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孟茵手记(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拉克五岁】
我今年十八岁,上高三,身体还在蹿高,去年穿的衣服,今年穿着就不合身了。拉克的身体则早已定型,妈妈为它做新裤子,照着去年的旧纸样下剪就行。它长的虎背熊腰,绝对是狗中的施瓦辛格,对异性很有杀伤力。但近处的母狗已经熟知它的冷面无情,一般不来自讨没趣。如果拉克跟着我们出远门,常有母狗颠颠的跑过来向它送秋波,在它身上又是嗅又是蹭,拉克照旧不理不睬。被缠的急了,它就怒吼一声,把求爱者吓的夹着尾巴跑开。
终不成拉克真要鳏孤一生?我不甘心,就动员妈妈一起向老爸施加压力。我们态度强硬的责令他,尽快培育一只与拉克智慧相当的雌犬,哪怕这件事涉嫌“包办婚姻”。老爸答应了,五月份他打电话说,一只做过智力提升术的雌性太行犬已经出生,取名黄花花,春节期间他会带着那只小狗回来。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拉克,它聪慧如人的瞳孔中泛起欣喜的涟漪,我想它是听懂了。
去年暑假的一天,我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能否教拉克认字呢?如果能教会它认字,就能教会它用键盘打字(用狗爪子也能敲键盘,就是速度慢一些),那样,我们的交流就是双向的了。我在长途电话中对爸说了这个想法,爸爸很感兴趣,说等我把高考考完,他一定大力支持我进行这项研究。
就在这个电话之后没几天,拉克捅了一个娄子。
那天,我和几个同学带拉克出城玩儿,在路上碰到一花一白两条狗,都是本地品种,其中那条花狗长的比拉克还要威猛。它俩肯定是一公一母,因为它们正在“打圈”(交配)。我们几个同学,尤其是女生,都有足够的自尊,逢到这种事把眼皮一耷拉,加快脚步匆匆离开。我们已经走过去了,忽然发现拉克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它仍停在原地,背毛高耸着,恶狠狠的瞪着那两条狗。我察觉到拉克的神情不对,还没来得及反应,拉克已经恶狠狠的扑上去,对着花狗张嘴就咬,花狗的肩胛处顿时鲜血淋漓。但花狗也不是善主,哪能受得了如此无理的挑衅?它暴怒的迎上去,把拉克冲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随后它又扑过来用前爪按住拉克,对着它的脖子张开了它的利齿。情急中我忘了危险,尖叫着冲过去,取下肩包使劲儿打花狗。花狗没把我放在眼里,玩儿似的一甩头,在我的小腿上留下了几道齿印。
拉克一跃而起,准备舍命相搏。这时,一个光膀子中年人从附近屋里出来,高声喝止了花狗,我也喝住了拉克。一场殊死战斗总算被制止了,下面得赶紧处理善后。我检查了一下,发现拉克身上没有伤,再说它打过狂犬疫苗,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我的腿上已经见了鲜血。我问那个狗主人,花狗打没打过狂犬疫苗?那个中年男人哼唧半天,才不情愿的说可能没打。
这就非常危险了,大伙都吓的脸色惨白。要知道,狂犬病的致死率基本是100%!我们立刻掉头回城,赶到最近的区防疫站。不巧,这儿没有狂犬疫苗,最近狗咬人的病例多,疫苗已经用完了,医生只能为我冲洗伤口,让我赶快到市防疫站去。几个女同学急的眼泪都下来了,我也想哭,但我知道再哭也于事无补,赶紧到路上拦了辆出租。
