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他去自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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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察嘴里得知黄亚峰已经自首的朱耀洪在兴奋之余生出了几分惆怅。不相上下的对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便是朋友,换个角度便能成为知己,朱耀洪为黄亚峰的结局感到由衷的惋惜。说起来,虽然他一直在与韩赛楠暗中苟合,可朱耀洪始终没有对他生出过多么强烈深刻的恨意,即使有,也只是一时的,他对这个人始终恨不起来。这倒不是因为黄亚峰在他最困难的时刻帮助过他,还替他还过债务,其实这些他黄亚峰还不是冲着韩赛楠才做出来的。朱耀洪自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心胸太宽广,对事情对人太有感情的缘故,而且黄亚峰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还对其恨之入骨又有何意义呢?望着窗外如火的夕阳,他忽然觉得人生中的某些东西实在没必要费尽心机地去争取去算计,因为命运在冥冥中早做好了安排。
韩赛楠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朱耀洪的手机。她挑衅道,果然还没走呢,又想给谁打电话?朱耀洪看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懒得想她发现了什么,因为他觉得这时的她挺可怜,一面要应对他和许凌,一面还要承受黄亚峰突然“蒸发”的打击。韩赛楠倒是挺能撑,在和朱耀洪过招时总能装得若无其事,一腔伤心泪忍了又忍,弄得朱耀洪很是心疼。
朱耀洪坐回大班椅,注视着韩赛楠消瘦到呈尖状的下巴和一双黑眼圈,内心戚戚然。韩赛楠将手机扔到他怀里,两臂相交抱在胸前说,你自己看看,你们到底何时才能断干净?朱耀洪抓起手机,是许凌发给他的短信,问他有没有买了她说的那款护肤品。那是上周的话题,许凌说朱耀洪脸上因为挤坏粉刺而留下的疤痕完全能够消除,并且向他推荐了一款护肤品,叫他有空去买。朱耀洪自然不会去买,他才不做这种娘娘腔的事情呢。
韩赛楠的嘴巴撅得挺高,那态度既像兴师问罪又像撒娇,这是表面上的。朱耀洪是要看到骨子里的,他才不相信韩赛楠把许凌当回事了呢,他就不信她能将那么强大的悲伤独自吞咽。他说,怎么了,我们又没说别的,不过说说护肤的事儿,不正常吗?韩赛楠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吗?朱耀洪的口吻像个无赖,所谓藕断丝连,培养了那么久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你知道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他故意气她,心想看你能撑到几时,还以为我蒙在鼓里吗?
韩赛楠听出话里有话,可藏着什么话她不清楚。自从卢晓晨告诉她朱耀洪和许凌还在联系时,她便开始查询蛛丝马迹,让她奇怪的是朱耀洪对此毫无戒心,所以她才能轻易地便掌握了证据。现在,她多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朱耀洪并不怕她查,甚至纵容她这样做,直到此刻,她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圈套。很明显,卢晓晨肯定是被人利用了,她不愿相信他在暗中帮着朱耀洪。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和黄亚峰的事早该败露了。她说,照你的意思你们是断不了了,还很有可能旧情复炽是吗?
朱耀洪继续玩世不恭,可能性不大,她早就离开山西了,你别忘了,我最喜欢的人是你,我跟她的结果就是普通朋友,兴许比普通朋友微妙一点儿,偶尔说说知心话也未尝不可,总之我们是过了气的,只有咱们才是人间正道,是结发夫妻。朱耀洪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像在凑笑话。
可是我忍受不了你们这种关系,还有你给我严肃点儿,别嬉皮笑脸的,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她断不断?韩赛楠一生气,桌上的东西就遭殃,她拿起烟灰缸往地上摔去,可惜地毯太厚,沉闷的一声之后啥反应都没有,几支烟头毫无规则地排列开来。
你凭什么忍受不了,我连你们背着我在故宫亲嘴都忍受得了,你凭啥就忍受不了,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怕是你忍受不了他的负心,他不留只言片语就一走了之吧,啊?朱耀洪忍受不了韩赛楠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头,贼喊捉贼,还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韩赛楠整个人便傻掉了,用网络语言形容便是“狂晕”。眼睛里已然没有了光,就那样直勾勾的黯淡下去了,如正常照明的灯泡忽然之间断了电,霎那间心里和面前都是一片黑暗。她不清楚朱耀洪何时知道的这件事,让她感到惊恐的是这个人竟然埋藏得如此之深,说出来得恰到好处,正如好钢用在刀刃上,今天他不仅彻底打败了她,而且一雪旧耻,以前她数落他的那些话都被翻案了。她垂头丧气,感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一点一点瞬间分裂了她,直到支离破碎。
