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4节 礼礼【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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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印】
“画,终究还是画!”逐世叹惋了一声,“怎么还是不及她人的半分风采!”
微池宫朝阳殿内,无数的画像,挂满了半副殿阁,逐世犹不满意,“为什么,为什么!”
“皇上!”泯生一旁小心提点。
“嗯?”
“听说,女仙那有神水可以消除人的记忆,您既然这么喜欢穗锦公主,又不放心,大可让她……”泯生又出主意道。
念薇帝拍案,“什么女仙,那种巫女也能叫女仙!在这个世上女仙只有一个!”
“是,是!”泯生头皮一麻。
二人又是无话。
烛火被拆去,又换上了新支,火光慢慢聚拢,念薇帝的形象才渐渐明晰,他的眼神中犹有杀意,“泯生啊,你说,朕该拿你你办啊,你总是这样了解朕!”他略为轻嘲的笑了起来,“礼神敬的进度怎样了?”
泯生这才回复正经,开始了他的禀报,“玲珑石打造的两具神像,一尊已按陛下吩咐早早的送去了鳐地,一尊也刚刚完工,神敬再有一月应该也可以受香火了!”
逐世略为满意的点点头,“若我不在天城,一个月后,你将这些画送到神敬,使其代为收藏,让他们视为礼神娘娘好好供奉!”
“可是,陛下,您怎么会……!”
逐世冷眼扫过泯生的面庞,他不敢再有言语,只恭答了声,“是!”
浮荨大军走后的三日,念薇帝又在朝堂上声言要去新建的礼神敬闭关供奉四十九日。
众臣一番诧异,不明白念薇帝葫芦里卖得何许丸药。
“朕少年时曾向礼神娘娘许愿,如今朕已握九州,天城又新建神敬,自是应该前去还愿。何况云王大军在前拼杀,身为君主的人,怎么能不为那些出征的战士祈福?”念薇帝搬出早已摹好的台词。
“皇上,云王大军一到,弥月城之困必可解,您又何必!”严相自然连连反对,“何况,每日的奏折,还待您的旨意?”
“送去神敬,朕自有指示!”
众人犹不安心。
喜剧再次上演,一干老臣新将,哭丧着脸,犹丧考妣,分条列例,呈古至今,口沫横飞。
当然无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临了,念薇帝轻笑道,“朕意已决!”
夜色笼罩的微池城,一切回复死寂,各宫的娘娘们一脸死灰,这么久,过了这么久,念薇帝恐怕都没曾出过微池城的微池宫,他本无所畏惧,后位在手,谁也撼动不得,即使多大的权贵他也不曾动颜。
已封何妃的何幼媛此时正在悯恩殿里临字,她的堂妹何幼汀挑着眉毛,仔细阅读她刚写好的一张。
“姐姐的字越发没斗志了!”何淑媛道。
何妃笑了笑,“丧了斗志的,又何止我一个,众人都是百无聊赖,自寻乐子罢了!”
二人真一番苦笑,一名宫人急急的进来,贴了何妃轻言几句,又缓缓的退了下去。
何淑媛冷眉一横,急问道,“什么事?”
何妃搁下了手中的笔淡道,“陛下来了后宫了?”
“是去上薇后那?”何淑媛心急。
“嗯!”何妃点了点头,又道,“明天陛下就要去新建的礼神敬还愿四十九天,出敬的时候应该正是神庙建好的时日,这一个半月恐怕是要帝后监国了!”
何淑媛鼻子哼出了冷气,“那个琴痴,能监什么国?”
“是不是琴痴,还要看看再说!”言罢折起了刚写好的字句,尽数丢于身边的炭盆,火光忽闪一道,又突灭。
二人的脸色刹得被映得血红!
淡黄的梓戒磕在书案上,大幽帝国的皇后,此刻正一副小女儿姿态细打着绦子,大红的千秋结随着她的手指反复穿插。
念薇帝仔细瞧了瞧她的神思,竟然莫名笑道,“想不到皇后还有这样的技艺!”
礼礼不曾理他,依旧专注的穿插着手里的图案,念薇帝也不生气,随意找了张软塌靠了上去,哼哼唧唧的念叨着一些戏文里的词曲。
过了许久,礼礼的活计才算有样,她笑笑道,“皇上真是好雅兴!”
念薇帝一摆手,刚刚还在跪地候命的宫人,依序三三两两的退了出去,空留了各怀叵测的两人。
“不如穗锦公主!”逐世冷吸了鼻子,以一中指抵了抵鼻子,好克制难耐的冷痒,“哪像公主还有闲情打着络子,浮荨杀了你一两个宫人,微池城里将你们两的私情传绘得有声有色,也没见公主心急!”
礼礼转手又翻了一个花样,依作笑态,“没有的事,我有什么好心急!”想了想又道,“有了也没要紧,我本就是他从环坊买出的人!”
念薇帝一声冷怒,“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幽国的皇后,做事也有点分寸!”
“分寸?”礼礼冷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我一直都分寸得紧?”又道,“日后不若这样吧,来一人,杀一人!”