出租车开的飞快,拉克卧在腿边,一脸悲伤的盯着我。我不知道依它的智力水平能否完全明白眼前的事态,但它肯定知道自己闯了祸,连累了主人。它一直难过的轻声呜呜着,那声调听起来真让人心酸。我安慰它:别害怕,市防疫站一定有疫苗的,打了疫苗就没事了。
在市防疫站顺利的打了疫苗,为保险起见,我给拉克也打了一支。回家后妈妈心疼的不行,问我怎么会惹上那条疯狗,我怕她怪罪拉克,没敢说出真实情况。那个暑假过的很窝囊,因为狂犬疫苗要打五次,疗程为一个月。医书上还说,即使完全按规定打了狂犬疫苗,仍有0。15%的发病率;而且狂犬病的潜伏期很长,从两天到几十年不等。整个假期,妈妈都在背着我翻医书,悄悄观察我有无发病迹象,还遮遮掩掩的不敢让我看出她的担心,弄的我心里说不出的腻歪。
当然,受打击最大的还是拉克。在我的印象中,自这件事之后它的性格完全变了,从一个快乐随和,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目光阴郁的**。
妈妈最终还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天她走进我的卧室,心事重重的问:
“茵茵,那天拉克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它去咬那条花狗毫无理由嘛,拉克从来不是这样的暴烈性格。”
我忙指指隔壁拉克的卧室,摆摆手让她噤声。妈妈说:
“我已经看过了,这会儿它在院里,听不到的。”
关于拉克这次闯祸我也想了很久,我字斟句酌的说:
“恐怕拉克是在表现骑士精神,保护我,不让我看到它认为‘龌龊’的场面。”
妈妈忍不住苦笑:“我估计就是这样的。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拉克这样下去不行,会发疯的,它把人世界和狗世界搅和到一块儿了。”
我也唯有苦笑,心想妈妈的这句话说的精辟极了。这正是拉克的悲剧所在——既具有狗的身体和本能,又拥有人的智慧,两个世界形成了陡峭的接茬,任谁也无所适从。说到底,这既怨爸爸的技术,也怨我的提议,是我们硬要把一个人脑塞到狗的身体中,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我和妈妈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过了很久,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声道:
“拉克长大了,以后你和它不要过于亲昵。”
“妈,我知道。”
“唉,但愿你爸把那个黄花花赶紧带回来,也但愿它能和拉克合得来。那样拉克就不孤单了。”
我也叹息着:“但愿吧。”
此后,在拉克面前我们常常有意无意的提及黄花花,还让爸爸在可视电话上展示给它看。
那是一只肉团团的小黄狗,非常可爱。拉克看来接受了我们的安排,虽然稍稍有点勉强。
我们都盼着春节,盼爸爸早点带着黄花花回来。但在元旦之前,我有了不好的预感:爸爸打电话不再提黄花花,也不让它在可视电话上现身了;当我们问及它的情况时,爸爸也总是含含糊糊的把话头扯开。大年三十,爸爸终于回来了,为我们带来了一件昂贵的礼物:一艘非常漂亮的碳纤维袖珍游艇,可以坐四个人,但重量很轻,不安柴油引擎的话,一个人就可以轻松的扛着走。爸爸一进屋就忙着拆游艇的包装,说要马上带全家去河里玩。我沉着脸制止了他的做作:
“这是个好礼物,以后我会喜欢它的,但这会儿天寒地冻,不是玩游艇的时候。现在我要黄花花,你答应带回来的黄花花在哪儿?”
