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食神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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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娟妹妹看到我们又来啃兔脑壳了,非常高兴,可能我们是她的第一批回头客,她给我们捡了几个最大的最乖的兔脑壳。
“小昭,你爹在哪里?”这是文西最关心的问题。
“青城山。”
“啊?他遁入空门了?”文西诧异。
“青城山是道教好不好,哪来的空门。”我纠正,但好像纠正得有问题有些不严谨,管他的呢,反正文西也不在意。
“他在那里隐居。”小昭回答。
“闭关修炼啊?他还打算收徒弟不?”文西说。
“不会收了。”小昭黯然的说道,“我都已经几年没有看见他了。”
原来在十多年前蒋麻神携家带口离开范家村之后,又在省城里住了几年,后因小昭的母亲犯了病而四处求医。谁知天意弄人,小昭的母亲得的是一种怪病,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治标不能治本,在小昭十九岁的时候,小昭的母亲撒手人寰乘仙鹤而西去。蒋麻神当初退出江湖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为了小昭的母亲,而离开了自己钟爱的麻将事业,她已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柱,如今痛失爱妻,麻神几近崩溃。恰逢此时小昭正在学校读书,麻神就一人畅游天下,不想却在幽幽青城山中偶遇一高人,受其点拨,终在四年前定居青城山,从此一心修道,再不问世事。
我和文西听了小昭的述说,都觉心下凄然,不想一代麻神居然是如此的归宿。或许对于麻神本人来说,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那你现在怎么见你父亲?”我轻声的问小昭,但是问出这句话之后我有点后悔,不该这样问。
“我还有脸见他吗?”小昭轻轻的笑了一下,宛如一棵世外仙株,只是不断有雨水拍打着美丽的花瓣,仙花不再光洁。
“这个,他是你父亲,怎么就没脸见他了?”文西奇怪的问。我没有告诉文西现在小昭的职业,我不忍心看文西知道小昭的身份后那惊诧的神情。
“不说了,喝酒。我们可是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我连忙岔开话题。
酒干了之后,小昭问我们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我和文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所有问题。
之后,小昭说:“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我一直觉得你非常聪明,如果继续读书,肯定可以考个好功名,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她的话让我很感动,我也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
我挠头,傻笑了几声,“嘿嘿,其实现在也不错……”
西问:“对了,小昭你现在做什么?”
小昭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社会上游荡,现在还没一份正式的工作。”
“哦?你还读了大学的啊?什么大学?”文西问。我也很诧异。
“一所影视学院。”小昭说完后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没再说话。
这时气氛稍显尴尬,我们三人都自顾着喝酒。
还好文西有一个好习惯,他一喝酒就会喝通,现在他就放水去了。
趁着文西不在,我问小昭,“你真的读了大学?那怎么……”我说不下去。
“怎么变成一个风尘女子了是吧?”小昭轻轻的笑了一下,“几年前,读书的时候被一个导演骗了,他说跟着他能出名,然后我就被他潜规则了,之后他却没有履行事前的承诺。而我又是不求上进的人,家里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妈妈走得这么突然,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一切,心灰意冷,就这样一直混下去了,直到现在。我以前是不是很傻,很天真?”小昭此时很坦然。
“不傻。只是那个导演很无耻。妈的,那狗日的叫什么名字?”我捏紧了拳头,有种想杀人的冲动。我本想安慰一下小昭,但是这时候脑子里充满了愤怒,嘴巴突然变得笨了,很多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为小昭打抱不平,那个该死的挨千刀的导演,完全不遵守游戏规则,根本不配当导演,更不配作男人。
小昭淡淡的笑了一下,和我碰了一下杯子,举起酒杯,“花花,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吃惊?”
我默默的点点头,突然又猛地摇头,愣了一下之后又慢慢的点了点头。
“小昭,昨天晚上在酒吧看到你,我的确很吃惊,甚至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你。但是,你看看我,其实我和你差不多,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想得到吗?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我到现在还认为我应该成为科学家,最差也应该是个装模作样的青年,而不是现在这样,呵呵。”
“花花,你信不信命?”小昭突然问出这句话。
“不信。”
“我也不信,我不相信我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
“t.”
