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姝姝像风一样吹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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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姝姝爬下床,抓着我的左臂,枕在头下,一手扳过我的脸:“嫉妒了?”
我把头埋在她肩上,闷闷应了一声,姝姝笑:“多好啊!”
袁牧野,袁牧野,我只想将他推离出我的生命,可他却与我纠缠的越来越紧。他与我是一种提醒,提醒我过去的事真实的存在,而我与他呢?
“他怎么样?”
姝姝又笑:“你到底忍不住问了。李子暮,我不怕你生气,如果他肯留下来陪我一个月,我肯定会移情别恋!”说到这,姝姝自嘲地一笑,“可他只肯留三天,他在路上遇到投缘的人,只留三天。我一直被捧在掌心里,直到遇到他,才体会到被一视同仁的感觉。”
“他,要去哪儿?”
“不知道,他不说。他,并不快乐!他似乎爱着一个女孩儿,他所有的随身物品上面都有两个字:‘糖糖’。我试着问过他,然后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他,立刻噤声,脸上挂上一种迷茫又幸福的笑容,沉溺到回忆中不可自拔。然后嫉妒心作祟,我扯开了话题,再也没有问过。”
“糖糖”,好熟悉的名字,总感觉在哪里听过,“糖糖”,到底是在哪里呢?我抽回双臂坐起身,苦苦思索。
“怎么了?”
“我听过这个名字,就是想不起在哪儿听到的!”
几乎一夜无眠,我始终想不出到底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还是无精打采,姝姝用勺子“哐哐”敲桌子:“李子暮,我要生气了!阿宁也就算了,她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现在不过是一个名字,你就如此魂不守舍,你当我不存在啊?”
在筷子勺子跃跃欲试要飞到我头上时,我终于清醒过来:“乖!吃完饭,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出现在郊外,天朗气清,群山起伏,羊肠小道蜿蜒直上,没于草丛。路边或灌木丛生,或大树参天,中间不知名的花儿不知疲倦地摇晃舞蹈,还有林间隐约传出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偶尔一直扑棱棱飞出,在空中打着旋。
我推着车子,看姝姝左右奔跑,笑声不断。“李子暮,李子暮!”姝姝大叫,“我们也放歌原野吧!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想~起~我?”
我跟着唱:“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划~开~波~浪。”
“李子暮!”姝姝如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一般冲过来,我推着车子跑,姝姝边追边叫嚣:“你还敢跑?”
我笑着回她:“开玩笑!许你追,就不许我跑?”
姝姝叫:“别让我抓到你!”
我推着车子到底不如她灵活,周旋了一阵被她逮到。她嘿嘿笑,一副快求我啊,本公主心情一好说不定就饶了你的表情。其实,这种表情换个表达方式,就是猫抓到老鼠,不吃你,玩死你!
“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勒?”
“好香啊!”
“还学会转移话题了是吧?”
回到家,已是午后,我和姝姝均已筋疲力尽,姝姝一头栽在沙发上,我没力气拽她下来,干脆躺在沙发旁边。
歇了一会儿,姝姝说:“李子暮,我饿了。”
我问:“会不会死?”
姝姝说:“会!”
我勉力爬起来:“撑一会儿,我不会让你死的!”
姝姝失笑:“不就是让你去做饭吗,你至于这么悲壮吗?”
我摇摇晃晃去厨房:“没力气和你拌嘴!”
吃过饭,恢复了力气,打开电脑,将照片传上去,点开相册,一屏鲜花在阳光下肆意开放,一张一张过,仿佛又置身于郊外的那片花海。
山坳之中,满眼的青翠间,一顷地大小的空间,各色花儿摇曳相和,石头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半隐半现,花香弥漫,蝴蝶翻飞,那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啊!
直立的杯状花瓣,红的如同美人脸上的胭脂;悬垂的钟状花瓣,萃取了碧海最幽深的一抹蓝;多朵腋生的高脚蝶状花瓣,嫩粉,鹅黄,浅紫,色彩灵动的仿佛有一层水在花瓣上流动。
一米高的木制栅栏将花田圈圈绕,上面爬满了牵牛花,清新淡雅,堆堆砌砌间毫不怯懦,铺陈出一种不动声色的美。
走近,白色的花托着黄色的冠,清雅馥郁的水仙亭亭玉立;已过了花期花姿依然华丽优美的桔梗;花朵小而密集,色彩绚丽的不凋花。
绕着栅栏走,近百步,出现了和栅栏一般高的两扇木门,门上爬满了漏斗钟形的凌霄,优雅的花朵从碧绿色纤细的枝条间垂落下来,橙红,橙黄,相互辉映。门相合,中间有一个搭扣,打磨得异常光滑。
姝姝扯我的衣袖:“李子暮,我们不要进去,就在外面拍照好不好?”
