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龙吟山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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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独臂道人挟着白运翔终于来到江南临安府(临安即是杭州,南宋都城)。但见红墙碧瓦,青山绿水,好个一代帝都。独臂道人丢下白运翔,说道:“那龙吟山庄便在这不远处,你整整衣冠,别让那龙庄主看轻了你!”
白运翔甩甩胳膊腿,淡然说道:“我玉淑宫亦在西子湖心,叶老道长自去龙吟山庄便了!”
独臂道人怒喝一声道:“你是我的徒弟,我走到哪里,你便跟到哪里!”
白运翔一惊,颤声说道:“我想念爹爹娘亲,自然要去拜见!你并不是我师父,我为何要跟着你?”
独臂道人冷冷说道:“也好,我这就跟你同去玉淑宫,向白亭宇讲明你已做了我的徒弟,也就是了!”
白运翔一听,心道:“你向来好为难爹爹,如何能让你去我玉淑宫?如果你出言不逊辱及了爹爹,那怎么成?”想到这里,便冷冷说道:“你不要去找我爹爹麻烦,我跟着你去龙吟山庄便是了!”
独臂道人冷笑道:“甚好!”说着,一提气,疾步向前而去。
白运翔整整衣冠,紧紧跟上。不过一个多时辰,已到龙山之下。龙山是当时西子湖畔的名胜,与吴山齐名,可惜如今已不复存;此是后话,不必赘言。
但见一座宏伟的庄园依山而建,蜿蜒盘桓,隐约在山上云深之处,与周围草木、石岗等景物交相辉映,气象万千;浑然一体,竟似天成,毫无人工痕迹。走近一看,一排青石台阶曲曲折折,直通山上。二人缓缓而行,但见两旁怪石嶙峋、奇观迭现,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又听莺啼蛰鸣、山泉流水,好个清幽的所在。
独臂道人笑问道:“徒儿,这龙吟山庄的景色比你玉淑宫如何?”白运翔努努嘴,冷冷说道:“差得远!”心里却暗道,恐怕我玉淑宫的景色可没这般秀丽。独臂道人只是冷笑,并不驳斥。
两人说着,不过一个多时辰,已行到半山腰。前面遽然闪出一块平坦、广阔之地,花草掩映中,有一红漆大门,镶着黑色门环,显得既庄严,又肃穆。大门的两侧里各磐立着一尊石狮,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愈衬得这里气势凛然。门上有一大匾,金漆装裱,竟道是:“高宗皇帝亲笔御书:龙吟山庄”。笔迹恣肆,果然有王者之气。
旁侧里立有一碑,碑文是镌刻之后,以红漆涂之。碑文书道:“绍兴五年八月七日,朕等躲避金人追击,夜宿此地。龙山布衣龙长德及其母姚心月奉上衣食等物,有侍驾之功。朕不忘旧德,特封姚心月为‘龙山夫人’,封龙长德为‘龙山伯’,食五品官之禄;由朝廷拨款,为其起造府邸,赐其名曰:‘龙吟山庄’。以嘉其功。钦此!”
书中暗表:金兵攻破汴梁,掳走了宋朝的皇帝、后妃以及宗室、大臣几千余人,北宋就此灭亡,是为靖康之变。宋徽宗之子康王赵构(亦即宋钦宗之弟,是南宋第一个皇帝)在随金兵北上的途中逃走,历尽艰辛终于南归,并被群臣拥立为皇帝。受金兵追击,赵构君臣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白运翔起初还在纳闷,这龙吟山庄好大的派头,原来是主人受了高宗皇帝册封的缘故。正是:
金骑莫扰康王驾,
泥马渡江说佳话。
皇恩浩荡昭日月,
一饭千金享荣华。
独臂道人走上前去,轻扣门环,良久不见有人答应。再扣门环,又过了许久,才有人将那门“吱啊”一声拉开一道逢。有个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呀?”跟着探出一个脑袋来向外面张望。
独臂道人见那人原来是位年老的仆人,便抱拳笑道:“在下云游道人叶至善,前来拜望故人。烦老哥向你家主人龙庄主通禀一声!”
那老仆听罢,颤颤巍巍地推开大门,瓮声瓮气地说道:“仙长来得正好,主人已有吩咐,尊驾一至便请往迎宾阁!请随我来!”说着,引二人进来,“吱啊”一声又关好了大门。
白运翔一瞧这院落,心中一凛,不由得暗自纳罕。但见这里水榭楼台,花丛小径,宛如山水画里;只是诺大的庭院,竟冷冷清清,毫无生气。兼之许久也不曾打扫,庭院里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枝叶等物;蜘蛛网横七竖八地悬在梁上、柱上以及窗上;五六只乌鸦正栖落在院中的一株大树上,“呱呱”哀啼。四下里透着一股萧瑟、阴森之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独臂道人问那老仆道:“敢问老哥,如今这庄园里为何如此破败?”
那老仆长叹一口气道:“仙长有所不知,自去岁秋始,后山里闹起了鬼......”白运翔心里一惊,失声叫道:“闹鬼!?”
那老仆觑眼望望他,淡然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白运翔见了,忙抱拳答道:“小可名唤白运翔!”
