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马失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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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明灭打在人的脸上,总会映出那么几分凝重。陈介将药粉洒在宣玉伤口上之时,不禁抬眼看了看他的表情,只见宣玉眉头轻轻一锁,眼睫倏然一垂。陈介知道这下子不可能不痛,咽了下唾液,加快了动作,将从干净衣服下摆扯成的布条迅速绕过宣玉的肩背前胸,扎了几圈,却一边在心里念念有词:“小白脸真是小白脸啊,到处都一副嫩样,不知那红含是不是也是这德行……哎,这些人里面,也就我还比较有味。”
正包扎着,沉默了已有好一会的宣玉突然开口了:“刚才那些人,是武门的。”红含看向了他。宣玉继续道:“雁回宫下设两个门,曲门主技艺,武门主武艺……”说着下颚微微一抬,“当然并非说,曲门的人武艺就输于武门了!”陈介听了这话,便知这宣玉定是曲门的人了。想起适才一幕,顿时明白为何那霄炼如此怨恨宣玉,身为武门的师兄,竟然武艺上胜不了曲门的师弟,难怪心里不能平衡。只听宣玉道:“武门门主血滴子,便是刚才那人的师父。”
“他师父一定不如你师父。”陈介插嘴说了句。宣玉看了他一眼,道:“我师父是曲门门主铁划银钩。以武功论,我师父及不上血滴子。可我的武功,却是左副宫主亲自指点的。”说着嘴角微微一挑,隐隐现出了那么几分自豪。
陈介摇摇头,道:“我看这武门门主,没怎么把你那副宫主放在眼里。”宣玉眉间一蹙,道:“血滴子做出这等以下犯上之事,左副宫主定不会饶他。这都是我们宫中之事,与你无干,快睡觉去,明日早起赶路。”陈介知道自己一语中的,触了宣玉忌讳之事,便不敢再说。帮宣玉将衣服拢回肩头,瞧了他胸前挂玉一眼,顺口道:“这个玉不错。”
宣玉低头扫了一眼,正是那天被一品朱衣拽落地上的玉石,他捡起后来重新栓挂起来了。淡淡回道:“普通玉石而已,只是自小带着。”陈介站起来,退回自己待的地方,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娘取名字真是方便,一个玉上刻了宣,就叫你宣玉了。”说着卧在了一边。
小槿也正将洞里的干草松了一松,给红含睡下。红含闻得这句,抬头看了一下宣玉。宣玉只道:“我没有娘,名字是我师父取的。”
至此,再没有人说话了。
陈介是睡到半夜被冷醒的。看去火种已经灭去多时了,天却还未亮,只一阵阵的寒意逼人。他坐起身来,只见一角的干草堆上,小槿紧偎着红含睡着,主仆两的脑袋靠在一起,倒也暖和,陈介看着红含那张生得比小槿还秀美的脸,摇了摇头,只觉得这红含即便恢复了男儿身,也没有几丝男人味了,真不知这雁回宫少主他要怎么做。再朝另一边望去,只见宣玉身子正蜷作一团,靠着洞壁沉沉睡着。这姿势,刚扎好的伤口岂不是要裂开了?陈介走过去,果见宣玉背上已渗出了暗红,便唤道:“喂,醒醒。”宣玉不应,陈介蹲下推了推他的肩,突然宣玉浑身一震,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唰”地一把剑横上了陈介的脖子,喝了一声:“什么人!”
陈介吓得一**坐在了地上,大声叫道:“别动是我!你睡糊涂啦?”这一折腾,红含和小槿也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往这边看。陈介只听面前之人沉沉地喘息了一阵,剑一收,从脖子上卸了下来,宣玉道:“你干嘛?”
陈介刚想说我看你这样睡影响伤口,突然宣玉脸上神情一变,止住了陈介,低声道:“有人来了。”
陈介竖起耳朵,也没听见什么声音,宣玉却已迈出山洞,神情凝重地静立了一会,回头对他们说道:“快,上路!”
陈介把两匹马牵了过来。宣玉带红含上了马,道:“往林子里去,淌水走!”马头一转,并驾齐奔而去。只过得一会,就听原先处犬吠人声传来,沸腾成一片。有人喊道:“他们在这停过!”“走得不远,往前追!”
夜风传林,马蹄飞踏着浅水,沿着河溪一路奔行。突闻耳后几道夹杂着笛哨般声音的暗器破空而来,宣玉喝道:“低头!”陈介连忙护着小槿伏下身去,就听“叮当”几声,宣玉的软剑接了暗器,回剑一挑,朝来路射了回去。林中顷刻传来呼骂,有人吼道:“射他们的马!前面!快拦住了!”
