第一章 凄风苦雨幼蕾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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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沙街市。(仲秋/黄昏/外)
【字幕:湖南,长沙,1912年。】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个不停。
麻石路北,一座二层楼店铺。店铺大门上方一块黑色大匾,匾上阴刻金色五个大字:《金氏裘皮店》。
2.裘皮店店堂(夜/内)
两盏高脚煤油灯,光芒四射,照耀得店堂里如同白昼。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店主,坐在红木靠椅上。左手捧着金光闪闪的黄铜水烟袋,右手拿着纸煤儿,伸长了嘴唇,用力地吹着。纸煤儿点燃了,他一口一口地抽起水烟来。脸上现出喜悦、安祥、自信的神情。他正在等待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两个店伙计正在收拾挂在柜台外面的裘皮衣褂。
3.卧室(夜/内)
店主夫人怀着与店主同样兴奋的心情,从床底下拽出一个黑紫色的坛子。小心翼翼地从坛子里拿出十个鸡蛋,放到八仙桌上。
4.裘皮店店堂(夜/内)
店主夫人来到了店堂。
喜姑从后屋走到店堂后门。
店主夫人问喜姑:“你大嫂快生了吧?”
喜姑:“快了!别着急,干妈。”喜姑又匆匆离去。
店堂里,老两口坐着,回忆往事。
老店主:“大孙子廉儿八岁了,是吧?”
老夫人:“是。孩子刚满月他爹就去日本留学,这一去就是七年;金廉都八岁了。”
老店主:“还好,去年回来,两房媳妇就都怀上了孩子。”
老夫人:“二房三个月前生了个小子,大房若是再生一个男孩,……”
老店主:“我们老金家就要人丁兴旺了,几代单传的命数可就要到头了。”
两个老人沉浸在独子多孙的美梦之中。
从后屋传来了初生婴儿的哭声。老店主和老夫人应声起立,脸上绽开了幸福的笑容。
喜姑从后门跑了进来。喊道:“干妈、干爹!生了……”
店主夫人:“男孩?女孩?”
喜姑:“恭喜!生了一个漂亮的千金。”
喜悦的表情顿时从两位老人的脸上消失。老店主一**坐到椅子上,拿起水烟袋和纸煤儿,吹了两口纸煤儿,没有点燃,灰心丧气地把水烟袋放到桌上,悻悻然上楼去了。店主夫人也从后门走出店堂。
5.卧室(夜/内)
老夫人回到自己屋里,把十个鸡蛋又拣回坛子里。失魂落魄地坐到床上。
6.裘皮店店堂(夜/内)
产妇的丈夫从店堂正门进来。
喜姑:“大哥!回来了。”
他看了看喜姑,“啊”了一声。
喜姑:“恭喜你,大嫂又给你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他稍微愣了一下,说了声:“知道了。”毫无表情地往二房屋里走去。
7.大房屋里(夜/内)
刚刚生产后的大媳妇屋里。凉风冷雨扑打在窗户上,发出唰唰啦啦的响声。冷冷清清的屋里只有母女二人。婴儿安静地躺在大媳妇身旁。泪水从大媳妇的眼角流下。过了一会儿,她欠起身子,仔细端详着女儿:多么可爱的小脸。
她想:“我有儿子,又有女儿,‘一儿一女一支花’,我哭什么呀!”
门开了,喜姑进来。问:“大嫂,怎么样?”
大媳妇:“挺好的。”说着,眼睛又湿了。
喜姑:“我看看,多漂亮的妮子!大嫂,用不着犯愁。”
大媳妇:“是。我十四岁嫁到他们家。三年生了两个孩子。头一个女孩,几天就死了;又生了个儿子,三岁得了天花,也死了。我十八岁那年,你大哥又娶了二房。进门四年,没生养。”
喜姑:“结果是二房一生就连着生了两个女孩。”
大媳妇:“那时候公公、婆婆对二房的冷淡态度真的让人心寒。我这个又是女孩,更是多余的,她将会受到的冷遇,还敢想吗?”
喜姑:“你毕竟已经有一个儿子了。”
大媳妇:“是啊,回想生廉儿的时候,和三个月前二房生仲儿一样:分红蛋、摆酒席,亲戚、朋友、邻里都来庆贺;公公、婆婆问寒问暖,猪蹄、活鱼不断;你大哥也是关怀备至,天天围着孩子转。”
喜姑:“给老金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继承人了嘛!”
大媳妇:“真的感受到生儿育女的幸福了。”说完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喜姑:“好好休息吧,大嫂。”
喜姑走后,她看着女儿,心想:“你们嫌弃她,我偏偏要呵护好她。”自我安慰的温情,将她慢慢送入梦乡。
8.大房屋里(晨/内)
第二天早晨,二房媳妇骄傲地抱着未满三个月的儿子,来看大房。进门后,说道:“怎么样?昨天晚上就想过来看看,就是仲儿老闹,放不下手。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点儿。”
大媳妇:“不啦,一会儿和大家一块儿吃就行了。”
二房凑到孩子跟前,说:“多漂亮的妹子!这回仲儿可有伴儿了。”

二房洋洋得意的眼神刺痛了大房的心。她没有答话,把脸背了过去。
9.大房屋里(日/内)
八岁的金廉跑到妈妈的屋里,高兴地说:“妈妈,让我看看。”
金廉伸出小手抚摸着小妹妹的脸蛋,笑了。
妈妈对金廉说:“记住,一定要好好爱护你的小妹妹。”
金廉:“知道了。一定!”