那老仆一怔,将白运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冷冷问道:“可是玉淑剑派白先生的公子白运翔么?”白运翔不知他为何突然间换成这种口吻,答道:“正是!”

那老仆脸色骤变,突然怒喝道:“你快给我滚出去!”独臂道人一愣,惊道:“甚么?!此话怎讲?”
白运翔心里一凉,我难道跟这老仆有甚仇恨么?不对,我初来龙吟山庄,此前从没有见过这老仆,何来冤仇?那他为何发怒,还要让我滚出去?想到这里,便抱拳道:“晚辈初来乍到,有得罪老人家之处,还盼示知!我若是有甚么过错,一定当面赔罪!”
那老仆刚才许是一时激动,此时听他心平气和地这样询问,怎不羞惭?便抱拳说道:“公子莫怪,老奴失礼了!只因我家老夫人在世时,不知为何,十分忌讳‘玉淑剑派’这四个字。老夫人曾说过,玉淑剑派与我龙吟山庄有莫大仇恨。我等做仆人的,只知忠心侍奉主人,听老夫人这话说得多了,日久天长,也便觉得玉淑剑个个都是坏人!适才听说公子是玉淑剑派少掌门,便想起老夫人当日的话来,故而失言!请公子勿怪!”
白运翔心道,我玉淑剑派虽与你龙吟山庄毗邻已久,但向无交情,可谓鸡犬相闻,却老死也不往来。既如此,何必与你这老眼昏花之人一般见识,便笑道:“老人家如此说,真是折杀我了!只是不知贵庄后山里闹鬼之后,却又怎样?”
那老仆点点头,便引二人往迎宾阁而来。一边走着,一边叹口气道:“哎,闹鬼之后,府上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不过月余,便病的病,死的死......”
独臂道人接话道:“没死没病的,自然都逃走了,所以这里如此荒凉!莫非青天白日的,真会闹鬼?龙庄主为何不去查看一二?”
那老仆摇摇头,继续说道:“主人也曾带着十余个健壮的家丁,去后山附近查看过好几次。仙长有所不知,那后山原是禁地,谁都不许入内。哎,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虽然远远听得那里确有‘悉悉簌簌’的声响,可是待走得近了,一切便又归于寂然,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一般。”
白运翔心头一凛,颤声说道:“可能是狐、兔之属,也未可知?”
那老仆摇头道:“起初,主人也是这般想法。可是有一日晚上,主人与家丁竟亲眼看到那个青影似乎是个女子,猛然间抓起一块巨石,从众人头顶上扔了过去,似乎是在震慑众人。紧跟着,那女子飘然而起,只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主人与众家丁大惊失色,忙回头看那巨石,约莫有四五百斤之重......”独臂道人与白运翔一听,“啊”惊呼一声。
独臂道人脸色骤变,颤声说道:“别说是一个柔弱女子,便是贫道凭这几十年的功力修为,也不过仅能搬得动二三百斤的重物而已!那女子竟能将四五百斤重的巨石如暗器般打过来,以威慑众人,定是妖精抑或鬼魂之属无疑!”
白运翔心头一热,顺口说道:“虽说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却也不必这般疑神疑鬼!我听爹爹说过,我祖父白家麟当年武功颇高,料举起这四五百斤重的巨石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老仆摇摇头,问道:“令先祖可否能象那位诡异女子一样,将这四五百斤重的巨石当暗器一般使唤?”
白运翔一怔,笑道:“祖父去世已有十多年了,我又没见过他的本事,如何知道?”
独臂道人随口接道:“这就是了!令先祖即使有此神功,也已做了古......”突然顿了一下,即而又惊呼道:“啊?莫非是她?”
那老仆与白运翔齐声问道:“那人是谁?”
独臂道人脸上突然显出一股灵动之色,激动而兴奋地说道:“师父!一定是师父!”说话间,众人已饶过七道庭廊,六个角门,来到迎宾阁之前。
正此时,忽听得有人郎声问道:“不知叶道长的师父又是何人?”话音未落,从厅堂里迎出来一人,约莫四十上下,方脸大耳,浓眉长须,身披紫袍,头戴沙冠。
独臂道人忙快走几步,抱拳笑道:“龙庄主别来无恙乎?贫道闻听庄主召唤,便即刻赶来效命!”
龙长德面有忧戚之色,亦抱拳说道:“道长亦安!这几个月来,小弟府上突然闹鬼,小弟的贱内也因受惊吓,卧倒在床!哎,仆人们也病的病,死的死,其余众人大多被我遣散,放他们去了!小弟请了许多道士、僧侣做法事,总不见效!想道长乃是当今的得道仙人,况且武功高强,是以托了高邻玉淑剑请了你来,想留道长在小弟府上长住几年!”
独臂道人笑道:“龙庄主不必客气!贫道一定会为庄主查个水落石出,还贵府一片安宁,以报庄主厚遇!事不宜迟,庄主现在就请派人引贫道前往后山如何?”
龙长德见日落西山,天色已晚,便笑道:“道长今日且先歇息,明日再去不迟!”说罢,吩咐仆人备宴,为独臂道人接风,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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