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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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扬这天上午正在会议室主持会议,重点就是听取有关工作人员对前段时间全县饮水工程的调查报告。
这不查不知道,查了以后才真的被吓了一跳。
工作组负责调查的同志这段时间在尹扬和何少坤两人的亲自指挥下,一直很低调,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到位。何少坤当初在给工作组的同志做行动前的工作布置和分配报告时,就说过每个工作组出去以后,一定要加强对自身纪律的要求,严守组织纪律,并明确的表示这次工作组是随行带有专门负责内部纪律检查的小组出发的,而这个小组是不公开姓名和人数,直接向县纪委负责。
这个布置无形中加大了对调查小组成员在纪律上面的震慑和约束,虽然小组在刚刚开始工作时,还有人是半信半疑,加上县里打招呼的人又特别多,而且彼此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在平时非常重要的,相互之间的联系,所以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通风报信或无意泄密的违纪事件,但在何少坤这个冷面领导快速和强硬的处理下,调查小组开始工作才一周,就连续查处了六名小组成员,其中还有两个是副处级领导干部。
虽然根据情节的轻重,最重的也不过是停职检查,轻微一些的是行政警告处分,但这对调查小组的震动很大,后续工作中纪律得到了明显的加强。
根据调查组的报告,全县九个乡镇,均不同程度有采用虚报实销。钱帐两套,或互相冲抵地方式截流资金,违规挪用,并在大量的工程中采用领导指定的方式对承建方进行了确定,一大批无资质无设备无技术的不具备施工能力的人,承建了乡村的饮水建设工程。而这些工程中地大量帐款都不同程度上存在问题,涉及金额高达五十七万四千八百二十六万元。何少坤强调说,这仅仅是查出的部分,言外之意就是还有未查到的死角或盲点。
其次,就是在跟农民集资过程中,采用白条代替收款凭证的现象也非常严重,他们没有按照县委规定的给予农户集资凭证。也就间接或变相的剥夺了农户在后续饮水工程中分红和由政府返还集资款的权力。这是一种严重地欺骗老百姓和弄虚作假,欺上瞒下地恶劣行为,已查实的涉及金额共三十四万余元。
并有,非法使用司法和公安等专政工具的现象,全县接到的投诉就有十六起,在调查组调查过程又接到和查实的共有三十八起,其中非法拘留二十三人/次,九人被殴打致残致伤。。
报告完了以后,何少坤说:“现调查组已经完成对帐面的稽查工作。特请示县委关于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何少坤不带感**彩,冷冰冰的口吻让在座的每一人心里都为之一寒,会场也陷入了短暂地沉默中。
半晌。郝方方按捺不住了,他首先说话:“我看这件事情我们要重新慎重的讨论一下了。
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这个好办,我们有经验丰富和业务能力突出的纪检和财务审计同志,但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就很严峻。
也许我这样说大家可能会有不同意见,但别忘了,工作是需要人来做地,错误和成绩往往是并存的,如何正确的评价和对待这些问题。是会直接影响到我们下面干部和同志工作信心、积极性、还有他们热情的。这些如果处理不好,那可是会造成全县基层工作的部稳定啊。
当然。我说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有错一定要处理,要教育,但更要注意影响和稳定。毕竟这涉及到全县的九个乡镇,我们不能够不检讨自己,再去检讨这件事情。”
郝方方这些话紧紧地抓住就是“法不责众和欲速则不达”这两点在说的,在座的常委们都听出了他话里地意思,也都感到棘手和被动。
这次查地面确实太大了点,如果只是一两个乡镇的问题,那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就会简单和有效地多,但现在涉及到所有的乡镇,如果处理起来那可是一片啊!真要把所有的人都处理了,那还不得出乱子?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尹扬身上。
而在这个时候,古川宾馆的那个总经理接到了一个电话,有人在电话里面把这个会议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又赶紧把这个电话告诉了卞奎。
卞奎接到电话以后,他坐的椅子上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个电话告诉那位在古川的胡老,让他去作出如何处理的决定。在卞奎心里,这个电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他让那位总经理给通风报信的人礼貌性的送一万块钱。
