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东角门聆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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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着大红袈裟,面上虽然含笑,可神态却比数日前苍老了许多,华真看时,心中砰然一动:“宗泐法师法行高深,早已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却会为了何事如此心忧?难道也是因为皇上要他向我催逼‘秋水剑’吗?”当下起身相迎,长揖不起,说道:“师伯为法会操劳费心,不多休息几日,怎么就来这里了?”他搅了宗泐精心筹办的广荐法会,虽属无奈之举,对这位自己素来敬重的高僧也颇有歉意,若非镣铐在身,早就拜地致歉了。
宗泐这几日也为朱元璋钦定皇储不得其人而烦心,只恐朱元璋死后诸王及各统兵大将不服而再起兵端,待见到华真,心中一宽,伸手将他搀起,笑道;“真儿,如若佛家法会都能有你这般搅闹一场,师伯越累心里却是越痛快。”
华真道:“师伯慈悲心肠,却也不必再为我操心了。只要我师父和师伯不受牵连,我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却也没什么关系。”宗泐点一点头,寻思:“真儿舍生取义,至到此时还在牵挂着我与道衍。可叹道衍空负高僧之名,平日里口生莲花,通晓经意,事到临头却不见踪迹,那里及得上这孩子一分?”转头对通法、通宇及那狱官道:“我奉旨有事询问华真,你们都先出去。”看那几人都退出了囚室,起身掩上了屋门,复对华真道:“我此行来意你想必也能猜到,皇上要得到‘秋水剑’,你若能交出,我必定联名朝野各界之士,要求皇上话附前言,放你出狱。”
华真微叹一口气,心想:“师伯在寺里经念的多了,哪里知道这帮王公大臣们个个奸诈无比,俱都是无信无义之徒。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那‘秋水剑’被董强拿到哪里去了。”他虽年幼,这些天在王府皇宫却见够了朱权之辈的龌龊嘴脸,比之宗泐整日客客气气地与皇族朝臣们打交道,自有一番独特体验,当下说道:“师伯,那‘秋水剑’我虽见过,却又被人抢去了,实是无法交出,请您见谅。”
宗泐道:“兹事体大,你且慢慢想来,待到想通之时再说不迟。不知你这几日有没有再读一读《金刚经》啊?”他这番话几与朱棣刚才所言一字不差,让华真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师伯怎么与燕王一样只问一句便不再深究了呢?”听宗泐又转问起《金刚经》来,脸上一红,道:“没人教我,我读不懂,也没心思读。”

宗泐道:“禅宗讲求顿悟,原也不求读多少经书。只是书读得多些,明理也就容易些。”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部书来,续道:“这是我上次送你的《金刚经》一书,你那日离寺不归后,我便替你收着。你虽不是和尚,在狱中无事,不妨再细细翻阅,每隔一日我自会来给你讲解。”
华真脸上愈红,伸手接过,道:“我一定好好翻看,只是我交不出‘秋水剑’,怕是活不了太久,书也读不了几天了。”宗泐忽然怪怪地一笑:“那倒也未必,‘秋水剑’没有找到,又岂能轻易杀你?何况……”他就此打住不说,用意却再也明白不过了。
宗泐走后,华真独自掂量着朱棣、宗泐的话语,觉得他们似乎都并不想追查“秋水剑”,反倒暗示自己不说为好,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将那《金刚经》放在一边,从怀中取出于芝那本《武学笔谈》,翻阅起来。
他识字有限,本也读不了长篇书籍,好在“关东三鸟”也不是什么博学大儒,书上的内容均是用粗浅的白话写成,平白易懂,也无生僻字句,华真大致上也能顺将下来,遇有不识的字句,便暗自记在那本《金刚经》的空白处,准备等到来日宗泐到了去问他。倏忽一日过去,这书也翻了一二十页,虽是华真近来屡逢高手明师,见识已颇为不凡,可“关东三鸟”拆解百家,独辟蹊径的武功见解何等高明,而且俱都是九死一生,从刀头剑缝中得出的武学真谛,执意要直追武林前辈先贤传于后世,端的非同小可,他十句中懂不到二、三句,好在于芝早有提示,心中不急,不懂之处也就囫囵吞枣般强记下来。
到了晚间,华真与往日一样,打坐调息已毕,便熄灯倒头睡下。睡到半夜,忽觉屋顶传来几声轻响,他功力已强,听觉敏锐,立时惊醒,又觉那声响忽然已到了门前,心中又惊又喜:“难道是‘佛法会’兄弟来救我了不成?”闪身扑到了门边,隔着铁门栅栏向外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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