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嘴角流出一道血水，脸色泛白，俯身一跤仆倒于地。
凌寒惊叫一声，赶忙跪了下来，立时，他眼圈一红，泪水滚落下来，他将周琳的身子翻转过来，探手一摸她的脉搏，才发觉她的心脉竟已不再跳动。
一时间，他全身一震，宛如受到雷击一样，只觉天地悠悠，自己孤寂而苍凉地踯躅于荒漠之中，全无可以依靠之人。
他放声大哭，道：“周琳！你竟……”，哭声凄凉无比，在如丝的细雨中传了开去，顿时满天愁云惨雾，更加地使他悲苦地大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呆凝地望着周琳，缓缓地将她的上身托起，放在自己的膝上。
周琳那紧闭的苍白双唇，有着淡淡的血渍，浓浓的俏眉斜飞入鬓，此刻微微皱起，使她娇丽的脸庞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凌寒痴痴地望着这张脸，刹那之间，仿佛整个宇宙都已不存在，天下只有他和她两人相处一起，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雨水飘落在他背上，也没有见到病僧巴力和瘦僧章鲁巴正妄乱地行走在十绝阵里的惊惶失措的样子。
好一会，他喃喃道：“宝阁之秘，宝阁之秘……”，他突然狂笑，道：“谁若是发现宝阁，便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又怎样……”
笑声一敛，他又轻声啜泣道：“若不是为了那座大漠宝阁，周琳怎会远远地跑到这里来送到自己的性命？”，轻泣声中，他痴痴地望着周琳，缓缓伸出手去，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五指轻柔地替她把水渍拭去，生像是怕惊扰她似的。
在他的整个思维里，周琳已经因受伤过重而死，刹那之间，他万念俱灰，只是呆呆地凝望着她，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手指一触及她的脸颊，一阵特异的感觉自心头漾起，不由自主地缓缓垂下眼帘，俯下头去。
他的朱红双唇不停地颤动着，缓缓地凑上周琳紧闭的樱红唇上。
章鲁巴和巴力闯进满地的竹箸里，眼前便是一花，好似进入浓浓的白雾里一样，根本就看不清左右前后，他们慌乱地奔走着，但是才走了几步，便互相看不见了，仅是盲目地摸索方向，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凌寒垂下头去亲吻周琳。
当双唇才一接触的刹那，凌寒泽身一颤，两臂一紧，搂住周琳不放手，周琳却毫无知觉，她的唇上冰冷，鲜血的血渍挂在嘴角……
雨水渐停，好一会儿，凌寒才抬起头来，他两眼之中射出湛清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凝望着周琳，此刻，仿佛感到她曾对他一笑。
“唉！”他轻叹口气，道：“你到底死了没有？”
他缓缓伸出手去，放在周琳胸口上，却依然没有感觉到她的心跳，立即，他的脸上又泛起凄凉之色，痴痴地道：“你死得好可怜，没有人陪伴你的灵魂……”
凌寒缓缓移动身子，让自己的背靠在一株大树上，然后拿起周琳手中的那柄青剑，剑刚入手，他便感觉冰冷无比，好半晌才适应了那剑的寒气，他凄然一笑，道：“周琳！我就来陪你了。”
凌寒依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喃喃地道：“从我在段桑城中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我才将那块木牌交给你，希望有朝一日你会来寻我，而你却……但当我在敦煌城中再次遇见你时，你身边站着东方玉，你知道那时我心里有多难过……尤其是在天山之巅，你和他……”
他吁了一口气，脸上泪痕片片，继续喃喃地自言自语：“周琳，你知不知道，自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想念着你……”他俯下身去，将自己的脸颊偎在周琳的脸上，凄婉地一笑，道：“谁知昨晚竟会见到你，你仗剑御空而来，真是威风，天下间再也没有象你这样的女子了，你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可惜现在我们却天人永隔……”
凌寒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抬起头来，轻声道：“周琳，你慢点走，我这就来了，我陪伴着你一起在天上，多么逍遥自在？再也不要争什么天下第一……”
他昂起头来望了望高耸的大树，然后目光落在光滑的树干上，他的嘴角泛起一缕凄凉的微笑，忖道：“我在树上刻好名字，还请人家不要将我与他分开，若是要埋葬的话也要葬在一起……”
他举起长剑，在树上刻了两行字，而后安详地凝望着周琳，却突地发现她的嘴角不知何时又流出一道血渍。
这时雨丝已停，晨曦初起，清亮的晨光下，周琳嘴角的血渍鲜红无比。
凌寒垂下头去，朱唇微张，印合在她的唇上，轻柔地吻着，他啜下她嘴角的血渍，更深深地吻着她。
周琳摊开的右手掌，一根小指在晨光下微微颤动了一下。
但是凌寒却仍自深深地吻着她，将自己沉缅在一种神秘的境界里，一点都没有觉察出来，他只想在死前获得她的爱，而根本不再计较其他任何事了。
良久，凌寒缓缓抬起头来，又是满脸泪水。
他举起那柄青光长剑，将剑柄对着周琳，剑刃对准自己左边胸口，双手合拢，搂住周琳的颈子，只要他一用劲，吻住她时，剑刃便会贯胸而过。
他双眼凝望着周琳，双臂缓缓出力，立时断刃穿过湿湿的衣衫刺进胸口，一缕鲜血立即渗出……
微明的晨曦里，一道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根根伸进穹空的枝丫，投射在地上的污水里，闪耀起细碎浮动的光影。
璀璨的光影闪现在凌寒的眼中，他的眼眶里泛现泪影，散乱的长发散落开来，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一直落在仰卧在地的周琳肩上。
他双手拿着青剑，剑刃放置胸口，身形徐徐卧下，剑锋划破他的衣衫，刺在肌肤之上，滴滴鲜血顺着雪亮的锋刃流下，很快地便将他握剑的手染得鲜红。
他那俊逸的脸上，掠过一个痛苦的表情，但是当他的眼光凝注在周琳脸上时，他的痛苦仿佛全消，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他轻声道：“周琳，我这就来陪你了……”
他的眼角滚落两滴泪珠，身体重重地往下一压。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里，他全身抽搐了一下，俯在周琳身上，双臂紧紧地搂着她，锋利的断刃透过凌寒的身体，自背后穿出，鲜血涂满了锋刃之上，红艳的剑刃，在阳光下放射一股慑人心魄的光芒，滴滴血珠仍不断自锋刃上滑落到他背上。
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吻合在周琳紧闭的双唇上，脸上现出了一个凄艳美丽的笑意，吁了一口气，便已死去……
“啊！”十绝大阵之外，库军大师发出一声惋惜而惊讶的叫声，他的脸色苍白无血，但是却为这种殉情的悲惨壮烈霍然动容，他的身旁立着十六个中年喇嘛，齐都两眼圆睁，脸露惊奇地凝望着那卧倒在血泊中的一对男女。
他们再也不会为茫然慌乱奔走于竹箸里的病僧和瘦僧而感到惊异了，因为像这种微笑安详而自戕的情形，在他们的思想里，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以后在他们一生中也都不会再看到了。
自凌寒胸口流下的鲜血，沾濡着周琳的身子，也染红了她躺卧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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