这是卞奎惯用的伎俩,他会下力气去广结人缘,然后根据这些人员给他提供的帮助按不同等级给予相对比较丰厚的报酬,以期继续获得对方主动的“服务”,这也是卞奎公共关系管理中重要的一环。
顺便提一下这个古川宾馆,当初这个宾馆并不是他直接投资的项目,也业没有厉害到可以预知自己会在古川做这么大的一个项目。
只是他和他的那些朋友有大量的钱想通过一些方式花出去,再合法的收回来,也就是所谓的“洗钱”,所以他利用各种关系在二三级县市里面做了大量的投资,之所以选择在二三级县市里面,那就是因为那里经济欠发达,县市领导对外面来的投资可是缺乏警惕和戒备的,他们是举双手欢迎的态度,这恰好迎合了卞奎的需要。^^ ^^
古川宾馆当初招租他就是从西川一个朋友那里听到的消息,他就让人去租了下来,当时还买了古川几辆汽车。转手卖给了别人,还小赚了一笔。但现在这个当初无意地举动,却能够在今天给予他这么大的帮助和作用,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因此他也感慨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到名山大川烧香也就越发勤快和虔诚了。
胡老接到这个电话以后。他只考虑了三分钟,就给郝方方发了条信息:“查,勿拦!”
郝方方在会议桌下看了这条信息,他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疑虑重重,很自然和平静地按了下删除键,然后从容地把电话放好了。
尹扬正在大家的注视中开口说话了。不过他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说:“同志们,我当初在国外求学的时候,我的导师曾经安排我去做过一项调查。
他让我去到很多公司里面,去了解他们新计划或新方案,尤其是变革活动进行地情况,要求我们记录这些活动的全部过程,尤其是活动流产的时间点。
当时我很不理解,我很不理解,我个人认为应该对这些活动的失败原因的分析和总结更有意义一些。也对我们的帮助更大一些。
但我导师坚持要我们去做,于是我就去做了,但做完以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这些新方案、新计划,尤其是革新活动,它们流产地时间点往往是在它们整个计划周期地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之间。^^ ^^

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我们的计划常常就是在半途因为压力和阻力的出现,它们就面临被放弃的危险就增加了,这个时候,有恒心和决心的坚持下去,他们就赢得了胜利的笑容。而摇摆不定的人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往往选择了回避问题,避免矛盾。因此他们丧失了进步的机会。”
尹扬说完了以后,他的眼睛在会场转了一周,所有地人都有点动容,有些本来有点犹豫的人此刻更多是在思考。
尹扬耐心地等待了差不多有三分钟,他才又说:“还有一个故事就是大家都熟悉的,建国初期中央在讨论朝鲜半岛发生地战争的时候,主席对打还是不打,他是怎么表态的?
这个态度向全世界表明了中国人决心,就是这种勇气和决心帮助我们赢得了直到今天的主动,如果当初我们顾虑重重,做出另外一种选择,大家想想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今天我们面临的也是这样一种选择:查还是不查?处理还是不处理?这取决于大家对古川六十万百姓今后工作态度的选择,取决于大家对党风建设的选择,取决于大家对自己头上这颗国徽地选择。
我这么说一点儿也没有夸张,因为这里是我们战斗地岗位,这里是我们职责的所在,也是我们价值地所在,至于最后将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不来定这个调子,我将写下我的意见在这个纸条上。”
尹扬俯身刷刷地写了几个字,然后转身对曾浩说:“曾主任,我把这个条子放在笔记本下,你等大家表决完毕以后再打开,当众宣读。”说完尹扬就走出去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所有的人面面相睽,大家都知道这是尹扬故意回避,他不想用自己特殊的影响力来干涉大家主动的判断和选择,但这也对大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不过尹扬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最后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转折和曲折。
郝方方也默不作声,他也拿笔刷刷的写了几个字,折好了交给了曾浩。
曾浩接了过来,他把纸条拿在了手上并没有打开,站在会议桌的一侧,说:“那么我们现在就表决一下,各位领导看怎么样?”
