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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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在榻上看诗兰兴致正浓的解着九连环,颇觉无趣。这玩意儿上初中时流行过,类似的上青天、孔明锁,班里同学几乎人手一件,到了课间就拿出来套上套下解个不亦乐乎。小孩子的把戏,不适合成年人啊,心底长叹口气。突然发现诗兰的头发倒是油光水滑的,可以拿来练练手,不顾诗兰的再三反对,从她头上取下一把插梳,帮她打起辫子来。
“哎,你轻点好不好?”
“我已经很轻了,你头别乱动。”
“好了没有呀?”
“等会,还差几根。”和诗兰嬉闹着,将她披在肩上的秀发编成N多小辫,决心从发型上打造一片西域风情。
“启亶郡主,殿外有人求见。”一小太监进屋来报。
“会是谁?”和诗兰不禁面面相觑。
“传。”管他是谁,叫进来再说!这慕归阁是我的地头,我的地盘我作主!
“臣女祝西亭参见易阳郡主。”只见祝西亭仪态优雅地向我屈身行了个礼。
“西亭,是你啊,甭跟我这般客气,叫我佳木就行了,过来坐!看看,我帮诗兰结的头发还好看不?”又见一熟人,还挺开心的。我大声招呼西亭过来看我的杰作。
“好啦,佳木,你别跟我闹了。”诗兰毫不心疼地拆着我耗费大半个时辰的心血。
“郡主,手真巧。”西亭淡淡笑着,有些疏离。
“西亭,你手里提的什么?”西亭手中的物事貌似食盒,联想到吃食,不禁来了精神。
“是西亭做的桂花糕。”
“桂花糕?有多的没?”对美食素来垂涎三尺,我厚着脸皮问道。
“有多的,刚听贵妃娘娘提及郡主今日进宫,特带了些与郡主尝尝。”西亭边说边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小碟黄黄白白,外观精致的糕点来。
拈一小块在手中,淡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这龙眼大小的桂花糕小巧可爱,上面还有花纹,更奇的是厚不过三分的糕点上黄白之色居然分了七层,显然制糕的人花足了心思。
“真好看,我都舍不得吃了。西亭,你真能干,这如何做出来的呀?”
“倒也不难,用些熟粉与雄粉搅匀,和上提糖桂花蒸熟就成了。”
“真的啊,好吃我也回去试试。诗兰,你也吃。”顺手又拿了一块塞诗兰手里。
“西亭的糕点手艺御膳房的师傅都比不上呢。这桂花七层糕每一层就是一种味道,你哪能做得出?”诗兰打击我是毫不留情。
额滴神!这么块小糕能做出七层味道?真乃神人也!“再说我,不给你吃了啊。”轻推诗兰一把,一口便将桂花糕吞下了肚。
滋润松软,入口即溶,细腻无渣滓,有股子浓郁的桂花甜香,七种味道没吃出来。想是吃得太急的缘故。一手抓一个开始细细品味,这下能分辨出一些了,有蜜糖的甜味、桂花的浓香、芝麻的清香、龙井的茶香,还带些鲜咸。
“你这般囫囵吞枣,可识得个中滋味?”诗兰取笑我。
“怎么分不出来?我对吃的最再行了。你听着哦,鲜、咸、甜三品再加桂花、芝麻、龙井三香,还有一种嘛……”我支吾着答不上来。
“还有一味是苦杏仁,也难怪郡主尝不出来,杏仁加入之前,西亭已将其油分榨干成粉,闻着吃着都没有味道的。”西亭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看我俩相互调笑,突然接口替我解围。
“苦杏仁?我倒也没吃出这味儿,西亭,桂花糕里为何要加苦杏仁呢?”诗兰有些不解道。
“杏仁味苦性微温,归肺入大肠经,能降气润肠。加在其内,可去除甜腻,以免胀食。”西亭娓娓道来一番讲究。
“你悠着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诗兰拿出块绢子替我擦去粘在嘴角的糕饼屑。
“我哪有?”颇觉委屈,吃东西向来速度,不想被人误会。
“郡主,你发上这支簪好漂亮。”西亭盯住我的发髻说道。
“咦,真的很美,这个簪头还能取下当挂件呢。”诗兰闻言开始用力扒拉我的头发,感觉她是报刚才的结辫之仇来了。
“在哪购得的呀,西亭一直想要个这种式样的,寻了很久都没寻到。”
“啊?我也不太清楚,是我爹送的。”颇不自然地撒了个谎,让林锐这小子占便宜了。
“其实这簪造型也不复杂,西亭你要是喜欢,照着打一根就是了。”诗兰摆弄着花簪提议。
“不用了,随口问问,仿制的终究失了原味。”西亭接过簪子轻轻替我插好。
和诗兰、西亭二人又在慕归阁说笑了一阵,已快酉时,两人一同辞行离去。想想老爹也快下班了,正好搭他的便车回去,为自己节能降耗的法子骄傲不已,伸手唤过一小太监:“请问小公公,东华阁议事的官员何时能散?”
“回郡主,是酉时正,已快到了。”
“噢,他们一般从哪个门进出?”
“入从南边的朱雀门,出从北边的玄武门。”
“多谢,我这就回了。”慕归阁在西边,玄武门离着还有些远,得赶快点才行。
“郡主,小德送你过去罢。”
“不用。”抬脚就走,你送我又有何用?这内苑又不许跑马赶车,还不一样得两条腿赶路?
