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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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本是朗朗乾坤,天空却布满了铅云。密密麻麻的铅云把整个天空都遮盖住了,就像一块巨大的黑幕,遮得没有一丝缝隙。
青天白日,突然就变成了昏暗的黑夜。接着,便是一声强过一声的雷鸣,伴随着一条条犹如金蛇狂舞的闪电。
然后,天地间刮起了狂风,大路两旁的树木地昏暗中成了一只只狰狞的魔鬼,不停地摇晃着自己长长的身躯。路中大大小小的砂粒被狂风卷起,在空中四处飘荡,尘土飞扬……
鲍梨丹只要一闭上眼,头脑里就会浮现出六年前第一次见到万重云的情景。
那一天,她去终南山见了一位朋友。在回游龙山时路过接近湖北地境的七里峡时,天地变色,正午时分却有如黑夜,能见度实在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电闪雷鸣,狂风不止,只怕紧接着就是暴雨倾盆了。
鲍梨丹的马车只好停在路旁,暂不前行。因为暴雨将至,就连马匹都驻足不前。
一道闪电劈下来,电光瞬间照亮了四周。马车不远处的路旁,一个人躺倒在地。
“小姐!那里有个人!”鲍梨丹的马车夫隔着车厢的帘布叫道。
“哪里?”鲍梨丹掀开前面的车帘问道。
“那!”车夫手指前方不远处。
此时正好天边又劈下一道闪电。鲍梨丹也看到了那个躺倒在地的人。
“上前去察看一番!看看他怎么了。”鲍梨丹立即吩咐车夫道。
车夫知道小姐鲍梨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因而,他很听话地将马往前赶了几步,然后跳下马车,奔到躺倒在地的人旁边,将那人翻过身来。然后他探出右手食指在那人的鼻下人中处探一下呼吸,发觉还有。他立即大声地向车厢里的鲍梨丹报告情况。
就这样,鲍梨丹把万重云救回了游龙山。
可是让鲍梨丹有点意外的是,万重云醒来后居然失忆了!他没有丝毫记忆。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有着成年男子躯壳的婴儿!就连他的名字,也是鲍梨丹根据救他时天空中笼罩着千万重铅云的景象而起的。
万重云最初醒来时,他的意识就像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行为动作也像极了一个婴儿。突然一个劲地大声哭喊,然后又突然一阵傻笑……正是他这种婴儿行径,却恰恰激发了鲍梨丹身为女人的内心里的母性。
鲍梨丹一直在照顾着万重云,也见证了万重云的飞速成长。
万重云虽然失去了所有记忆,但他不是个低能儿,相反,他的智慧是无人能比的。因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万重云就成长为了一个符合他身材年龄的青年,一个全新的青年!
鲍松连作为鲍梨丹的兄长,自然知晓其妹妹救回了一个失忆青年。一见之下,亦是十分喜欢,将万重云收入游龙剑派。
万重云拿到鲍松连给他的武功心法及鲍松连的讲解后,连续十天躲在房间里。鲍氏兄妹都以为他是在修炼心法。可是十天后,他竟然拿出了一份新的武功心法!
鲍松连见后大吃一惊。尽管他当时的武功未跻身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但他也看得出来,万重云拿出来的武功心法,绝对是一流的!而且,他可以肯定这是万重云首创,因为这个新心法里,还有旧心法的影子——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不过鲍松连看得出。
即便是武学宗师,要想创出一套内功心法来也不是一件易事。可是万重云,一个失忆的青年,竟然能够创出一套武功心法而且是一流的心法!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接下来,一件件令鲍氏兄妹难以置信的事情都在万重云身上发生了。他改良了游龙剑法,游龙拳(掌)法,创出了一套顶级的轻功心法——游龙身法!
