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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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昶安城里不太平,总觉得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却说不清这种感觉从哪来,去问都司,也只是说要我们夜里警醒点,别的什么都问不到。”
屋外的小园里,弘若和樊汲并肩慢慢走着。
“苏南光不是才过了六十大寿么?那天我也去了,大家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好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做官的人最会这一套,心里恨不得一口咬死你,嘴上还是说着些阿谀奉承的话,还是当兵的爽快,看不惯就一刀过去了。锦辕殿下可有跟你透露过什么?”
“没有,”弘若摇摇头,“他很少跟我讲这些事,不过最近几个月他都很忙,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大事?锦辕殿下背后有内阁撑腰,驻守在北疆的裴士虢将军又与温大人渊源颇深,按理说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来拉拢贺巍,只要贺巍肯跟他们一伙,锦辕殿下登基就有望。只是,近日没看到他们那边的人来找过贺巍啊,”樊汲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倒是苏南光那派的人跑得勤快。苏南光的独女,叫苏挽歌吧,还亲自去京军大营里派发冬衣,长得也漂亮,军中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搂着她睡觉。”
“苏挽歌?”弘若神色一变,随即掩饰了过去,转过头颇为促狭的看着樊汲,“那你呢?”
“我怎么?”樊汲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有没有想搂着她睡觉啊。”
“神经,”樊汲想也没想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接着说道,“当时我听这名字就觉得耳熟,后来回去仔细一想,苏挽歌不就是皈寒那傻小喜欢了好几年的那个人么……”
“那你觉得挽歌姑娘如何?跟皈寒有没有可能在一起?她会喜欢上皈寒么?”
樊汲嘴巴张得老大,“我一个男的,哪里知道这些……”
“就说你最直接的看法啊。”
“漂亮是漂亮,也不像其他千金小姐一样扭捏,就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好像她的和善和温柔都是故意做出来的似的。”樊汲抓了抓头,说道。
弘若转过头,忧心忡忡,“看来没有人能够看得透她……”
“最近皈寒也很少来找我了,一门心思扑在那个女人身上,也不想想,苏南光的女儿是什么人,没有一定的功力只怕压不住她,皈寒那小,从来就喜欢多搞麻烦。”
“樊汲,你有时间要多劝劝他。”
“我尽力,只是也剩不了多少时间了,最多还有个把月就得去北疆,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才回得来。”樊汲苦笑。
只有一个多月了……
弘若心里陡然涌起一阵酸涩,声音也低了下去,“要好好照顾自己呢……军中如果表现好的话,应该可以升得很快的。”
“谁知道呢,北疆不比京城,都是战功说话,谁肯豁出去,谁的战功多,谁就升得快,没有旁的门走。”
“我觉得你以后一定能做大将军。”弘若眨了眨眼。
樊汲从来都是无畏的人,不曾惧怕过什么,不曾向人低过头,骨里有刀兵般的坚毅悍勇。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
“做不做大将军无所谓,反正你都嫁人了。”樊汲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什么?”弘若没有听清。
樊汲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去,看着远处浩渺的祈安湖,良久,才说道,“弘若,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弘若有些懵懂的看着他。
“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就算是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偶尔也可以被主人提着四处看风景。”
弘若讷讷的,没有出声。
“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直到满脸皱纹的那一天么?早知道会是这样,那时候我就不会帮他逃出内城。”樊汲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握紧了拳。
“樊汲,别说了,我是自愿的。”
“十五岁的时候,你去了京城里王大户家做丫鬟,回来告诉我们说,王大户又纳了第九房小妾,他正房笑吟吟的出去接,还亲自给他们布置新房,可是一回自己房里,就趴在床上拼命哭。你说如果你是那个正妻,就绝不会这么逆来顺受,至少,要给那几个小妾一点颜色看看。”
“那还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就三四年吧,只是对照你现在的样,就像两个人。”
那时的她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天不怕地不怕,跟着他混迹赌坊酒肆,做事总喜欢贪小便宜,垂涎路上的俊秀公哥,喜欢胡吃海喝,结交朋友,活得浓烈而张扬。
进宫三年,出来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话没有以前多了,眼睛也像死水一般,难以泛起波澜,只有说到锦辕的时候,会有一丝光彩。
说话细声细气,不紧不慢,将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地方,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和以前湖阳坊里那些每天在家操持家务,默不作声的妇人没有什么不同,再也不见以前洒脱放纵的姿态。
有时候看了,心里就莫名其妙的难受。
恨不得提剑去杀了那个叫锦辕的男人。
“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和锦辕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不要你了,或者他夺权失败了,”樊汲想了想,说道,“夺权失败无非两种结局,死,或者软禁终生,总之你们肯定是再也见不到面了,就来找我,知道么?”
弘若看着她,眼神有些空茫,“如果真是那样了,还来找你做什么呢?”
“我娶你。”樊汲想也没想,三个字脱口而出,停顿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又说道,“反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
弘若面上浮起笑容,她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就来找你。”
樊汲见她点头,心里仿佛落下一块大石,“那就这么说定了,反正我没爹没娘,也不会有人拿刀逼着我娶媳妇。”
弘若叹了口气,“樊汲,你这是何苦呢……”
“我乐意,你别管。”
天快黑了,樊汲还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回军营,走之前又再三的叮嘱,“我隶属北方军左翼卫冯宣将军帐下,一个月至少要给我写一封信,哪怕只是告诉我你吃了几餐饭,穿了几件衣,也一定要写,别像进了宫一样,两年没点消息,明白么?”
“知道了。”弘若应着,心里却是针扎一样的难过。
重视的人不多,却总是在分别,大家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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