爸爸沉重的叹息一声:“非常遗憾哪,正好十二月份基地有一项紧急任务,只好把黄花花派去了。”
我低下头看看身边的拉克,它正冷冷的看着爸爸,显然听懂了这番话。我不再理爸爸,拉克也不理,我俩撇下爸爸,一前一后来到顶楼阳台上。我们默默的站立着,看四野的雪地和迷蒙的远山,直到辞岁的爆竹声轰然响起。我没有问爸爸是什么“紧急任务”,但可以想见,黄花花将从此一去不返,而拉克也失去了唯一的从未谋面的伙伴。妈妈来凉台上找我,委婉的说,你爸爸这样做,我也很生气,很伤心。但咱们要理解他,他作为401基地的领导,只能以工作需要为重。认真说起来,他在那儿为你培养黄花花,已经是假公济私啦。妈又说,你爸一年只能回家几天,咱们凡事迁就一点,不要让他带着遗憾离家。
我听了妈的劝,带着拉克下楼。吃年夜饭时,爸爸一直努力“讨好”我和拉克,有话没话的和我聊天,摸拉克的脑袋,弄的我心软了,不好意思和他冷战。看拉克还是冷着脸不理他,只偶尔用恼怒的目光横他一眼。我心里想,爸爸这次算是把拉克彻底得罪了。夜里看完春晚节目,我回到卧室后,爸爸跟进来坐在我的床边,难为情的说:
“茵茵,对不起,为黄花花的事爸爸向你真诚道歉。”
爸爸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宽慰爸爸说:“算啦,过去的事就别说了,明年再给我弄一只聪明母狗吧。”
爸爸叹息着说:“恐怕那也不能最终解决问题。茵茵,爸爸得告诉你一个真实情况:在为拉克提升智力这件事上,爸爸犯了一个大错。我本来只想把它提升到六岁孩子的水平,那样它就只是一个聪明的宠物,不会有后来的诸多麻烦,但具体操作上出现了失误,我可能把刺激电压定高了0。2微伏。”
我惊讶的看着爸爸,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他的“真正道歉”?他对拉克做错的事,只是“把刺激电压定高了0。2微伏”?对于这个技术沙文主义的爸爸,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爸爸试探的说:“其实也有一个彻底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让拉克的智力退回到六岁孩子的水平,让它永远是一只聪明的宠物。从技术上说这并不困难……”
“爸!”我急忙喝止他,因为我忽然瞥到拉克立在门口,竖着双耳。它显然听到了这番话,对它而言,这番话已经不止是残酷了。我匆匆说:“爸爸,我已经把这一页掀过去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爸爸对我的态度有点愕然,顺着我的目光瞥见拉克,微微一愣,笑着走过去,伸手想摸拉克的脑袋——但拉克却迅速闪到一旁,两道目光像是结了冰。爸爸回头看我一眼,面带窘迫的走了,稍顿,拉克也默默的离开。

我独自躺在床上,又是气恼又是难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爸爸怎么能提这样的混帐建议?他毕生都在“改进上帝的造物设计”,怕是走火入魔了。
深夜,我忽然想去安慰安慰拉克,恐怕它也在度着无眠之夜吧。隔壁房间里没有拉克的身影,客厅也没有。它会去哪儿呢?忽然我打了一个寒战——这次拉克被爸爸伤透了心,会不会失去理智,对爸爸做出什么暴烈的举动,就像和花狗咬架那天?我急忙来到爸妈的卧室外,门没关,爸妈睡的正香。我悄然伫立着,等眼睛适应屋内的黑暗后,突然发现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是拉克,两只前爪搭在床上。我失声唤道:
“拉克!拉克!”
拉克扭头看看我,迅速转身,跑出房间。我紧跟着跑出来,已经不见拉克的身影。爸妈被我的喊声惊醒,穿着睡衣匆匆出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不想指控拉克是想加害爸爸——我也拿不准这一点——于是就含糊的说:
“是拉克在屋里折腾,把我弄醒了。”
我们在屋里和院里找拉克,没有找到。水前闩好的院门这会儿开着,所以拉克肯定出门了。三个人在门外喊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天太冷,三个人实在受不住,妈说:
“回去吧,别冻感冒了。估计拉克是心里烦,出去转转,明天就会回来的。”
我担心拉克还会溜回来找爸爸的麻烦,找个借口,挤到爸妈的床上。那晚仨人都没睡好,老是侧耳听着院外的响声。但那天夜里拉克一直没有回来,以后也没回来。过了初五,爸爸回基地了,我和妈妈天天盼着能听到拉克的吠声。我们想,也许拉克只是不向见到爸爸,爸爸一走它就会回来了。等我们最终确认了拉克的失踪,伤心的妈妈转过来安慰我:茵茵你别担心,拉克身强力壮,又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一个安身之处。
我不担心这一点,依拉克的能力,当然能活下去,这不成问题。它离开这片伤心地,也许会活的更轻松一些。但我无法排解心头之痛。我把我的期盼写在这本《拉克成长日记》中。
拉克,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吧。如果你真的不愿回家,那我祝愿你找到新的生活,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拉克六岁】
一年过去了,拉克仍然杳无音信。我离家到南方上大学,睡梦中最常出现的梦境就是:一条黑狗风尘仆仆的从远处跑来,伸出舌头急切的舔我的手。是拉克!我假装生气的踢它一脚,拉克像受到奇耻大辱,扭头就走。我连忙去追,但拉克已经无影无踪……
【拉克七岁】
我和妈妈仍在到处找拉克,还在报上网上登了寻犬启事。但没有任何消息。
拉克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就像飘落在火炉上的一片雪花?
