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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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是小格格们的满月酒,按规矩都是母亲亲自敬给来客的。大汗待姐姐这样好,祈祷来年的今日,姐姐也这样给我敬一杯。”
海兰珠看了看妹妹布木布泰,笑着接过了碗。
扎鲁特的碗还没有递上,海兰珠已经起身,朝着哲哲行了个礼后,便借口不胜酒力要退去。
扎鲁特的脸色当下变了,她朝哲哲递个眼色,哲哲却还是雍荣华贵地笑着:
“海兰珠,东宫一直因为上次的烫伤而心怀愧疚,还因此遭了罪,姑姑知道你一向心眼好,也不忍心伤了和气,我说的是吧?”
海兰珠垂着头,她不是不会做人,可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切并非只是一碗酒的问题。只是、只是——
她看了看扎鲁特,不禁皱起眉。
她实在是怕了这后宫那些波谲诡异的暗礁了。
扎鲁特挑眉,手中的酒碗仍旧端在半空,仿佛悬着某种极端的气氛——
海兰珠缓缓举起手,碗中的酒香扑鼻,带着一股子独有的辛辣,她看到其中沉浮着一双满是清澈的大眼,正静静的凝望。
她端过放到唇边,没有注意周遭不知何时肃静异常。
喝?还是不喝?
突然一声尖锐的啼哭抹扰地而起,她一惊之下,便听那酒杯碎地的声响。地上霎时狼籍一片,只见一抹狠辣的精光浮荡在水影之上,海兰珠忙急抬起首想去看是谁,脑子却忽而袭来一阵晕眩!
“兰福晋!”乌拉那拉氏急忙搀扶住。“您不碍事吧?”
海兰珠只觉一阵耳鸣,疲软的屈着四肢,默默咬着牙等待昏眩去过后,才细声说:“……不碍事。”
立刻有奴才接手,将她扶上炕。
“兰福晋。”扎鲁特走到近处,低低道:“看来六格格的酒只有改日再给您补上了。”
“这话多礼了。”海兰珠忍着目眩,直犯恶心。
她转过脸,便对上豪格福晋哈达那拉氏瘦长的脸,也许是怀孕太遭罪的关系,海兰珠觉得她全身上下除了圆滚的肚子,满目的尽是触目惊心的骨瘦如柴。
她一双纤长的手握着烟斗,细长烟身,古铜色烟嘴中有着类似“台片”的旱烟,可是仔细看去里面却是褐色膏状的烟料。海兰珠看不明白,哈达哈拉氏一圈圈吞吐着云雾,表情中忽闪而过的贪婪和迷幻的色彩令她怔愣不已。
察觉到海兰珠的视线的哈达那拉氏诡异地勾起一抹笑。

“怎么,兰福晋也想来一锅烟?”
“福晋,贝勒爷如果看到了你又抽……这个,又要做气了!”一旁的服侍丫头细声说。
哈达那拉氏一掴掌便挥了过去,“贱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我?”突然转首直直看向海兰珠。
“兰福晋,要不您也来一口吧——我看你难受的紧,正可以解解乏。”
“不——”海兰珠下意思的推托,可是众人的视线令她如坐针毡,她一向不喜欢高调,今天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再推托……怕是她真的要难做人。
于是她仔细接过,小心地抽了一口,浓郁呛鼻的味道直窜脑海,她只觉全身一震,仿佛天地倒了个个儿,脑子越加昏沉,可身子却出奇的轻松起来。
“咳咳咳咳咳——”
“哈哈哈,福晋感觉还顺着不,这阿芙蓉确实可以让人**。”
——阿芙蓉?!那不正是汉人恶名昭著的鸦片!
海兰珠惊讶地瞪大眼,这才醒悟乌拉那拉氏为何如此消瘦!
一阵强烈的呕吐感翻绞着她的胃,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压住了恶心,静静躺在炕上,耳鸣缓缓散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吊车中六格格的哭声,她费力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寥寥几人,众女眷都散到外堂。唯有五六个不知哪府的福晋还在闲磕牙。
哲哲端坐着冥思,而一旁的布木布泰不言语地遣开侍女给她捏着肩,六格格哭得这样凶,可是坐着最近的扎鲁特虽然一脸担忧,但看了一眼哲哲后,只是一动不动。
海兰珠越看越诡异,每个人都似平常,每个人却又变了个人!让她看得越发不真切……
六格格的哭声绕耳难绝,一声声催迫人心,她终究不忍,挣扎着下了地抱起六格格。
“小格格乖——不哭不哭哦。”她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六格格眼也未睁便止了哭声。
已近戌时,外堂的笙乐渐渐弱下,海兰珠抱着孩子,想要交给她的额娘扎鲁特氏怀里。
扎鲁特惊愣的眼神直到海兰珠抱起六格格到自己怀中后仍未恢复。
“你——”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海兰珠的善良,更没想到海兰珠的胸襟之宽。“为什么?”扎鲁特下意思喃语。
海兰珠却彷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微微一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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