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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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叠又一叠厚厚的资料文件,高高堆上天花板,充满整个房间,我就埋首在那里面,努力批着文件,批到头眼昏花、汗流浃背。
可我不能停下来,这里摆的都是最急件,我明知道自己做不完,却又非做不可。
时间、空间彷佛瞬间扭曲了,我又回到了那个我最熟悉的地方,一张干净整洁的书桌,上头摆着美丽的鲜花及下午的茶点,和几本优雅摊开来的世界名着。
正对书桌的,是一大片落地窗,我依稀记得,那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老爷子花巨资打造的美丽庭院近在眼前,我向往着那里每一朵娇嫩的花、翠绿的草,就是土壤里的小虫,我都是爱着的。
可我必须稳稳的坐在位子上,像个稳重的大少爷,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做完,即使知道等到完成所有的日课,早已夜幕低垂,而我也只能选择早点休息,为明天的日课养精蓄锐,却还是忍不住像怀抱着什么希望似的,要完成它……。
可恶,为什么是我?
我根本不想忍受这些,一点也不!
『我不干了,老爷子,我他妈的不干了!』
我是哭着这么说的,感觉内心好像有一块地方垮掉了,再也撑不起来。
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原本该是站着老爷子的地方,却站着班班。
它的表情跟老爷子一样严肃,老爷子从来不是自愿放任我的怠惰,他可以视而不见,却不愿意原谅我。
难道,连班班也认为,我若不做完该做的事情,便是在虚度光阴?
『你不能不干。』
班班说:
『你的父亲是个窝囊废,老爷子若死了,能撑起一大家子的,就只剩下你了,谁让你是老爷子的长孙呢,况且,你还得养我呢……。』
霎时瞠大了双眼,我猛然惊醒,浑身盗着冷汗,身体因呼吸困难而抖颤,我紧紧揪着身旁唯一的温度,像是要溺水一般。
半夜两点钟,我因着一个恶梦狼狈不堪的清醒。
多久没有这样了?我想不起来,印象中,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班班老早就醒了,锐利的眼神审视我既痛苦又茫然的表情,它歪着头,宽大温暖的胸膛包围着我,我的手抵着他坚实的肩膀,失去焦距的瞳孔,终于又重新凝结在它轮廓分明的俊脸上。
「庞庞做恶梦?」
班班把我抱得更紧,低沉的嗓音振动我的耳膜,有股麻痒的感觉。
我的呼吸还未恢复平稳,下意识回避班班的脸孔,不想想起梦里的那一幕和它说的话,故有些敷衍的点点头,当作答覆。

今天太忙了,忙到萧月眉、吴春觉一看见我就苦着一张脸跟我求救,说是设计师的想法临时做了大更动,导致整个秀场除了必要的东西以外,从流程开始都要从头来过,想当然尔,身为总监的我是忙得焦头烂额,眼看几个月来最大的一场秀的日期迫在眉梢,要重新确认的东西太多,顿时有些忙不过来,经常松松散散的神经被迫全数绷紧,才造成了现在的不愉快。
这是怎么了?
我咬咬唇,我曾发誓这辈子都要开开心心过的。
撇头将脸埋在枕头里,努力想点高兴的事情,比如说,前阵子韶昕还没搞失踪时,大家吃了小鹿用满满的爱心亲自做的一道菜,结果造成除了班班(嗅觉灵敏,说不吃就不吃)以外的人,集体狂拉了三天,嘴贱鹦鹉吉赛儿当时的表情可谓经典……之类的。
即使脑袋里想了一大堆琐事,却依然难以压抑我忧郁的心情,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在我身边静默许久的班班,突然一个俐落的翻身跳下床,一把将我扯了起来。
我有些目眩:
「干什么啊班班,我没心情陪你玩啦真是……。」
难得郁闷的我,此时无奈的叹气,打从心里感到疲累。
虽然心里抗拒着,不过我很清楚若我不跟着走,班班就会扛着我走,不得已趁着空档,整整被班班弄乱、解了好几颗扣子的睡衣步出房门。
班班一脸期待的拿了摆在电视机上的项圈,往我面前晃了晃:
「我们去散步。」
我一听整个人都呆了:
「你搞清楚现在半夜几点了班班,外头没什么好玩的咱们睡觉去。」
不禁纳闷有听过黑豹会想要散步的吗?若说是出去打猎我还比较相信。
我拉着班班勇健的胳臂就要回房,但班班不肯听话,执意要出门,我拗不过他,只好从了,添了几件阻挡寒风的外套,慎重的替高我一个头的班班系上项圈,不知何时开始,我非得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它的金色眼眸。
我们开了大门迈入浓重的夜色当中,班班咧着嘴笑,眼神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隐没脚步声,一下子奔到前方去,似是探路一般,然后慢慢退回来,在我身旁打着圈,我都给它的尾巴绕得头晕眼花。
班班神秘兮兮的说道:
「我想带庞庞去一个地方。」
它的发丝在漆黑的夜里,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一如我曾经努力向往过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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