【拉克八岁】
今年三月份又是一个临界点:按可比年龄,拉克四十二岁,是我年龄的整整两倍。但奇怪的是,在我的记忆中,它却日益回归童年。如今在我脑海中最清晰的场景是:拉克蹲到马桶上龇牙咧嘴的挤尿,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大人;它用祈求的眼神请妈妈为它做封裆裤;它自己偷偷学会穿裤子,然后穿戴整齐走到客厅,故作平静的向大人夸耀……
其实我知道,那个“小不点儿”已经永远成为过去,如果它活着,已经是年过不惑的**了,我不敢说自己还能理解它的内心世界。
【拉克九岁】
拉克,你真把你的姐姐和妈妈都忘了吗?
我忽然有个不详的预感:拉克这几年是否潜入到401基地了?那儿距离我家虽有两千公里之遥,但以拉克的智力,找到那儿易如反掌——连普通的狗狗都能凭嗅觉找到千里之外的主人呢。只不过,如果拉克真的去了基地,绝不会是出于对老主人的眷恋。想到这儿我禁不住冷汗涔涔,忙给爸爸挂电话,问爸爸:拉克会不会到你那儿去了?基地周围有没有它的踪迹?爸爸奇怪的问:你怎么会这样想?不,它当然不在这儿。好的,以后我会多留意,你放心吧。
…………
【拉克十六岁】
拉克的年龄已经超过狗类的生命极限。我对找到拉克也失去了信心,看来今生今世是无缘再见到它了。这些年,拉克的生死一直梗在我心头,以至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心底也没清净过,没有心思谈婚论嫁。直到今年,才有一个男人走进我的感情世界。
他叫江国柱,是爸爸的助手,近几年出差时常顺路到我家,受爸爸之托带来一封家信或几件衣物。可能爸爸是有意撮合我们吧。慢慢我们熟识了,相爱了。他长我一岁,相貌普通,不是那种令人怦然心动的男人——当然,我也过了怦然心动的年龄——但他为人朴实,有一副靠得住的肩膀。
今天他突然来家,约我到天伦饭店吃饭,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两人在雅间坐定,他流利的点了饭菜——正好都是我历来最爱吃的。他笑着说:
“茵茵,告诉你一个秘密,实际上我对你的了解很深,特别是你的少女时代。你那时的经历,甚至包括你吃饭穿衣的爱好,我都了如指掌。”
“吹牛吧?”
“怎么会是吹牛?你看看这几样菜,是不是你最喜欢的?”
“嗯,不错。是我爸爸告诉你的?”
“不是。”
“我妈妈?”
“也不是。告诉你爸,是拉——克。”他看着我惊骇欲绝的表情,重重的点头说,“对,是拉克。它并没有死,也没有失踪。当年它从你家出走之后,千里跋涉找到了401基地。这十一年来,它一直跟着你爸爸和我。”
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绝对想不到时隔十一年之后,在我对找到拉克已经绝望的时候,会忽然听到它的消息,而且它竟然一直在——爸爸身边!眼前闪过拉克留给我的最后一幕:它两只前爪趴在爸妈的床上,两只眼睛灼灼发亮。国柱看看我煞白的脸色:
“茵茵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是担心你爸爸的安全?”