陈介起了身抬头一看,前方林中人影晃动,竟是有人横抄而来。心中才道一声:“不好!”就觉座下一空,马匹一声长嘶,犹在飞奔中的前蹄向下跪了去。陈介立时反应,揽了小槿借力跃去。同时听得旁边一声马嘶,宣玉他们的坐骑也遭暗算。

宣玉搂着红含,双双跃下马去,就地一滚借力散力,却突然闷哼一声,只觉肩头一阵钻心的痛,痛得本该立时站起的宣玉双腿一软。就听头顶上风声一盛,“当”地一声,却被另一把剑接下了,陈介问:“你没事吧!”连使三剑,避开了攻来之人。
宣玉咬咬牙,拉了红含站了起来,道:“没事。”墨光一颤,去势如风地直取那人门面,眼看就是一剑封喉!却突然,一把剑临空横出,刺向了他右腕。宣玉剑气迅速一回,“当”地和来剑交上了。只听一个似笑非笑地声音道:“师弟,幸会。”
宣玉收剑一退,打量来人。来人生来一双弯弯眼,似乎一直在笑着。此时更是嘴角一扬,对宣玉道:“师弟,现在情形,你们恐怕是走不掉了。”
宣玉斜眼扫去,只见周围的人迅速将他们围上可,少说也有十来人,那个霄炼也在其中。宣玉看向刚才说话那人,嘲讽道:“武门这次,真是大动干戈。思召师兄,没想到你身为御剑武使,也来趟这趟浑水。”思召仍是一脸含笑,道:“师命难为,我也不愿看见同门相残,师弟还是弃剑降输吧。”
宣玉冷笑一声:“弃剑降输?还没比过,又怎知输赢!”剑尖一起,指向思召。思召悠悠一叹,背剑身后,道:“当年师弟你十三岁在武试会上崭露头角时,身为师兄的我已是御剑武使了。这么多年最可惜的,就是没有机会领教师弟你那套闻梅伏雪剑。今日,就当成全我的心愿吧……”话音落,剑诀一捏,手中招式如同银电白霜般铺天卷地而来。宣玉清喝一声,迎身而上。
霎那间,只觉这林间一处荡风扫叶,两人脚下踏起的溪水飞溅,一如绽在其中的剑花。陈介在一边见了只觉眼花缭乱,宣玉灵身游走,剑招之快当真犹如挟着漫天落梅。可是无论怎样怎么变招,思召的剑始终封着他的去路,这武门御剑使之号,果真不是白当的。
就在此时,霄炼使了一个眼色,几人剑光一亮,朝陈介他们围了过来。
陈介将红含和小槿往身后一挡,提剑和那几人斗了起来,左支右挡之下,没一会功夫,胳膊上就吃了两道。突然身边身影一晃,只听丁当几下,宣玉抽身过来帮他挡了两剑,低声道:“东南角,你带人走。”陈介一愣:“你呢?”宣玉冷着脸:“别管我,三个月后带人来雁回宫拿解药。”“你……”陈介这才想起他手上还有这把柄,一转身,护着红含他们朝东南角冲而去。
宣玉正好身子一仰,躲过了思召的剑气。只听思召笑道:“师弟与我过招,怎还如此的不专心?”宣玉冷冷回道:“你算什么东西。”思召道:“清孤自傲。你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这样的脾气,要吃大亏的……”宣玉眉头一皱:“干你何事。”说罢又引剑而上。
溪水自西向东,东南角正是一片林木,宣玉看得不错,东南角之守力略薄,陈介展开长短十八剑抢路而去,逼开一人扣住一匹黑马,翻身而上:“快!上来。”红含一推小槿,陈介将她拉上了马,伸手又朝红含拉去。不料,红含看了他一眼,突然向后一退,陈介心里咯噔一下,喊道:“做什么?快上来!”红含却仍是不动,陈介眼见来人已到了红含身后,一咬牙,不得已又飞身而下,提剑而去。小槿失声叫了起来:“公子!陈大哥!”
这边,宣玉正和思召斗得厉害,猛然听得这样一声,心中一惊,视线不由飞速朝那边偏去,却听耳边低低一声:“难怪动作看着不如从前了,师弟伤了也不说一声。”宣玉手腕上顿时一紧,被思召扣住了。只听他说:“你看,这样脾气,不是吃亏吗?”宣玉还待要挣,突然一哼,思召点在了他腰间章门**上。宣玉的墨剑“哐当”跌落在溪石上,思召捞住宣玉软下去的身子,悠悠道:“我就等师弟养好了身子,再切磋一回吧……”
回头,霄炼等人剑锋架着陈介三人过来了,示意道:“大师兄?”思召淡淡道:“杀了。”陈介眼睛一闭,咬住了牙,却突然,红含的声音不徐不疾地扬起:“且慢,我有事请转告你们门主。”
“相传雁回宫有三经五技,记载了雁回宫至上的心法、玄法、剑法还有各种武学和技艺的精髓,你们可有听说?”思召和霄炼相视了一眼。
红含道:“这三经五技向来由每代宫主保管。然而十七年前雁回宫遭遇大劫,宫主死于非命。那三经五技的下落,就在我身上。”
陈介震惊地看向那表情丝毫不变红含,一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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