小昭的变化也太大了一点,就算被人骗了而自暴自弃,以我对她的了解,也不至于此吧。难道另有隐情?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小昭可惜我变成了这样,而我也可怜小昭变成了那样,惺惺相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算是一个失败的戏子,她则是一个成功的那啥,我们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我和小昭突然心有灵犀似的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而后我们相视一笑。
我想了想,“继续在酒吧里唱歌,直到有所成就。”
“这么执着?”
“是啊,被梦想冲昏了头的人一向很执着。说好听叫执着,说难听就叫自不量力,瓜娃子。”我笑道。
“有梦想总比没有强吧。我现在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小昭说道,“我已经不想再干这一行了,但需要一段时间来改变。”
“别再干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却从余光发现她的眼神也在躲着我的目光。
我们两人又沉默了,只是喝着酒。
我见文西正在那边和婵娟妹妹搭讪,笑了一下,“你看,文西那小子看上这个老板娘了。”
小昭看着他俩,笑道:“文西完全变样了。昨天晚上我看见你,还能认出来,可是文西却完全认不出来了。这个老板娘挺漂亮的,又很能干,适合当好老婆。”
“呵呵,是啊。”
“你的女朋友呢?”
“哈,你认为谁会看上我?”
“嗯,瞎子会看上你的。”
我和小昭又聊了几句闲话,却见文西和婵娟妹妹一起走了过来。现在这个时候,只有我们这一桌客人。
婵娟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大概平日里都是她一人,没人和她说话,现在有我们几个初识的朋友在这里,婵娟很高兴,没多久就跟我们混熟了。
我问婵娟你的厨艺跟谁学的,新东方烹饪学校还是八一军烹校,是不是刘仪伟的校友?婵娟摇头,笑而不答。
在文西的再三追问下,婵娟只是说“我答应过我的师父,不透露他的姓名。”

高人的作风。
婵娟只是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两个传奇的老头。
这两个老头,其中一个厨艺高绝,靠着一把北极深海万年玄石所铸的寒月菜刀,和一双灵巧得堪比食神的妙手,做出的菜足以让鬼神感而泣之三日三夜,让普通人感动半年,而其尤以炒蛋为天下一绝,但能吃到的人甚少。他的艺名是浑天霹雳炒蛋大师。
另一个老头不会做菜,但却有一张能分辨出九九八十一种味道的嘴巴和一只能辨别七七四十九种气味的鼻子,靠着嘴和鼻子,他吃遍了天下美食,所有厨艺大师都以能得到他的赞赏甚至一个肯定的眼神而骄傲一生。他的艺名是定海神针品味大师。
一个能做,一个能吃,上天将他们安排在同一个时代里,注定了会相遇擦出夺目的火花。但是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定海神针品味大师很想尝尝浑天霹雳炒蛋大师的炒蛋,不过碍于身份无法开口,只得将口水咽进肚里。浑天霹雳炒蛋大师认为定海神针品味大师为徒有虚名之辈,自然不会炒蛋给他吃。
时日炒蛋大师住在锦官城浣花溪畔的一座画舫中,画舫名曰浣花食舫,其间饕餮美食名盛天下,八方王公贵族商贾豪客皆向往之,普通食客则更是需得三更时分排队方可于午间食得半匙佳肴,仅这半匙菜羹,也使得众食客回味终生,更是其回家显摆之本钱。有诗赞曰:平生不食浣花饭,便称皇帝也枉然。
炒蛋大师心肠甚好,每月十五遣众徒弟将美食赠与城中穷人乞丐。品味大师吃不到炒蛋大师的炒蛋,只得扮作乞丐。吃得两勺赠饭,鲜美异常,不过品味大师随即辨出此非炒蛋大师本人手笔,定为其徒弟所为。可徒弟水平尚且如此了得,师父手艺如何得了,这更是勾起了品味大师想吃炒蛋大师佳肴的强烈愿望。
经过三月的内心挣扎,品味大师承认自己败了,他已完全经不起炒蛋大师美食的诱惑,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上了炒蛋大师的画舫,炒蛋大师热情的迎接了他。两人都是美食界的大行家,畅谈美食佳事,不亦乐乎,只恨相遇太晚。两人秉烛促膝长谈了一夜,颗粒未尽,炒蛋大师请品味大师在舫间歇息,品味大师从之。次日,品味大师为自己即将能吃到炒蛋大师的炒蛋而激动。然而事与愿违,炒蛋大师并未替他炒蛋,只是让他吃徒弟做的饭。品味大师无奈。如此过了半月,品味大师始终没有吃到炒蛋大师亲自做的菜。品味大师异常郁闷,却想不通为什么。品味大师多次暗示炒蛋大师,但是炒蛋大师却好似没有理解,仍然只给他吃自己徒弟做的饭菜。
品味大师在炒蛋大师的船上厚着老脸住了一年,最终还是没有吃到炒蛋大师亲手做的炒蛋,也因此而大病了一场,只得回老家休养。品味大师平生尝遍天下美食,却始终念念不忘炒蛋大师。
多年之后,在品味大师弥留之际,炒蛋大师来看他了。
品味大师问,你为什么不炒蛋给我吃?