我点点头,误打误撞到了这里,眼前的花朵,美的让人望而却步,任何亲近都是亵渎。
画面一张张闪过,闻闻衣袖,仿佛还有花香涌动。木门的特写,一连串的抓拍,风吹起,几只蝴蝶翩翩御风而来,凌霄花咯咯笑,弯了腰,纤细的枝条荡着秋千,忽然就露出一块木牌。
“停!”我大叫,姝姝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后退一张,放大,那是巴掌大的一块雕花木牌,上面刻了五个字,我和姝姝面面相觑:“糖糖?”
木牌上刻着“糖糖的花园”五个字,上面映下一朵凌霄花的倒影。
姝姝一脸的不可置信:“天哪!真的有糖糖这个人!我还以为是袁牧野在随口胡捏!”
我盯着那五个字,糖糖?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我闭上眼,苦苦思索,许多事纷涌而至,我却寻不到出口。糖糖,袁牧野念念不忘的女孩子,你到底是谁?拥有一座让人嫉妒的花园的女孩子,我到底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
糖糖!糖糖!糖糖!
一双手抚上我的双眼,姝姝说:“李子暮,不要想了!”
我移开她的手,慢慢睁开眼睛:“我肯定听过这个名字!”
姝姝说:“那你还着什么急呢?你早晚会想出来的,干什么对自己这么苛刻?”
我笑,心里涌上一抹暖流:“我错了!”
姝姝也笑,眼神放松下来:“那就道歉啊!”
“对不起!”我痛心疾首。
“算了,算了。”姝姝很大度,“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谢谢!”
“哎呀客气什么呀,咱们什么交情啊,又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
姝姝忍不住,笑倒在椅子上,我揉揉她的头发,姝姝慢慢收敛笑容:“李子暮,李子暮,我很知足,现在,真的。”
“想说什么?”我半蹲下身,与她平视。
姝姝说:“寒来暑往,相识十二载,不论你今后看过多少风景,你都不会忘记我的。而我会把你放在我心里最隐秘最圣洁的地方,过我自己的生活。我们都会得到幸福,都会快乐,就算你的幸福与我无关,我的幸福与你无关。”
我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无论多久,我们都会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姝姝笑,很安静的笑容:“其实,我若开口要你娶我,你也会答应的。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觉得难受的时候,有办法让自己不难受。”

我站起身,抱住她。姝姝说:“我一定会遇到一个为我种下一个花园的男孩子,所以李子暮,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不要为我担心。我们就算很长时间不见面,你也不要太想我,我住在你心里,你不会忘掉我的。”
我搂紧她:“傻丫头,下次换我去看你,不会很长时间不见面的。”
姝姝吃吃地笑:“李子暮你说话要算话!”
我略松开手:“那当然。”
姝姝昂起头,笑餍如花:“那你让我咬你一口。”
我笑:“我可以去草拟一份合同。”
“不要!”
“我也不要!”
“李子暮你是没什么信用的。”
“胡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当初袁牧野带你走时,你说会回来找我,可你没有!”
心“悠”的沉寂,空空落落,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爽约,姝姝还是耿耿于怀吧,所以才会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一句质问,是我欠下的。肩上剧痛,姝姝退开:“咬到你了!”
她笑着跑进卧室,“砰”的一下关上门,我跟过去,推推门,被她锁死了。我抬手想敲门,却半途停下,一转身,背靠着门坐下,刚刚的姝姝在笑,眸中却已是泪光闪动。
我猜门内的姝姝也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思绪百转千折。同一缕阳光,分射在我们身上,我们之间隔的不是一道门,而是时光流转下的世事无常。
我轻叹了一口气:“唉!”门内同时响起这么一声,两个人同时笑出来,笑声穿透门板,到达彼此心间,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永远。
日升月落,又是新的一天,起早去都宁广场喂鸽子。鸽子从阁楼飞出来,扑棱扑棱的扇翅膀,它们不认生,小脑袋在我掌心一点一点地吃米粒,又跳到姝姝那边。
手心痒,姝姝咯咯笑,风起,发丝飞扬,一大群鸽子呼呼翔集而去,一大群鸽子扑扑落下来,两道弧线合成一个圆,姝姝惊叹的合不拢嘴。
喂食的时间过去,几只鸽子在广场中央散步,大多数飞回阁楼,在檐下形成“黑压压”的一群,没有任何预兆地“嗖”地飞起,半道弧线在长空划来划去,拍打翅膀的声音呼啦啦的。
在长椅上并肩坐,不说话,静静地享受清晨的阳光。有卖花的小女孩走过来,胭脂红的玫瑰,清新的玫瑰,花枝轻颤的天堂鸟,一叶双花,并蒂而生的美人草,花朵上的露珠滚来滚去,煞是可爱。
小女孩乌黑的大眼睛在我和姝姝身上转来转去,甜甜的笑。姝姝脸上掠过震惊,愕然。
“怎么了?”