看到韩赛楠欲哭无泪而又视死如归的一张脸,朱耀洪有种成就感,他暗自得意,心想量你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他让韩赛楠坐下来,她瘫坐在椅子上,像被他操纵自如的木偶。朱耀洪开始推心置腹,他说,你放心,我对许凌啥心思都没有,短信啊电话啊都是她上赶着发来的打来的,我根本不想理她。韩赛楠面无表情地问,你和她好是想报复我对吗?朱耀洪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对,嗯,也不全是,我只想求得心理平衡,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他说得光明磊落,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韩赛楠无心计较,她问道,黄亚峰是你逼走的,他去哪儿了?说到后半句,已经带了哭腔,而且含着一点儿乞求的成分。朱耀洪的心就软了,他见不得韩赛楠这个样子,心想你到底撑不住了吧,可我不能告诉你真相。他说,不是逼走的,我给他一些钱,让他走了。韩赛楠轻蔑地笑道,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都到这份儿了你还骗我有什么意义?朱耀洪想当然有意义,我怕你承受不了,我怕你跑到看守所找他。他说,你爱信不信,总之他走了,而且没跟你告别,事实就是现在这样,就算你知道了原因又能挽回什么?韩赛楠开始抽鼻子了,她以手掩面道,我就是想知道,我不想挽回什么,你就告诉我吧!朱耀洪不知所措,有一刻他的心软了,不过转念又硬了,他想现在绝对不能说实话。于是他重新编了一套谎话,不惜将自己说成为了得到爱人而不择手段铲除情敌的高尚小人,他说人都有两面性,他是为了韩赛楠才把黄亚峰弄走的。怕她不信,他又说,其实黄亚峰是真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可惜他也知道他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为了你好他最终决定不声不响地离开你,并不是他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总是在他跟前表示自己的拜金主义呢!后面所说的正是韩赛楠的死**,朱耀洪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搬出它来说服韩赛楠简直十拿九稳。果然,韩赛楠被他说得悔恨交加,泪流满面,看来是真的相信了。朱耀洪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哭,看着她随着抽泣而颤动的双肩,心都揪起来了,好几次都想抬手搂住她安慰她,最终还是放弃了。韩赛楠哭得很痛快,声音放得很开,整间经理室都是她的哭声。漫无边际的悔恨随着血液流遍了她的全身,犹如万顷巨浪汹涌地将其淹没,她快要窒息了。

朱耀洪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庆幸员工们早就下班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像个忠诚的护卫守在她身边,等着她发泄完毕,也许放声大哭最合适她的发泄。她终于停止了哭声,地上扔满了攒成团的面巾。朱耀洪一只手里拿着面巾盒,另一只手试探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没有拒绝。他心里一笑,说,别哭了,哭坏身子就不值当了。他这一说,她哭得更凶了,还叨咕着,哭坏了才好呢,我就是要哭死。他真恨自己多嘴,见她这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双手扳住她的胳臂正色道,好了,别哭了,哭有啥用,我还想哭呢,你以为就你一人委屈吗,想起你跟他在一块我心里就疼得不行,可是我能哭吗,我还不是得忍着!被他一吼,韩赛楠彻底不哭了,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继续说,我们现在需要想的是以后如何相处,毕竟我们都做了对不住对方的事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也不是相互扯平就能了事的,让我们重新开始吧!说到最后一句恶俗的台词时,他还攥住了韩赛楠的两只手,硬是将四只手掌抱在了一起。韩赛楠问他,是谁告诉你我和他的事?朱耀洪说,不追究这个好吗?韩赛楠将双手扯出来,说,不好!朱耀洪说,反正不是卢晓晨。韩赛楠说,是许凌?朱耀洪点头,他看到韩赛楠的眼睛里迅速地闪过一道仇恨的光芒。韩赛楠问他,她现在在哪儿,你说实话。朱耀洪说,我真不知道,她早就离开山西了。她拿过手机说,那你打电话问她,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她。朱耀洪接过手机说,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韩赛楠恶狠狠地说,不行,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咳了一声道,做人还是宽容点好,对别人对自己都好。她斜睨着他说,到现在你还护着她,还说什么重新开始,我看我们是没希望了。朱耀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开始打马虎眼。他走到窗前,对着夜色道,楠楠,你还记得我们有次在花县开过的玩笑吗?她有些茫然,主要是思绪还停留在许凌身处何地的问题上。他接着抒情,那次我们不是在招聘吗,你说要找个帅哥,让我找个美女,还说好谁也不阻挡谁飞向幸福的地方。她想起来了,想不到那时的玩笑话竟然差点儿成了真的。他说,看来那是我们说的都是真话,起码我们暗地里都这样做了,可到头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真正在一起的还是我们俩,你有没有觉得姻缘这东西有时特宿命,我们在一起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韩赛楠被他这番动情的演说给吸引了,她说,我可没说跟你在一起。朱耀洪转过身,再次扳住她的双肩,对她说,看着我的眼睛,我们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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