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奇人不行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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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宅子是曹操特为夏雨冰挑选的,在后院竟有两类不同的景色。一面翠树绿藤,一面绿草萋萋,但唯独没有娇艳花朵。
一个男子就蹲在草地上,旁边桶桶盆盆零乱地放着。他的旁边又蹲着一个女子,她似乎在问什么,男子则一边回答她,一边用手比划着。但见曹操等人来后,便停止交谈,站起身来。这二人就是郭嘉和韵溪。
宽袖卷起,满手污泥,面沾土灰衣上又零星粘着几点湿泥,像足了身穿长袍的“乞丐”。众人见这泥人般的年轻人,都笑得前俯后仰,只有一个文人模样的人严肃地站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人一脸刻薄样。曹操也猜到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年轻人应就是郭嘉,不禁对荀彧、程昱举荐的这个郭嘉产生怀疑:他这副模样,有真才实学吗?
夏雨冰略带怒气,走到郭嘉身旁,悄声道:“你怎么弄得满身是泥?主公就在这儿这不是让人看轻你吗?”韵溪见众人嘻笑不已,怒道:“有什么可笑的?”但众人却都笑得直不起腰,曹操思道:看来雨冰似乎很欣赏此人!他皱眉道:“好了!你们该笑够了吧!”终于一片安静。虽刚受嘲笑,郭嘉仍若无其事,他对曹操道:“这位想必就是曹将军了,奉孝拜见将军!”说着,朝曹操一揖。忽然脚下一滑,向前一倾,曹操忙扶住,郭嘉一脸歉意:“奉孝失礼了。”他起身时,曹操衣袖上已多了两个黑手印。曹操眉头紧皱,突然又大笑道:“曹某没来得及给先生备礼,先生倒不吝送在下一份大礼,真是多谢!”本无丝毫愧意的郭嘉此时倒有些羞意。
先前一直不苟言笑,一脸刻薄的那人此刻却“大义凛然”地站出来:“郭先生是读书之人,难道不懂礼仪吗?见客时,衣着如此......不堪......这是待客之道吗?而主公于你是长者,你怎可自称‘奉孝’?这不是乱了辈分吗?”这番话倒真是极尽刁钻,郭嘉悠然道:“此宅非我所住,你我都是客,即使奉孝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不劳这位先生提醒,主人都没发话,你就喧宾夺主,这是懂礼吗?况且你身为人臣,曹将军都没有责备奉孝,你又何苦多管闲事?”他一口一个“奉孝”显然意在气这多事之人,郭嘉两问就把这发难者驳得哑口无言,直气得瑟瑟发抖。
夏雨冰也觉这人刻薄得令人无法忍受,但又记不得曹营中有这样讨厌的人。她说:“先生莫不是刚来的,雨冰似乎与你不曾相识?”那人拱手道:“在下陈群,虽然刚投奔主公,却不敢不尽心尽力!请恕陈群无礼,夏将军请来的这位郭先生实在无礼,我看夏将军还是把他请回去的好!”陈群辩不过郭嘉,又来为难夏雨冰,然而夏雨冰向来都是靠武力服人,很少和人做口舌之战,面对陈群地诘难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还好曹操前来解围:“陈先生做事认真谨慎,应树为榜样不必尽抓小过!”曹操既已发话,陈群也无话可说。“先生能否亲自登门赐教?”曹操微笑道。郭嘉毫不客气:“当然!”“那曹某在家恭候先生!”
曹操与众人尽皆离去,忽见程昱折反回来,他叹道:“两位日后小心吧!这陈群专监督官员德行,我都曾被他纠过几次小错们以后可别给他抓到什么把柄!”说完,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刚才夏雨冰着实为郭嘉涅了把汗,此时见他依然自我,心里来气:“主公特地来见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郭嘉微笑道:“不都是因为你吗?”韵溪在一旁也打抱不平:“表姐,郭先生是为了给你种花才弄成这副模样,谁知道曹操会来啊!”夏雨冰注意到旁边熟悉的蓝色。花瓣绿叶在日光下尽情舒展,滴滴露水悄然划落,妖媚之花不再妖媚,反倒变得清纯;而一片绿草的背景,这一枝独秀的花又有些傲气。
夏雨冰心中隐隐的感激与不安,但更多的是感动。她终究担心曹操会为难郭嘉,想起他在曹操衣袖上所印的“花纹”就头疼,要知曹操也是极爱干净的。“你方才也太不小心了,把主公的衣服弄成那样,万一......”郭嘉似乎没听到夏雨冰的话,清澈、犀利的眸子自顾看着这傲然挺立的花,口中喃喃念着:“陈群......陈群......这倒是人尽其才!”望着他似痴非痴的样子,夏雨冰似有所悟:难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云一直在旁边悄悄观望,生怕出什么事,此时曹操已离开,出来担心道:“奉孝先生!会不会有事?”“依云姑娘所说会出什么事?”郭嘉一脸深意。云倒答不上来,夏雨冰漠然道:“云!你先带郭先生去洗洗,再带他去见主公吧!”云奇怪道:“那主人你呢?”夏雨冰不答话,只顾向前走。忽闻郭嘉道:“你不会是想去找曹操吧!”她回过头,冷笑道,“太聪明了,有时不仅仅惹人讨厌,更会招来杀身之祸。”她走后,郭嘉的脸上也扬起了笑容,但这并非冷笑,而是充满了神秘:看来你不了解他,若无容人之度,值得我为他做事吗?

