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拘押看守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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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三更,黄浦区公安分局,阴森而冷飕飕的停尸房,陈天陪着一位年纪约莫五十多上下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中年人身材不高,略显瘦削,头发浓密乌黑,虽长了张瘦长马脸,可气度雍容,眼神凌厉,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势。这中年人并非别人,乃是陈天的老上司,当今上海市的纪委书记陈国良。
陈天将停尸房安放尸体的一处冰柜拉开,雾状的白色寒气飘散开来,露出陈海富那白煞煞的脸。陈海富那被凌枫一拳打塌的鼻子,这会已被法医拿着硅胶重新垫好。看起来,倒必以前还要高挺。
“老局长!我出去等你。”陈天知道,老上司一向要强,他的悲伤软弱,只会在私底下无人时才会显露一二。
待陈天出去,陈国良紧绷着的脸孔终于松弛下来,上前轻抚着陈海富的冰冷僵硬的脸庞,一时不由老泪纵横。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死了,香火传承断了不说,百年之后怕是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心底的那份悲凉凄苦,如非亲身经历又有谁能体会一二?
陈国良伸手拭去陈海富头发,眉眼间挂着的细小冰屑,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狠声道:“海富!你安心去吧,为父不能再给你什么,只是那伤你的人,为父定要他生不如死。”
将盛着陈海富的冰柜推回储藏间,陈国良拿出一方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整了整衣领大步走了出去。
“老局长。”陈天一见陈国良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老陈啊!”陈国良拍了拍陈天的肩头,眯着眼睛,感慨道:“这事,你处理的不错。”
“老局长过奖了,替你分忧不一直都是我分内的事吗?”陈天谦卑的回答。
“嗯~~”陈国良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便压低声音又问:“海富的事情,我是指哪个~~~都有谁知道?”
陈天当然清楚陈国良所问何事,赶紧凑上前,低声回道:“老局长你放心!这事除我之外就只有两名法医知道,不过他们是我的人。没我交代,他们是绝不会乱说的。”
“老陈啊!”陈国良摇头一叹,不以为然的问:“非是我不信你,只是如今的社会花花绿绿太过于复杂,如果,我是说如果别有用心的人找上他们,威逼利诱之下,你能保证他们不乱说?”
“这个~~这个~~~”陈天呢喃着,皱眉想了一会,回道:“这样吧,老局长,我将他们调走或是干脆让他们离开上海,你看如何?”
“老陈你做公安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难道就连‘死人才不会开口’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懂吗?”陈国良看似并没有直接回答,可他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直接回答。
“老~~老局长!”陈天一惊,神情难免有点慌张。那两位法医,小陈与小梁都是他与他交情不错的战友儿子。真要对付他们,陈天先在感情关上,就无法过的去。
陈天的反应陈国良看在眼里,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近来市局的刘副局长还差两个月就要退休了,至于接任的人选,市委市组织部对我这老公安的意见还是挺重视的。我就觉得老陈你人还不错,任劳任怨的在分局的副职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眼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于情于理于公都应该挪一挪窝了。”
陈天双眼一亮,咬着牙沉思了一会,沉声回道:“老局长放心,你交待的事我一定替你办好。”
“老陈你真糊涂!”陈国良未见喜色,反而瞪着陈天,故作生气道:“我交待你什么了?明明只是给你一些工作上的建议嘛~~~你去不去做,或是做不做的好,那都是你的事情,与我完全无关。”
陈天被他说的一愣,半响后方才苦涩的点点头,说道:“老局长教训的是!老局长是来给我指导工作的,我一时愚笨才误会了。”
陈国良这才满意的微微颔首,吩咐道:“海富去了就去了,不要再让他受罪,屈在那柜子里,手脚都舒展不开。下午我等他母亲从外地回来,就将他接回家,等三天的法事做完就送他去殡仪馆。这事不好张扬,你们也不用来送他。”
“老局长,节哀顺变。”
“另外那凶手,叫什么来着?他的罪,定下来了吗?”
“凌枫!给他定的是故意杀人罪。”
“他认了?”
“板上钉钉的事情,由不得他不认。再说他自己也还都蒙在鼓里呢,以为人就是他自己失手打死的,这会正懊恼着呢,所以给他定罪签名按手印时,他连半点疑议都没提。”

“哦~~~”陈国良沉吟了一会,问道:“他认罪这么干脆,想必在你们这里没受什么委屈吧?”