“没事。”姝姝飞速地答着,伸手接过那一篮花,放到膝上,又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那小女孩说:“谢谢你,小妹妹。”
“不客气。”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了。
姝姝脸色渐渐平复:“李子暮,李子暮,袁牧野可能回来了!”
“你说什么?”我叫道,人也从椅子上窜起来。
姝姝愕然:“不用这么激动吧,我是说,可能。可能,你懂吧?”
我坐下,一时全身乏力,袁牧野与我果然只能是梦魇一场:“他不会回来的。”话说出口,连自己都不禁质疑。糖糖,袁牧野种下一座糖糖的花园,他怎么会永远不回清宛?
姝姝说:“也对,他那时说要往南走的,可是这花,他跟我说过,他日我若到清宛,他会在清晨送上最新鲜的花朵,属于爱的玫瑰,属于情的白合,属于梦想的天堂鸟,属于清宛的美人草。”
我心里咯噔一下,姝姝也跟着脸色一变:“没有美人草,糖糖的花园里没有美人草!”
是,姹紫嫣红,妩媚风流的糖糖的花园里竟然没有清宛特有的美人草!姝姝小心地翻检花篮,没找到只言片语,有些泄气地向椅子上一靠。
我一愣,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我和姝姝的久别重逢,一个袁牧野,一个糖糖是什么时候搅进来的?我将花篮放到地上,站起身,朝姝姝伸出手:“谁喜欢谁就拿去吧,我们满脑子袁牧野,糖糖的像什么话!”
姝姝盈盈一笑,跳起来,拉住我的手,抱住我的胳膊:“吃醋了?”
我失笑:“是啊,醋缸子打翻了,心里酸歪歪的湿唧唧的,难受死了!”
姝姝咯咯笑:“那我去给你买一瓶水,稀释一下。”
我敲她的头:“走吧!”
“不要!”姝姝拖住我,“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水。”
“我不想喝水。”
“我偏要买!”
我头大:“那你去吧。”
“那你抱我一下。”
“啥?”
“你抱我一下,我去给你买水!”
真真没见过如此强悍的逻辑:“是你主动要去买水!”
“我知道!”姝姝笑,“这跟你抱我只是前后关系,没有因果关系。好李子暮,抱一下了!”
我无语,轻轻揽她入怀,姝姝双臂环上我的腰,安静的靠在我怀里,我下巴轻轻抵在她头上,发丝掠过我的脖子,痒痒的。
有鸽子扑棱棱飞起,呼啦啦落下。
我问:“等一下去哪里?”
姝姝闷声应着:“去买水。”
我失笑,轻推开她:“今天怎么这么拧啊?”
姝姝瞪我:“我高兴!等我啊,要是我回来见不到你,哼哼!”她挥舞着拳头威胁了我两下,转身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笑意盈盈,勾勾手,,示意我低下头。
然后一个吻落在了我唇上,我一怔,下意识揽住姝姝的腰,她眼神怯怯的,有一丝慌乱,一丝沉醉。唇贴着唇,凉凉的,那几秒钟竟然忘记了呼吸。
风扬起,一些花瓣卷过来,“啊!”姝姝惊呼一声,唇骤分,彼此的目光相撞又分开,脸颊就红了。
我慢慢松开手,抓住一枚花瓣,红的,凉的,像极了姝姝的唇。姝姝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忽然仰起头,冲我坏坏的一笑:“亲到了!”说罢,转身就跑。我站在原地,大脑一时空白,花瓣在指间无声跌落打着旋也不知道。
我坐在椅子上,将那些花朵一瓣一瓣的揪下来,积攒的多了,就一扬手,看花瓣在空中旋起旋落。
篮子空了,广场上铺满了花瓣,偶尔舞动,一片迷离景致,勾魂摄魄。大时钟转过一个格,姝姝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莫名的发慌,急忙打姝姝的手机,接通后,未待我说一个“喂”字,铁轨“咯噔”“咯噔”的声音就清楚地穿过来。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无止境地下坠,心酸则一点一点泛上来,无休止地盘旋。
到我手机没电,整整四个小时,我和姝姝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听彼此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打在心头。等我换了电池再打过去,姝姝已关机,不肯再接。
我将自己关在浴室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直到烟草的味道呛的我泪流满面。那时的我如何也没料到这一场别离竟然会是十年之久。姝姝她做到了她反复提及的话:
李子暮,我早晚要做一件让你一辈子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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