郭嘉总能猜透人心,夏雨冰果然找了曹操。“主公,先前的事......郭先生只是不小心,请主公不要责怪他!其实,他的确很有才华,只是平时过于粗心罢了!”这话说得虽不符事实且似乎在责备郭嘉,但却处处帮他说话。曹操心中略微苦涩,微笑道:“难道你认为我这么容不得人吗?”他心道:你很了解他吗?
“主公,郭嘉来了!”守门士兵来报,曹操淡淡道:“快请。”郭嘉与云一同进来,洗净尘土后的他又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只是衣上仍沾着那几点泥土。曹操看了看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有真才实学吗?
“雨冰,你和云姑娘先出去吧!我有事要请教郭先生。”曹操命令道。“是,”夏雨冰走过郭嘉旁边时,轻声道,“说话小心点儿!”她快走出大堂之门了,云却依旧站在郭嘉旁边,不肯挪动一步。知道夏雨冰催促,她终于跟着夏雨冰到门外等候。
屋中只剩郭嘉和曹操二人,曹操忽然坐到地上,一副轻松样子。他将手一摆:“先生请自便吧!”对于身任兖州牧的曹操竟不合礼仪的坐到地上,这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熟视无睹地也坐到地上。曹操见郭嘉也不拘礼数,他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心下高兴之极,面上却不动声色:“郭先生对现在这诸候割据的形势有何见解?”郭嘉站起身,潇洒地谈起来,这不再像刚才所见的文弱书生,他拥有了一种气质,智者的气质:“将军虽是兖州牧,但因先前陈宫等人的叛乱使得兖州仍有吕布旧党作乱,又有山贼横行,算不得真正占据兖州。将军出兵徐州,也占得徐州部分县郡。比起如丧家之犬吕布,自是绰绰有余,但与袁绍相比呢?差之甚远,将军若想平定北方,袁绍才是真正的对手,而且袁绍可能会南方拓展,所以将军应时时与袁绍对比双方实力。”
这番话,引起曹操一阵阵惊叹,他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笑道:“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郭嘉微笑道:“现今群雄割据,天子蒙难,一旦有机会,将军理应迎回天子,尽人臣之道,伐不忠之臣。”曹操微微皱眉:“你要我效仿古之齐国,挟天子以令诸侯?”“不!”郭嘉的口气变得坚决,“是奉天子以令不臣!”曹操面色颇有为难:“但郭汜、李傕手握重兵,要想攻取长安,夺回天子,几无可能。我不能拿众将士的性命做赌注,这迎回天子恐怕难以做到!”“我说的是‘一旦有机会’!”郭嘉道,“皇帝先被董卓操控,现又受制于郭汜、李傕,定然会想逃跑,朝中仍又不少老臣愿为他效劳。皇上若逃出长安,那我们就可不费吹灰之力迎回天子。”曹操不相信:“你认为皇帝能逃得了吗?”郭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就请将军拭目以待吧!”
曹操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事日后必有公断,此时争也无结果。他道:“那么即使皇上逃出长安,我们迎回天子。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郭嘉思道:他这是想考我,不过正合我意。
郭嘉沉思片刻,道:“陶谦刚死,刘备接替他掌管徐州,然而他未得人心,立足不稳,趁此机会攻取徐州,必定能得。能得徐州后,应战荆州,这荆州本就富庶,临江接北。攻下此地北可与袁绍抗衡,南可以直取江东,再凭将军武功谋略,且手下谋士、武将如云,何愁天下不定!”
曹操早已被郭嘉才能所震撼,脸上流露出钦佩、欣喜之意。他行了一拜:“先生,请留下吧!天下之事急需先生帮助!”郭嘉也回一拜:“主公,奉孝遵命。”“主公”二字一出,即是郭嘉必留下了,曹操欣喜异常,但心中或忧或疑。夏雨冰似乎极为欣赏这个郭嘉,为他近愿意来向曹操请求留下他,这使得曹操的心里不知原因地忧虑起来;这样一个年轻的读书人竟有这样成熟且精准地见识,使他心里充满了好奇。他忍不住问道:“奉孝先生现年今几何?”郭嘉轻笑道:“二十七。”曹操掩不住一脸的惊讶,他正了正表情,笑道:“我看见你总有种亲切感,虽然你我年纪悬殊较大,但我还是叫你奉孝吧!不必顾及礼节。”“是!”郭嘉虽然总给人温柔地微笑,但这次他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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