10.庭院(傍晚/外)
【字幕:一个月后】
晚饭后,父亲在院中观看菊花。
妈妈抱着长得又白又胖,眼睛乌黑、炯炯有神的女儿凑到父亲跟前,说道:“孩子都满月了,也该给起个名字了吧。”
他看着一盆盆盛开的菊花,在一盆花朵如金铃似的金红色菊花前,沉吟一会儿,说道:“小名叫小菊,大名就叫金菊吧。”
大媳妇:“好。我们小菊是菊月生的,这盆花又是红里透黄,金光闪闪,好!好!”
父亲:“梅兰竹菊四君子,菊花凌霜不凋,气韵高雅;陆游的诗写道:‘蒲柳如懦夫,菊花如志士,’可惜,是个女孩,也只能如欧阳修所说,‘共生栏边日西斜,更将金蕊泛流霞’呀;若是个男孩该有多好啊!”
大媳妇:“我们不是有一个儿子了吗。”
父亲:“孤单啊,孤单,我们老金家已经是几代单传了。”
11.庭院(日/外)
【字幕:六年后】。
小菊和仲儿一起在院中玩耍。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个人就撕扭在一起。
小菊高声喊道:“不玩了!”想要挣脱他。
仲儿:“不行!”他揪住她不放。
小菊用力一推,他就坐到了地上。小菊径直向大门走去。仲儿从地上拿起一个小竹凳,向她撇去;小凳喀嚓一声落在小菊脚下。她停了下来,拣起小凳,往回走了两步,站住,怒视着他。吓得仲儿往后退,一直退到靠墙;然后,张开大嘴,号啕大哭。
大人们听到哭声,纷纷来到院子里。奶奶不容分说,走到小菊跟前,举手一巴掌打在小菊的脸上;然后,抱起仲儿回屋去了。
小菊没哭,紧闭双唇,眼泪在眼圈里闪动,没有掉下来。
12.大房屋里(日/内)
妈妈屋里。哥哥用手轻轻抚摸着妹妹被奶奶打红了的脸,说道:“以后好好玩,别老打架。”
妈妈:“看看你哥哥,多老实、多文静,像个姑娘;你倒像个野小子。你们两个的性格调换一下该有多好啊。”
金菊心里说:“我才不呢,那就更得让人欺侮了”。
13.仲儿屋里(夜/内)
【画外音:夏天。长沙城霍乱病蔓延。二房和仲儿都被感染。】
半夜,仲儿高烧不止。
仲儿:“我头痛,头痛!”仲儿二姐给他煮了一碗姜糖水,给仲儿喝下。未见轻,仲儿呻吟不止。
14.仲儿屋里(晨/内)
天亮了。请来一位大夫给仲儿看病,。开了一剂药。仲儿的二姐把药熬了,给他灌下去半碗。
15.仲儿屋里(黄昏/内)
太阳偏西,仲儿开始抽搐。奶奶急得顿足捶胸,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人都措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16.二房屋里(黄昏/内)
二媳妇躺在病床上,刚刚苏醒。看着仲儿二姐,有气无力地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仲儿现在怎么样?扶着我去看看他!”
二姐:“仲儿吃了药,没事了。放心吧,妈!”
二媳妇在床上挣扎着,要起来。二姐去扶她,未果。二媳妇又无能为力地躺了下去;昏迷不醒。
二姐:“妈!放心吧,仲儿不会有事儿的。我去看护他了。”
17.仲儿屋里(黄昏/内)
黄昏,仲儿不再抽搐,脸色发白,停止了呼吸。
18.庭院(晨/外)
早晨,人们从仲儿屋里把仲儿抬出。装进放在房门口的小棺材。然后,放到车上拉走了。
小菊紧紧跟在车后边,到大门外,被人拽了回来。从来很少哭的她,第一次大哭起来。
19.二房屋里(日/内)
二房媳妇处于昏迷状态。“仲儿!仲儿!”不断地喊着。
二姐把小菊领了过来;二房把她当成仲儿,抓住她的手不放,怕她跑掉。
20.二房屋里(日/内)
一个道士,装神弄鬼,正在驱灾。
道士要求病人的儿子跪在地上给鬼神磕头。无奈,找来小菊代替。
小菊跪在地上,心里想着:“我要真的是仲儿该有多好!不受歧视,也能和哥哥、仲儿一样受到关爱”。
21.客厅(傍晚/内)
爷爷、奶奶、父亲在闲谈。
小菊从门前走过。
奶奶看见后,说道:“小菊整天地在眼前转来转去。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仲儿。烦死人了。”
父亲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沉寂一会儿,爷爷说:“把她送到‘周南’女校念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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