炒蛋大师说,这是为了你好。
品味大师说,在我临死之前,能不能给我做一碗炒蛋,了我心愿?
炒蛋大师含泪答应了。炒蛋大师把品味大师扶到一间房里,紧闭房门,开始炒蛋。众人在门外只闻得阵阵清香,犹如在春日的梦境中牵着爱人的手款款漫步一般。
一个时辰之后,房门打开,炒蛋大师叫品味大师的家人进来。品味大师躺在床上,嘴角还留着鲜血,但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品味大师把老婆孩子招呼到床前,找来纸笔,在纸上写道:“此生未留遗憾,甚慰,今起次子廷峡从师炒蛋兄,未学成不得出师。”他让他的二儿子跟着炒蛋大师学做菜,以了自己最后的心愿。而后他在另一张纸上写道:“本门后人,不得食炒蛋大师之炒蛋菜肴,切记,切记。”笔落之后,品味大师归西去也。
后来品味大师的二儿子廷峡跟着炒蛋大师学了十八年,尽得炒蛋大师真传,成为新一代的厨神。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在遗训中留有“不得食炒蛋大师之炒蛋菜肴”的字句。
直到炒蛋大师临终前,炒蛋大师才解开了谜底:“只因炒蛋之味太好,所有吃过我炒蛋的人,都忍不住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下去,包括你父亲。是以你父亲有此遗训。”
而从此之后,再没人能做出这神奇的炒蛋。
听完之后,我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好像以前听过。我问小昭和文西,他们却说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我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故事呢,我耐心的搜索着记忆,却一时找不到头绪。
“你告诉我们这个故事是为了说明什么?”我们好奇的问婵娟。
“你们刚才不是问我师父是谁吗,我说过不能告诉你们的,只能用故事讲出来。”婵娟说。
“这么说你师父是炒蛋大师的后人?”
“不是,是品味大师的后代,大概是第三十八代传人。”婵娟说,“他说他年轻的时候还在一个神秘的厨艺学校里进修过。”
神秘的厨艺学校?
“你师父只教了你做兔脑壳吗?”我问婵娟。
“嗯,主要因为我太笨了,学东西很慢,所以师父只教了我两种技艺,其中一种就是做兔脑壳。”婵娟稍显羞涩的说。
“那另一种是什么?”
“炒蛋。”
“炒蛋?!”我们都愣了一下,文西更是跳了起来。我们自然的想到了刚才她说的那个故事,那个吃炒蛋把自己的舌头一起吃下去的故事。
“能给我炒一个蛋吗?”文西突然说。
“不……我怕,我怕传说是真的。尽管我知道我的水平有限,但我还是担心。”婵娟皱着眉说道,“我离开师父独自出来闯荡江湖的时候,师父就对我交代过,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不要轻易给别人炒蛋。”
“不会这么玄吧。”
我和小昭都把婵娟说的故事当作故事,而文西则好像当作真有那么回事。
大家言谈正欢的时候,小昭接了一个电话。
“花花,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哦,你去忙吧。”我顿了一下,好容易才憋出下一句话,“注意保重身体。”
“呵呵,我知道。那我们下次再见吧!”小昭对文西婵娟再见之后,凑到我耳边轻声说,“等我完全摆脱这一行重新做人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我等你。”说完我的脸红了。小昭的脸也红了一下。
小昭的脸也红了?嘿嘿,可能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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