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多方博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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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开了冰冻的北国,也吹动了应天朝廷的不满。眼看四月将近,在与朱棣的笔墨官司中没有讨到便宜的朝廷,连发三道圣旨催促在德州猫了一冬的李景隆进军北平。帝制斧钺、旌旗、玺书,赐予李景隆,命其“专征伐”。可是朱允的恩宠打了水漂,奉旨太监通过长江时,船被一阵狂风打翻。一时间人心惶惶,认为此乃天惩朝廷。可是朱允不为所动,再制了一副,执拗地派人去赠予李景隆。
李景隆接到这些恩宠,真是进退两难。经过一冬天的整补,李景隆又拥有了四十万大军,加上真定城平安的十万人马,足足五十万大军做好了作战准备。
如今他已是戴罪立功之身,面对朝廷的催促,只得数度与平安约定一起进兵。在得到平安的回信之后,李景隆终于磨磨蹭蹭到四月初五,才率领兵马出了德州,朝北平进发。
与此同时,朱棣的使节穿过层层封锁,带着信件叩响了辽王府的大门,此人名叫廖义,乃燕王府的照磨。当门子知道来人身份之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忙进府禀报杨荣,杨荣也非常吃惊,他先命人将廖义带到偏厅等候,立刻找朱植禀报。
朱植莫明其妙问道:“四哥什么意思呢,难道要跟我讲和吗?如果是叙叙兄弟之情,我的朱字可以倒着写了。你看要不要把信拿来看看?了解一下四哥要搞什么名堂?”
杨荣沉吟一下道:“臣以为,燕王写这样的信跟目前地形势有关。根据南线谍报,朝廷一个劲鼓动李景隆进军。他也许担心殿下此时进关,让他腹背受敌。”
朱植感到很纳闷:“就算他担心我入关,也不应该使用这样的方法。难道他真的觉得与我还有价钱可讲吗?或者他真的认为我会接受他地价钱吗?如果是讲价钱,我看都不用看,他肯定是说什么他日事成之后,和我平分天下之类的。呵呵。”
杨荣也笑了道:“这招对宁王有用。可对殿下是无论如何都没用的。臣想燕王不会不知道这点。那么他这样的做法惟一地可能就是做间,让朝廷和殿下互相猜忌。”
朱植道:“那就奇怪了,难道他就那么肯定这个事能让朝廷知道?”
杨荣道:“呵呵,这有何难,只要殿下处理不当,他随便派人到京城吹点风就足以让朝廷知道了。.朱植点头,这个自己倒真没想到,对啊,多么简单的事,想害你那还不容易。他又道:“那不如直接把信封存,把来人抓着送往京城,让朝廷发落好了。我并不想跟四哥有什么瓜葛。”
杨荣道:“如此甚好。只是臣还有一个想法,可让殿下发笔小财。”
朱植道:“什么想法?”
杨荣道:“前日。郭大人送来了今年的财政预算,看起来真是触目惊心,光军饷就要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全部支出加到一起足足有二百七十万两银子,目前辽东各项收入不过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加上朝廷的五十万两银子,今年还有四十万两银子的缺口。眼下机会来了,殿下可以找朝廷要钱了。”
朱植不解道:“此时我们把人押往朝廷,朝廷不怪罪就不错了,哪里还奢望要到钱?”
杨荣坏坏地一笑:“殿下,你说说,朝廷现在最怕什么,最倚重的是什么?”
朱植道:“你是说,朝廷最怕四哥和我联合?最倚重辽东兵力牵制北平?”
杨荣道:“对,正是如此。我想黄、齐等人做梦都害怕燕辽合流。所以殿下一方面可以将燕王使者和信笺原封不动地送往应天,另一方面上表跟朝廷诉苦,说辽东经济压力如何如何大,需要更多的朝廷粮饷。诉苦也好,威胁也好,实际就是透露一个意思,想要辽东尽心尽力帮助朝廷讨逆,那就拿钱来。有了燕王的作为在前,朝廷一定会掂量轻重,我看这钱可以轻松地要来。”
杨荣说得有理,现在朝廷形势紧张,未必敢对自己如何。朱植转念一想又问:“前段时间晋王和代王都被招回京城了,咱们这么做如果让朝廷恼怒,派人宣我进京又该如何是好?”