而最让鲍氏兄妹震惊的是,万重云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其创出的游龙心法练到了极致!即高阶的游龙心法。
他从一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菜鸟到成为一个江湖高手,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只是,他失忆之前真的是一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人吗?但,无人知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鲍梨丹一直看着万重云一步一步地成长,在万重云的成长历程中,倾注了她无尽的心血。当万重云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时,她的内心除了有一种作为母亲才有的骄傲以外,又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感情。
可是,成长起来的万重云不会一直呆在鲍梨丹爱的翅膀下了,他走了出去,成天与游龙剑派的弟子们混在一起。望着他在众弟子中发出爽朗的笑声,在众弟子中施展游龙身法,鲍梨丹的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然后,万重云走出了游龙山,走进了江湖。他一战成名,既为自己扬名立万,又让默默无闻的游龙剑派在江湖中大放异彩。
自此以后,万重云会隔三差五地回到游龙山。只是,他与鲍梨丹见面的时间比以前少了许多,而且他对鲍梨丹,不再有以前那种依恋,而是越来越多的恭敬。
“他只是把我当作恩人。”鲍梨丹望着万重云那恭敬的神情,却常常在心里痛苦地流泪。
尽管如此,鲍梨丹还是一直相信,她可以守候万重云一辈子。她相信,万重云行走江湖,终有一天会累的,就像倦鸟知返一样,万重云也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
可是,有一天万重云回来见鲍梨丹,带着一身的酒味。他形容憔悴,告诉鲍梨丹他有了喜欢的女孩。只是她……她是个被命运抛弃了的人,将不久于人世。这让他万分痛苦,无处话凄凉,只好向他最敬最亲的鲍梨丹诉说。
那一次,鲍梨丹听完万重云的诉说,心如刀割。然后她紧紧地将万重云拥抱在自己柔柔的臂弯里,久久没有放开,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在那一次后两个月,万重云失踪了。他再也没有回来,游龙剑派的弟子们都纷纷下山去查探万重云的消息。可是,万重云就像一缕轻烟似地消失在空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鲍梨丹在第一次遇见万重云的七里峡徘徊经月,只盼万重云会突然出现,——哪怕依然是昏倒在地,她也会心满意足的。但最后,她拖着一颗疲惫而又绝望的心回到了游龙山。
回来以后,鲍梨丹的笑容再未挂在她那张秀丽的玉脸上。她就像是没有活力的木偶,天天机械地生活着。间中,她也会常常不由自主地走到后山,那块巨大的磨石是万重云当初练武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鲍梨丹再次来到后山时,远远地就看见那块大磨石上有一个人影。那人很随意地坐卧在磨石上,看上去极为洒脱,却又给人一种落寞而又孤独的感觉。
多么熟悉的身影!是他吗?是他回来了吗?他真的回来了吗?
鲍梨丹飞快地掠向大磨石,可是尚未走到近前,她就已经清楚地看到,那个落寞孤独的身影不是万重云的。失望之余,她还是抑制不住地走向了那个比万重云年青的身影。
或许是爱屋及乌,见到跟万重云如此神似的身影,鲍梨丹心里便有一种莫名的喜欢,立即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诗句是万重云有一次来见鲍梨丹时说过的,不知为何,她见到这个与万重云身影神似的年青人时,却脱口而出。
当年青人叫鲍梨丹为“漂亮姐姐”时,她又想到万重云总是唤她“美人姐姐”的调皮样子。她便没来由地露出了半年未曾有过的笑靥。
可是这个年青人最后说她为何总是一副深院梧桐锁清秋的样子时,她却又想到万重云的一去不复返,便觉得自己的痛处被年青人刺中了,然后生气地走了。
之后的半个月,鲍梨丹却几乎天天都会站在远处望着后山的磨石,望着那个年青人在磨石上一遍又一遍地练着游龙拳法。其中一些出拳的细节,竟然与万重云出奇地吻合!以至于有时鲍梨丹望着望着,跃入眼帘的分明就是万重云!眨眼再次望去,又是原来的年青人。
鲍梨丹后来已经知道这个年青人叫李羡鱼。因为有一次,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姑娘来后山找他,就是叫他李羡鱼的。
她知道李羡鱼不会游龙心法,没有一点内力,但是武功招式练得极熟,便动了心思,决定将游龙心法悄悄教给他。
说不定,这个与万重云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的叫李羡鱼的年青人,也是一个练武天才,以后也会成为像万重云一样威震江湖的高手。
鲍梨丹遇见万重云之前,已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其兄鲍松连甚至都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可是她最后推脱了,就是为了万重云。为了他,鲍梨丹蹉跎了六年最宝贵的青春。但是鲍梨丹面对这段流逝的青春只有三个字:“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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