立在玄武门内等了一会,下朝的官员已去了不少,仍是不见爹爹。等得人心烦意乱,只觉腹中又有些疼痛,奇怪得很,明明昨日就已干净了呀,莫不是这两日冷的水果吃多了?这老爹也是,怎么还不回呢?又没加班费拿,待着不走做甚?

“佳木?这么晚,你为何候在这里?”
“是呀。”迎面而来的正是大哥与林锐。
“大哥?”我欣喜道。有些日子没见着大哥,想不到会在这遇上。“我等我爹一道回去。”
“太傅午后随驾去了定远,怕是要二三日才能回,你竟一点不知?”大哥惊讶道。
心内沮丧不已,这年头没手机、email就是玩不转,害我傻等半晌。“我哪知道呀,今儿一早就进宫了。”
“大哥送你回去罢。”
“不用了,大哥送我还要绕路。”想到安庆一个大肚子在家坐等大哥回去吃饭,颇有些过意不去。
“别在这耽搁了,坐我的车罢。”林锐盯着我突然开口。
“好。”我爽快应道。腹中痛如刀绞,强撑了片刻,快要站立不稳。
挪到马车前,竟提不起劲登上车踏,正迟疑着是不是该手脚并用爬上去,只觉身体一轻,已被林锐抱入车厢。
“你怎么了?”林锐一脸焦急之色。
“吃撑了,歇会就好了。”我索性趴在车内。痛经!跟你讲你又不懂。
“佳木,你脸色很差,要不要瞧大夫?”
“不用。”身体有些发寒,说起话来似乎牙齿都在打架。
“手为何会这般冰凉?你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林锐扶起我低吼。
“桂花糕……”喉间一阵腥甜,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落在葱白色的褶裥裙上,触目惊心的红。
“佳木!”林锐失声惊呼。
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血是我吐的吗?奇怪是这时反到神智清明了些,腹中也不似先前那么痛了。
“小王爷,出了何事?”林风从车外探进身来。
“快,林风,将车赶往夏府。”林锐沉声吩咐。
“不,我要回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我可不想死在外面。
“林风,回相府。”
“小兄弟,帮我个忙,将这印记送往城西夏府,让他家三公子速来南相府,自会有人打赏于你。”林锐说着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向车外。
“可是城西夏神医家?”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
“是,要快。”
“小王爷,狻猊玉符……这小丐如何信得过?”林风迟疑开口。
“不妨事,他当不掉的。”
“佳木,那桂花糕是谁给你的?”林锐语气中透着刻骨的寒意。
“是……西亭。”心随着一沉,难道她会下毒害我不曾?想不出她这么做的道理呀。
“佳木,你现在怎样?”感觉林锐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
“我……好冷。”仿佛置身数九寒天,冻得人全身血液都在一点一点冷下去。
转瞬间,林锐已解下外袍将我裹住,人随自落入一个温暖怀抱之中。
“不要。”我低呼。
“想死吗?”警告的声音响起,已被搂得更紧。
不想死!心中暗骂,敢吃老娘豆腐,能活必饶不过你!
躺在床上,心中涌起一丝安心,都说落叶归根,人潜意识必是如此罢。不知何时起,我已将这里真正当作自己的家了。小满见我如此模样,竟吓得哭了起来。
“绿意。”
“佳木,你别怕,惜朝就快来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绿意白晰的手紧握住我的,不住地颤抖。
“我不怕,好多次了,都死不掉。”我冲绿意咧咧嘴,挤出个笑容。初来乍到就这样,掉进河里要死不死的,直到绑上刑场还逢上大赦。
“你这丫头,调皮的性子就是改不掉。”绿意被我逗得止不住笑了一下。
“这次不死,一定改。”
“好了,别混说了。”绿意一把捂住我的嘴。
双手抓住绿意的手,我恳切道:“绿意,答应我一件事。”
“不答应!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绿意有些发怒地抽回手掌。
“若是我不在了,你认我爹爹做义父可好?和夏大哥一起替我全了孝道。”
“自己的事留着自己去做。”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了我的脉门,“绿意,先去煎碗姜汤来!”
“夏大哥!”有些吃惊,他竟来得如此之快。
“如何?”林锐急急追问。
“脉相紊乱,像是中毒,又有些……”夏惜朝话音未落,林锐已转身冲出屋子。
“惜朝,林大哥他……”绿意端着姜汤入内,差点与夺门而出的林锐撞个正着。
“由他去罢,待这也帮不了忙。”夏惜朝翻开我的眼睑仔细查看。
“佳木,你吐血时情形如何?”
喝下一碗姜汤,胸中似有丝丝暖意向四肢百骸蔓延,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我缓缓说道:“当时只觉喉咙堵得慌,毛毛的难受,又有些痒,吐了口血反觉得一口气才喘上来。”
夏惜朝点点头,复又问道:“二个时辰前都吃了些什么?”
“吃了柚子、桂花糕。”
“桂花糕可有内馅?”
“糕粉里掺了桂花、芝麻、蜜糖、茶叶,还有苦杏仁。”
“除了喉间不适,还有何其他感觉?”
“肚子很痛,耳朵里面胀得疼,头皮发麻,还觉得浑身发冷。”
“佳木,你以前可吃过榛果、杏仁一类的坚果?”
“应该没有罢?”我疑惑道。自穿来后我是没吃过,至于阿九以前有没有吃过就不得而知了。
“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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