半卧坲袖的念薇帝冷冷道,“浮荨不在,你得也要有那样的本事!”他何尝不是心里明了,这个人早探过,并无武功,也未封过金针,难道,有杀舟的杀手在其背后,又觉得自己多想,明月大师那人,除了才气,查出来的结果也是平凡至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冷眼瞧着自己的‘皇后’。

烛火中的礼礼,轻勾了泄出的丝发带至耳后,那如瀑的黑发犹盘在脑后,他突然萌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拆了她的发式,再次抚摸她的长发,但又渐渐隐忍,她的轮廓那样犀利,清晰,眉眼视下,光华如水,一如皎月,只是她所专注的,竟然是,竟然是一个普通的绦子!他堂堂幽国的帝王,就这么不值一观?
念薇帝越发冷怒,扶起了身子,转手夺过了她的作品,直接丢进了炭盆。他原以为她会愤怒,或者骂上他几句,哪知她根本无话,转手从彩箩中又捋出了四根黄线,翻手又要结一张同心结,这结简单,五六根带子穿过,已然有样。
逐世更是生气,拽起她的同心结,连那满是绦线的彩箩也不放过,转手都丢进了炭盆,火光突的熄灭了,念薇帝大怒,提脚踹了两三下,还不解气,径直拎起火盆向远处摔罐。
那炭盆也似人般怀了抱负的心思,竟然是假灭,突然又跃出火光来,一只火星不客气的在念薇帝的杏黄龙袍上落了户,转眼已燃了一个小窟窿。
礼礼掩口笑了。
逐世却不知所措的还在扑打。
礼礼转手从书案上提了杯还温的茶,泼了逐世满身,窟窿才没扩大的趋势。
“你,你!”念薇帝说不出的恼怒,却又发不出火。
“我救了你!倒还这样气急!”
“难道你就不能自称一次‘臣妾’,哪怕只有一次,也能让朕欢欣一刻!”他转手拥过礼礼,挨着她的脖颈,轻轻蹭了蹭她,挽求道,“只一次,一次也好,让朕也觉得你有可能会是朕的人!”
“这么卑贱的称呼,留着给你后宫那些女人慢慢对你说吧!”礼礼一把推脱开他的身子,冷哼道,顾不得那依旧还燃的火苗,救出了彩箩中早上打好的一只双鱼结,穗子已然烧了糊黑,她也不在意,甩了甩炭尘,转手将它夹进了一册书页。
突然那枚淡黄色的梓戒耀出白光,礼礼转眼觉得有些失神,冷问道,“又拿这做什么?”
“当然是请皇后监国了?”
礼礼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陛下这样生龙活虎,要我监什么国,何况,以你的心思,你能对我放心吗?”
“为什么不能放心,朕的国都天城刚建了一座神敬,朕要去闭关还愿,可是云王的大军还正在聚往白州灵郡的路上,二十万大军,随时都要生火做饭,穿衣喂马,没有了帝都的旨意,后勤谁来保障,凭这一点,难道请不动你皇后出来坐镇微池吗?”
是浮荨?他在拿浮荨的军队要挟自己,想到此处,礼礼怒气更甚,“丢下这个破摊子给我,你也好意思受明君的称呼,躲到什么神敬里,你就想脱身无事了?历来都是帝君坐镇,帝后祈福,哪见你这样调个行事的?我去神敬,你来指挥!”
“嘘!”逐世转眼也绕到了皇后身后,嬉笑道,“是朕当年跟女仙娘娘许的愿,今次神庙建成,自然朕去还愿,至于皇后,你有没有向女仙娘娘许愿要登上后位啊,若是你也许了,朕便把这难得的机会让给皇后好了!”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只会把希望寄托在不可靠的神明身上!”
逐世依旧一副无赖的笑脸,“可是,朕就是凭这样才能登上这九州的帝位的!”他依着礼礼,抱住了她的纤腰,右手托着礼礼的右手,片刻在最上的一张墨纸上轻写了几个字,‘准’、‘待核’、‘暂扣’、‘通’、‘允’……皆是奏折上惯批的字句,“若是神敬内奏折迟迟没有送出来,你便替朕安抚大局!”
礼礼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哎!也不知道左子的穗锦公主,能不能写出朕的这手好字!”他丢开礼礼,转手又在下一页墨纸上挥笔扬写。“你自然可以不答应,可惜九州各王,还有朝中的一些老臣,都等着断朕的这只臂膀,浮荨的命……”
礼礼陡然想到,当日在神庙内亚弘大祭司不详的预言——浮荨,你记着,切记不要带头领命。
莫不是,浮荨会在这次的征途上出事。想到这里礼礼也没再迟疑,冷声答了,“好!我应你!”
获得了满意的答复,念薇帝这才露开笑颜,掷了刚刚的细笔,云淡风轻的走了,空留了横眉冷对、愁绪满身的礼礼。
低眉之下,逐世的墨迹犹未干,礼礼轻抽了那张墨纸,淡念道:
惊华宫一曲,纷雪天人犹作影
无人微池巷,仅有余梁音。
轻带绾发,瀑丝裹琴,
谁悲鸣?吾李李!
谁喜欣?念薇帝!
念罢冷笑声,如那浮荨留下的剑诀,挑灯烧决!
这一夜,再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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