“局里人多嘴杂不好下手,我只让手底下的弟兄给其过了几道。不过老局长你放心,等到了看守所,一定让那小子不死也得脱几层皮。”陈天还是挺能领悟上意的。
“你办事,我放心。我还有事情,先走了。”陈国良说完便要走。
“老局长,还有一件事情~~~”陈天叫住陈国良,为难的说道:“上官碧柔怎么处理?她现在还在局里,被当成凌枫的帮凶一起接受调查。不过按照凌枫以及路人的证词,还有我们的调查来看,海富的死与她并无关系。按照程序,我们仅能扣留她四十八小时,之后便只能放人。”
“要扣就扣,要放就放,有什么问题吗?”陈国良皱眉问道。
“老局长,那上官碧柔似乎与凌枫关系不一般啊。如果让她出来,她肯定要替凌枫出头。以她在记者圈的人脉来看,她的活动能量可是不小。她真要发难替那小子出头,我们有些事情可是压制不住啊。譬如说尸检的报告,还有他们很可能再次要求尸检,并且还得有公证在场。到时海富的问题,怕是要曝光。”陈天担忧说道。
“你放心,那丫头还有事情求着我呢,怎敢这时跳出来与我作对?就照你说的去做,扣满她四十八小时就放她走,之后她有些什么举动都由我来处理。”陈国良可不信上官碧柔能翻出什么风浪。
此时在与停尸房相隔不远的审讯室,凌枫被反绑着双手坐在审讯椅上,对面审讯桌上咫尺之遥的两盏审讯灯,巨亮的白光刺得他两眼眯缝,根本睁不开眼,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小腹不知挨了了多少拳脚,差点没连黄胆水都呕出来了。
这帮狗日的也真狠,拿条棉被裹在他身上,把人往死里打,身上却连半点瘀伤的痕迹也没有。可他五脏六腑,怕是都有了内伤,要不不会口里一直腥甜腥甜的,一吐就是一大口血。
也不知碧柔怎样了?错手伤人的是自己,与她没关,自己一进来就将罪名抗了下来,警察应该不会为难她吧?也不知自己这次出事,会否连累到舅舅他们。
哎,说来都是自己鲁莽,怎么一拳就将人打死了呢?想水浒传里鲁提辖醉打镇关西,好像也打了好几拳才将镇关西打死的吧。如此说来,一拳就能打死人的自己岂非比鲁提辖还要厉害?
正当凌枫胡思乱想之时,审讯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两名警察。只见他们一边给凌枫松绑,一边说道:“醒醒!要送你去看守所了。”
两名警察给凌枫松绑后,又给他戴起沉重的手镣脚镣。虽没经过法院的正式审判,可凌枫已经认罪,作为杀人要犯,从此刻起手镣脚镣那都是不离身的。
昏昏沉沉的被人推出审讯室,蒙上面罩后又被塞进车里。等再下车时,已到了一处空旷的大院。此时已是深夜,可这大院里却是灯火通明,被除下面罩的凌枫,揉了揉那一时还承受不了强光的双眼,眯缝着眼睛打量起周围的情景,只见四面乌漆漆的高墙,顶部有着铁丝缠绕,间中还有尖刺突起;门口,院里,武装岗哨林立,森严而肃穆;大院中间,是三幢三层高、简单装修的办公综合楼,其楼顶还竖着几个铁制大字“蓬莱看守所”。办公楼旁还有一幢单层、局部两层高的监区,以及一幢单层高的食堂。
此次与凌枫一同被押送过来的还有六名犯人,除了凌枫一人被关在五号监仓之外,其余人倒都被分到同一号监仓。
五号监仓不大,也就二十多三十平米这样子,两旁靠墙各自摆了三张双人铁架床。中间尽头是一个洗脸池,旁边砌了堵半米高墙,里面则是一个起蹲式的便池。
三张双人铁架床上,对应着的应该有十二名人犯。可现在包括凌枫在内,却也不过六人。凌枫四周望了一眼,选定一张空床,拖着沉重的手镣脚镣走了过去。
还没到床边,却看邻近的双人床上跳下一人,嘿嘿的冷笑两声,问道:“新来的?有什么好东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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