杨荣哈哈大笑:“殿下,多虑了,朝廷该招回任何一个王爷也不敢招回殿下。上回殿下斩杀杨文,朝廷一个屁都没敢放一个。由此臣已经试出了朝廷的深浅,他们就是欺软怕硬。晋王代王皆无能之辈,朝廷岂敢指望他们可与燕王抗衡?殿下不同,您的武功是天下皆知地。山海关、沙河两战,是燕王靖难以来,惟一两次败仗。

朝廷那些糊涂虫再笨也不会不了解,此时此刻,殿下已经不是朝廷最大祸患,而且辽东军只唯殿下马鞭所指,也只有殿下有能力抗衡燕王。黄、齐之流虽然心中嫉恨,但他们除了借助您的实力,还真没有胆子撤换殿下。
臣可以肯定,眼下,朝廷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李九江那边再败一阵,朝廷的本钱就输得差不多了。到那时朝廷只会更倚重殿下,殿下尽管高枕无忧。”
听杨荣这样分析,朱植颇有些醍醐灌顶地感觉,他连忙道:“勉仁是说,此时朝廷绝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杨荣道:“朝廷败得越惨,殿下位置越稳固,殿下尽管开出价码,朝廷那边肥得很。估计殿下地奏章到达应天之时,也是李九江兵败之日。”
朱植一拍大腿,哈哈笑道:“你个杨荣,杨勉仁,不去做商人可真是浪费了大好材料。”杨荣一脸奸商模样,眯着眼睛一脸坏笑。
朱植止住笑,故作一本正经问道:“那你看,要个五十万两差不多了吧?”
杨荣故作诧异地提高声调:“五十万?太便宜了吧,起码一百万起价,你还要让人家还价吧,五十万那是咱们的底价。殿下别不相信,您要掌握他们的心理,要得越多,朝廷就越信任咱们。”
朱植乐得站起来,来回走了三圈,杨荣真是妙人,啥事都被他看得那么透彻。原来残存地一点点担心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朱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止住傻乐,对杨荣道:“讨债是小事,可是京城里还有一件大事需要铺垫。”
杨荣道:“却不知道是什么大事?”
朱植道:“勉仁记得当日本王与你和铁铉说过的事吗?辽东做渔人,但这个渔人如何做,对于靖难最终希望得到怎样的结果,你可曾想过?”
杨荣见朱植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这个大主意,朱植已经有了计较,恭恭敬敬回道:“这是大事,荣唯殿下马首是瞻。却不知殿下怎么打算?”
朱植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我考虑的也不够成熟,暂时得再想想。但有几件事不算小,必须提早做好准备。这次派员入京,我希望勉仁亲自去布置和安排……”杨荣见朱植并不把话挑明,也不追问,只是仔细记着朱植的吩咐。
过了三日,杨荣草拟好讨钱奏章,押着廖义还有那封被密封在盒子里的书信上了官船。
到了五月初十,朝廷里又出了大事,皇宫的承天门发生火灾,一场大火将城门烧得干干净净;火灾同一天,来自德州的八百里加急送入皇宫----李景隆所率王师在白沟河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败,三十万大军崩溃,被燕军斩首五万,损失战马三万匹,兵器辎重不计其数,最后的京营精锐悉数覆没。
朱棣大军马不停蹄,席卷冀南大部分地区,所过城镇望风而降,朱棣除了派出少量辎重兵马在当地搜罗粮草之外,大军兵锋直抵济南。都督吴杰率领数万残军据城死守,济南山东重镇,城高壕深,燕军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这座坚城。
但一个消息却让朱植惊讶万分,山东都司的白沟河大战塘报渡过渤海海峡,只几天就放到了朱植的桌面上。战报中明明白白写着一个阵没者的名字----都指挥盛庸!他怎么死了!朱植拿着塘报久久不能平静。盛庸这位朝廷的大将,在历史原来的天空中,成为建文朝在抗燕后期倚重的统帅,他在济南、东昌等地屡次击败燕王,成为靖难之役惟一能与燕王抗衡的南军将领。
可惜这位天才战将崛起得实在太晚,他成为讨逆大将军的时候就是在济南之战以后,而此时,朝廷的军事本钱已经输得一干二净,战争主动权也已易手。盛庸只能东拉西凑,东补西堵,勉强维持着山东的防线。但建文朝能够在那个时空支撑三年之久,其中有两年时间就是盛庸和铁铉两人一前一后的功劳。
现在盛庸居然比历史提早阵没,朱植倒是十分意外也十分痛惜。本来他把抗燕三杰给小侄子留下两人,自己只取铁铉,就是考虑到要保持朝廷与北平的平衡,但盛庸这样有才能的将军,迟早要收过来,最多借给朝廷几年罢了。可惜,历史的车轮还是变化了。
如此一来,朝廷更加没人,吴杰、平安之流最多只是冲锋陷阵之辈,皆非帅才!难道靖难的进程已经发生了改变,要比原来的历史加快速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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