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汪灵的谎言
我醒来后一直没睡觉，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思考到天亮。
我清醒的时候，除了恐惧外没有真切感受到这间屋子有什么不对。可是毕竟我的梦境被幻化成了现实——梦里一男一女的对话竟然被记录在计算机里。
我开始想，是不是我自己梦游呢？我从来没有梦游的记录，家族里也没有梦游的遗传，承认这个事实要给我很大的勇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的思考依然没有结果，索性出去走走。
对面的101病房黑糊糊的，我一直很奇怪吕宋昨夜为何如此安静。
病区小公园里，第一缕阳光还没有透过高高的树木洒落下来，灰蒙蒙的，有一层水气。
我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说实话，我是个胆子不大的人，虽对鬼神之说从不相信，但也总是抱着“可以不信，但不可以不敬”的心态，自认没有做过亵渎神灵之事，却不知为什么让我碰上这种诡异的事情。
我一直在想两个问题：我梦游了？真的有鬼？
远处好像有一个人影向我这边走过来，我全身忽然僵硬住了——我竟然没有看见对面人影的头。
天仿佛又黑了下来，偏偏这个时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那具没有头颅的人影越走越近，平平的肩膀上空空如也，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我想跑，但最终没有动，那不是我的风格。
黑影走近了，他肩膀忽然动了动，分成了两个圆球。我长出一口气，全身忽然放松下来，暗暗惭愧起来，我虽然胆子不大，却不知怎么变成这么疑神疑鬼。
那个抱着孩子的护士走过来，我见过她，好像和温婉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护士里就有她。
她诧异地看着我，问：“你怎么这么早？”
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干咳两声说：“呵呵，睡不着了，起来享受一下凉爽的新鲜空气。”我看了看她抱着的孩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哦，一个小病人，晚上忽然发高烧，我带他去挂水了，这不，折腾一夜。”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她怀里蠕动了一下，她马上说：“不跟你说了，我要赶快把他送回去，免得他感冒。”她说着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那孩子的头又靠在了护士的肩膀上，两颗头合在一起和肩膀一样宽，远远望去，还是像极了无头怪物。
耗到天光大亮，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终于鼓起勇气走向病区。
迎面碰上将要下班的温婉。
“嗨，这么早！”她向我打招呼。
“早！”我懒洋洋地回应着。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温婉关心地问着，已经走过来用手搭在我额头上。
她的手有一丝凉意，感觉滑腻腻的，我心中的阴霾一下烟消云散。
我说：“没关系，昨晚失眠了，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
她的脸一红，连忙把手拿开，不自然地捏着衣角。我心里荡起一股柔情，开始庆幸自己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决定，住进这所莫名其妙的精神病院，才认识了这位美丽的护士。
我禁不住拉起她的手，痴痴地看着她的脸，她没有拒绝，只是羞赧地低垂着头。幸福像电流一样游走全身，我不禁有些痴了。
好半天，我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但我没有把手放开，我拉着她的手说：“来，到这边坐下，我有事问你。”
她顺从地在长椅上坐下，依旧没有抬头。
我问：“我住的那间屋子是不是闹鬼？”
她忽然抬起头来，惊诧地问：“什么？闹鬼？”
我点点头，说：“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她摇摇头，确定地说：“根本没有的事，谁告诉你的。”
“汪灵。”
温婉脸上的表情一下放松下来，甚至有了些笑意：“是她呀，这个鬼丫头，一天到晚编鬼故事吓人，我们以前有个护士曾经被她吓哭过呢。”她坏笑着看着我，“你被她吓着了？”
我的脸一下红起来。在女孩子面前承认自己被鬼故事吓住可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可是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计算机件里莫名其妙增加的对话，我绝对不会感到惧怕。
红着脸辩解说：“没有，我哪会害怕，只是??????呃，你知道，我对这种事情总是比较感兴趣的。”
温婉显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我看到她的眼睛里还是有一丝坏笑。
“那你们护士值班室为什么搬到走廊另一头去？”我还在试图挽回点面子。
“那是因为医生值班室在那边，搬过去是为了医生吩咐事情方便一点。”
合情合理。我愣了。
如果说汪灵的话完全是信口胡说的话，或者说她只是恶作剧，那么昨晚我的计算机里出现的那段对话又如何解释？那段对话和我的梦境完全一样又如何解释？
我蓦地意识到，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了——我梦游。这个结果着实把我吓得不轻，我想，我是不是也要住院治疗呢？
温婉看我一直默默不语，善解人意地岔开话题说：“别想了，我们去吃早饭，我请你。”
我们回到病区的时候，张宝全还在发呆。
看到我们进来，他马上一个标准的立正。我笑着摆摆手，说：“张先生，你不用这样，我们又不是你部队的首长，自然一点，好吗？”
张宝全听话地坐下，但是上身依然笔直，两只手扶着膝盖。
我说：“我们接着昨天开始吧。”
张宝全说：很听话，我怀疑是不是他在部队被洗脑了。这次我没有用笔记录，我觉得那样太累了我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张宝全接着昨天的故事讲了下去。
可惜这次他的故事依旧没有讲完，接近十二点的时候，他的病又犯了。无奈，我和温婉只好下楼。
到楼下后，温婉忽然对我说：“明天我调休，我想去爬山。”
我心不在焉地说：“哦，那你注意点安全。”我还在想着刚才张宝全讲述的他自己的故事，我总觉得这个故事里有很多疑点。
温婉好像有些不高兴，问：“你明天干嘛？”
“没事，写小说吧。”我不太肯定，好多事情搞得我现在几乎提不起写作的兴趣。
温婉忽然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我很纳闷，这女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翻脸比我翻书都快。
我在她背后叫：“温婉，你怎么了？”
她连头都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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