我点点头,苦涩的说:“嗯,它对我爸爸的敌意相当深。不过怨不得拉克,是我爸爸严重伤了它的心。”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拉克一到基地就公开申明,是来找你爸爸复仇的——不过,不是用牙齿和爪子,而是用笔。”
“用——笔?”
“对。它在你家时,你和师母一直没有教它识字,对吧?”
“嗯,我想教来着,没来得及实行它就失踪了。”
“那它说的是真实情况。它说,它是在看电视时,从对白和字幕的对比中,无意中学会汉字的,它确实聪明,是个难得的天才。我一向对自己的智力很自负的,但不得不承认我比不上它。我对它只进行了简单的培训,它就学会阅读了。后来我由为它特制一个专用的电脑键盘,教会它用狗爪输入汉字。这样,很快我们就可以进行双向交流了。”
菜上来了,我沉默的吃着,努力消化这些洪水一样漫卷而来的消息。国柱忽然停住了筷子,莞尔一笑道:
“知道吗,拉克确实很快就向你爸爸复了仇。它给孟总起了一个很刻薄的绰号,现在已经闻名遐迩了。这个绰号是:技术动物。我们都认为——你别见怪啊——这个绰号抓住了你爸爸的精髓。你爸爸对它无可奈何,只能回敬它一个语意双关的绰号:狗崽子。你爸爸解嘲的说:这个狗崽子以它对父亲的反叛,从反面证明了孟氏智力提升术的伟大成功。”
虽然心绪纷乱,如此别致的复仇仍让我失笑。但我很快收起笑容,生气的问:
“为什么瞒着我?这十一年中,我和妈妈为拉克担了多少心!”
“是拉克执意要瞒着你们。”他看着我的眼睛,“它非常坚持这一点。它要你彻底忘掉它,开始新的生活。”
我的眼眶湿润了,勉强用玩笑来掩饰:
“哼,可笑的骑士精神,一位长着尾巴的唐吉诃德。国柱,它现在还活着,对吧?”
“对,但它已经处于弥留状态,没几天好活了。这正是我这次匆匆赶回来的原因。拉克它——”国柱小心的说,“想最后见你一面。你愿意去吗?”
我喉咙里梗着一块东西,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
“那好,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出发。我去订三张机票——师母肯定也要去吧。”他掏出一只U盘,“茵茵,拉克学会用电脑后,详细追录了它的一生。日记内容浩繁,我只为你筛选了小部分。你今晚有空看看吧。”他说,“我希望你在见它之前,对它有个再认识。今天的拉克绝不是当年那只聪明的小狗狗了。这么说吧,对它的指代不能用宝盖头的‘它’,而要用大写的人字旁的‘他’了。”
这句话的内涵让我十分欣喜。国柱郑重的说:
“我绝不是夸大,这十一年来,拉克近乎疯狂的学习和钻研,那种急迫劲儿简直让我心酸。现在,他已经是基地中最优秀的基因工程学家了,恐怕不在你父亲之下。尽管他长着尾巴,用四肢行走,但基地的人们,包括你爸爸,对他是仰视的。
“真的?我都不敢相信了,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狗狗小弟。”
回家后我把这个喜讯告诉妈妈,然后撇下喜极而泣的妈妈,关上房门,立即开始阅读拉克的日记。日记中确实展现了一个不同的拉克,不是那个学会使用马桶就得意洋洋的小把戏,不是那个坚持要穿封裆裤的青涩男孩,不是那个在性压抑下变的阴晦暴烈的男人。现在的拉克自信,开朗。日记开始时有点戾气,有点锋芒毕露,后来渐转平和。看完后,我想国柱说的对,拉克完全当得起人字旁的“他”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