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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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我所料,我足足忙活到了凌晨两点半,才把摊给我的任务做完。我按着最后的吩咐,给泡澡池灌水。池子很大,要灌很久,我便过游泳房去看白浩。
白浩也正忙着工作。我苦笑,哪有这种残酷的工作,白天累得要死要活,本可以休息了,结果晚上比白天更忙活。
白浩耸耸肩,“兄弟,我可比你惨多了。这个破水池子里据说全是海水,诺,这是我的沉淀剂。每天洒这玩意就不说了,关键是沉淀以后,水里所有的灰和油都落到水底下,我得拿一个水下吸尘器,把脏物都吸上来。这水池子你也看见了,长最少五十米,宽怎么也二十来米。技术水平很高的人也得吸四个多小时才行。”
我光听都觉得很复杂,白浩比我的活还苦,还无聊。我一放完泡澡池的水,就跑到游泳池,边帮白浩干活边陪他聊天。
白浩兴致勃勃地说自己今天下午刚刚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女,美女救英雄的大戏。“就今天下午,你知道吗?我休息那会儿,有几个游泳的非要带我去咱们中心的酒吧喝酒。我推托不过,就去了。结果他们喝多了,竟然拿个酒瓶子往吧台上撇,砸烂了一瓶杰克•丹妮不说,差点还砸坏一个女孩。我一看就急了,我说你这人不能喝别喝,喝完耍疯,配他妈当东北老爷们儿吗?结果旁边他几个朋友不乐意了,翻脸不认人,扬起酒瓶子要砸我。结果刚刚受惊吓的那女孩跑过来好生求情……这帮人忒不讲究,又调戏上那个女孩了。说你喝下一大杯酒我们就饶了这哥们儿。结果这女孩一仰脖喝了一大杯二锅头,然后就瘫在地上了。谁料一个酒鬼又端起一杯白酒灌那女孩,我一看急眼了,不就是挨打吗?一个大男人。咋能让一个女孩子为自己受难,我冲上去和他们拼命,这帮酒鬼害怕了。撒腿跑光了。多亏他们跑光了,要不然出点事,我多对不起那可爱的天使啊……”
我模仿白浩最后的口气:“啊!多对不起那可爱地天使啊……”白浩扬起吸尘器对准我的嘴,我放声大喊着:“啊!可爱的天使!天使!啊!啊!”白浩开心地笑了一阵后感叹道,“那个女孩……没治了,特别善解人意,眼睛纯洁透明,心里一定没有杂质。”
我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你可拉倒吧,心里没有杂质跑这来干吗?”
我跟白浩贫来贫去。时间飞快地流过。
我们聊着聊着便躺在池边,我的四肢和脑袋以及身体地所有部位都渐渐失去知觉,我不得不屈服于疲劳和困顿,呼呼地睡着了可能过了很久,我醒了眯着眼看见白浩低头看着我,“真是个小鬼……”他从工作服里拿出烟盒,弹出一根。www.xiaoshuodaquan.com点上。便继续有条不紊地用吸尘器吸着水里的油渍和尘埃。
他抽烟的嗜好是社会上地人你一根我一根地递出来的。刚开始他不要,久了心里的压抑加上生活的艰辛,便让他学会了吸烟。
白浩跟我说,他最近总想着一个已经想了很久的问题,他心里很矛盾。他手里现在有一万五千多块钱。是他这两年打工攒下来的。他从存到一万的时候就开始考虑,他是把这些钱留着,继续这么攒,等到几年以后攒够了,去交学费,还是用这些钱做个小生意,就不打工了呢?如果自己做生意,大概一年就可以赚出来学费了。他现在已经养成了省吃俭用的习惯。他又是一个比较踏实的人,他相信自己能把生意打点好。每次想到这,他就又有了另外一个担心。如果把钱全投进去了。那这生意可能就变成了长久的事业了,他上学地事可就八字没一撇了。但这么个攒法什么时候能攒够呢?

这个问题像个跷跷板,一会儿这边起来一会儿那边起来。我看着他那沉重的神情,估计又在想这个问题了。我不知不觉也替他思考起这个问题来,竟然忘了自己是在池边,使劲翻了一个身后,游泳池便发出了一声近乎于爆炸的声音,我落水了。我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竟然扑腾很远出去,到了深水区,我的脚下无根了。我大口大口地呛着水,嘴里不停地喊救命!我不会游泳。
白浩被我突然落水还不会游泳的熊样吓得大惊失色,一个箭步跳到水里,朝着我拼命地游过来。我拼死挣扎,但一点水性不懂的我脚越往上蹬呛的水越多,我不停地折腾,把游泳池里面沉淀地灰和油污全又给搅和起来了,最后呛得我满肚子都是脏水,人几乎窒息。www.xiaoshuodaquan.com
白浩以最快的速度游到我身边,用身体驮着我,把我拖到岸上后,便给我做起抢救动作。我清醒过来,见白浩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吐得满地都是脏物,可能因为刚才他救我心切,竟忘了闭气。白浩吐了一摊后,手掌还掐着喉咙干呕不止。
我清醒过来吐了几口水,看见白浩的惨状,急忙去拍他的后背,连连自责:“都是我惹地祸。”
白浩坐在地上皱着眉头咳了好半天,几个眉纹才渐渐舒展开,“你小子高人啊?竟能凭空祸起萧墙。”
这一场落水被捞事件惊心动魄,我感动得简直视白浩为救命恩人。
白浩发现池边的衣服兜里新买的一盒牡丹烟被带上来的水泡成水草了,他拿着烟盒唉声叹气起来。
我们俩望着一阵扑腾的现场,头皮都要被挠破了。这水池里的污物,不经过沉淀粉几个小时的沉淀,是不会沉到底下去的。怎么办?等呗。
我感到自己很对不起白浩,害得他整夜都没法休息,还无端喝下脏水大吐一阵。白浩说觉得对不起我,若不陪他聊天,我也不会闪身落水。生活就是这样,往往一个偶然,一个不幸,却往往诞生一个必然,一个幸运。我和白浩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在这一次的不慎落水事件中,马上成了难兄难弟。我地落水,竟成为加深彼此情义地一大契机。
我俩不无亲密地靠在一起。静静地等待游泳池的漂浮物一点点沉淀下去。我们地心也一点点沉静下来,感受着一种患难中的温暖……孤苦太久的我忽然心底泛起阵阵让我流泪的情愫……我感觉到白浩的肩膀也在微微颤动。良久,还是我打破了沉静,我忽然想给孤独的白浩讲一个故事,算是对患难兄弟的一丝慰藉吧:
有个叫雷•克罗的美国人,他出生那年,西部淘金热正好结束,一个可以发大财的时代与他擦肩而过。中学毕业后他本该去读大学,可是又碰上了1931年美国经济大萧条,读大学的机会因没有经济来源而丧失。后来他涉足房产,生意刚刚打开局面,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房价急转直下,结果被弄得两手空空。五十六岁那年,他来到加利福尼亚的圣伯纳地诺城,发现牛肉馅饼和炸薯条非常好卖,于是就去一家餐馆打工,学做这种东西。后来,这家餐馆转让,被他盘了过来。到1996年,这家餐馆在地球上的分店达到5637个,年收入为4.3亿美元,这家餐馆的名字就叫麦当劳,这位曾长期时运不济的雷•克罗就是它的创始人……
白浩听得很是忘情,以至故事讲完了,依然沉醉在故事中……
我这个故事是从教父那里听来的,寂寞的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底里为自己讲。
白浩无声地打了我一拳,他似乎一下子悟到了我的用意。我忽然感到一股暖意在我俩周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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