所有的人都不由坐正了身子,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李书记咳嗽了一声,说:“既然尹书记和郝县都选择了不干扰大家的表决,那么我们就尊重他们的决定。各位常委,你们如果现在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一起讨论,然后我们就举手表决究竟是继续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并严肃处理。还是考虑到基层工作的稳定,区别对待。”
常委中大家都沉默了很久,半晌组织部的黄部长才说:“有一个问题我们都没有提,那就是快开党代会了,而这些干部们全是党代会地重要成员,如果他们被卷入了这件事情里面。那么对党代会的召开会不会有影响?”
李书记啪的把桌子一拍,这组织部是他的老单位,黄部长也是他的老部下了,所以他说话就比较重:“什么狗屁逻辑!查问题就不能开党代会了?这样查出来的党员本来就是党地耻辱,根本不配做党员。”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点,而且在常委会上这样发言确实有点不合适。所以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最后的表决出来了,除了三票弃权,其他人全部投了同意查清问题并严肃处理,澄清党建工作的意见。
曾浩打开了郝方方的纸条,说:“干部的思想教育工作是开展所有工作的有力保证,端正工作态度,严肃工作作风也是党和中央对我们提出地基本要求,所以这项工作应该放在我们所有工作地首要地位,对于干部出现的问题要严肃、客观、认真的处理。同时也要注意做好干部的教育工作和处理的方式方法。”念完了以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有了一丝意外,因为按照郝方方会议上的表态。他应该是和尹扬持不同意见的那部分人,最少他也会选择弃权,但很快所有人又似乎想明白了郝方方表态的原因。
他们绝大多数是认为郝方方顾全县委一二把手地团结和统一,维护领导班子的威信才做这样的决定地,也因此对郝方方多了丝好感和尊重。当然,也有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曾浩接着打开了尹扬的纸条:“勇于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是保持我党纯洁的优良传统,对于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我们应该以一个党员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去积极面对和严肃处理。”
会议室中大家表情复杂,但决议却非常明确的作出了。大家知道,古川也许就要迎来一场大风暴了。
孙震国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在会议刚刚结束半个小时就有人给他打电话了,面对这突如其来地消息,他脑子顿时首先是一蒙,接着就是恐慌,但随即这些恐慌全部化成了一股怒气。
他抓起电话,气势汹汹地对里面吼道:“召集全乡所有干部到会议室来开会,还有各村的支书和主任。”说完他就把电话狠狠地给砸上了。
他解开自己脖子上的衣扣,双手叉在腰间,在办公室就像一头困兽一样来回走着。
等到到了会议上的时候,他坐都没有坐下,就那样站在会议桌的前端,手撑在台面上,他的声音是咆哮着吼出来的:“我们要倒大霉了!知道吗?县里现在要卸磨杀驴,他们叫我们搞饮水工程,结果饮水工程处了问题他们就要拿我们出气了。
你们大家说说,为了这个饮水工程我们没日没夜的干了多少天,现在县里说我们干错了,我们有问题了。我们哪里有什么问题了?我们以前不都是这么干工作的吗?
我告诉你们,我孙震国是个活人,也体谅你们是个活人,要吃要喝要拉要撒,而不是像机器一样只管干不要吃饭休息,啊?不过就是机器它也要电也要油啊?对不对?所以我们工作中要不要吃点饭?要不要老婆孩子?要不要老娘?这些要不要钱?
还有你们的医保,你们的车费、差旅费这些要不要报?
这些不都是乡里帮你们在想办法,县里什么时候管过这些?
有时候,人们的情绪是很容易被煽动起来的,尤其在事情还有点气的时候,那份激动很容易就会被点成了冲动,在孙震国长达半个小时声嘶力竭的叫声中,这些文化并不高的乡干部们很快就爆炸了。
他们喊着:“让他们查,我们带上老婆孩子,到县委吃饭去。”
他们喊着:“让他们查,我们不干了,让他们去搞计生去。”
这样的情况在全县范围内迅速被有组织的扩散了,夹杂着各种情绪,各种目的的人在这里面积极的活动着,串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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