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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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空在驾校学车,学了好几个月,在科目三时车**碰了杆,没过。
从小我就很清楚自己运动神经不发达,但开车这玩意应该不难啊,你看A大队的、师侦营的,随便出来一个都开得贼溜,小许还会开步战车,袁朗还会开直升飞机。
(有个声音说:你跟谁比呢,人家那是用多少军用汽油堆出来的。)
其实我觉得开车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经常开,天天开,慢慢就会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上车的机会少啊,一个车8个学员,大家轮流上路,开不了多少公里就得换人。
换就换吧,轮到我的时候,你看教练脸色那个铁青,手脚那个僵硬,眼神那个恐惧,我不就是经常踩错刹车,换错档吗?郊外那个土路本来就不太平整,我开成那样完全可以理解,天天看见教练那个惊恐的表情严重打击我的自信心。
我建议驾校下次换个神经比较粗,心脏比较健壮的教练,让学员有个宽松的学习环境。
本来想下班以后借公司的车练练手,谁知车队队长小陈看我开了一次以后,跑去找盛老大哭,说他实在不敢再把车借我开了,万一开出事,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赔不起。
所以问题出来了,没车开肯定学不会,学会之前没车开,成了一个怪圈。
打车回家时在路上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出租车停在进小区的路边,我提醒司机:“往右拐。”
司机一摊手:“你看这路口,进不去。”
果然,路口一左一右都停了车,我发牢骚:“这都是谁呀?不好好停到车位上去,老是占道,可恨。”想起万一自己买了车,小区要是没车位,我岂不是也要把车停在路边。
步行进去,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悄悄的小跑上去,猛的一扑:“嘿……”手被人家扣住,啪的一个过肩摔,我华丽丽的躺在地上。
“老婆摔疼了没有?”袁朗伸手把我捞起来,给我拍身上的尘土。
“还好听出你的声音,不然今天你就得进医院了。”
我咝咝的吸着气,心里却疑惑。袁朗平时感觉非常敏锐,我接近到他身后三步他就知道有人,不至于要听见我的喊声才知道是我。
回家以后,袁朗很正常,我就更疑惑了。小马开玩笑说过,队长哪天正常了,就说明他不正常。
袁朗拿着遥控器,把电视节目从头换到尾,再换回来。我看见他脸上多了一道已经结疤的擦伤。
我留了心,睡觉时贴着他睡。
半夜,熟睡中的袁朗突然浑身一紧,仿佛一脚踏空的感觉,随即听见他轻微的喘气声,是做恶梦惊醒了吗?
他的手触到我,一声轻轻的放松的气息。翻过来,搂住我,身上一层薄汗。他把头埋在我颈间,额头上也是汗,身上的肌肉因为用力的关系,还有些微的颤抖。
我也没法装睡了,伸手搂过他,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
他的手在我腰间紧了一紧,那意思是,对不起,吵醒你了。
我在他头颈间蹭了一下,意思是,没事的,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肌肤贴着肌肤,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就这样相拥而眠,如同今后漫长岁月中的每一个夜晚。
第二天我问正在刷牙的袁朗:“你那脸上怎么了?”
袁朗含着一口水,含含混混的说:“子弹擦伤,小伤。”
我哦了一声,没再多说。子弹擦伤,从脸颊边擦过去?如果偏半公分……我觉得汗毛根根竖起。难道他们前段时间是去出任务了?如果是训练时伤的,那应该算事故了,实弹啊。
吃早餐时袁朗神采奕奕,同昨天完全是两个样,我知道他的自我调节能力,但我没那本事。

他剥着鸡蛋壳,看见我在看他,嘿嘿一乐:“昨晚吓到老婆了,来,吃个鸡蛋,当我赔罪。”
“老公,心里有事就跟我说说,你不说,我就老惦记着,老憋着,要憋坏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想起点事,突然有点后怕。”袁朗还是笑着。
“是这件事吧?”我指指脸。
“对,再偏一点,就成烈士了。当时我一摸,满脸血,心里还乐呢,说这下跟高城一样了。后来反而怕了,特别是回家的时候,心里越来越怕,万一真的偏了,你怎么办?”袁朗很清楚心理问题,越是怕的东西越要讲出来,讲出来就好了,再加上调侃,化解心中的恐惧。
“……”我不知道。
“老婆,告诉你一件事吧。第一次受伤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肯定挂了,拼着全力朝铁大喊了一句,给我领套小一号的。出任务前刚领的夏常服,号错了,我怕追悼会上穿了显肥。有意思吧?”袁朗笑着给我盛了碗粥。我看着那碗粥,怎么都咽不下去。
我想起一个故事,说有个老军人,年轻时作战非常勇敢,周围的小孩们听了他的战斗故事,都很崇拜他。有一天来了小贼,从他院里翻过,大家都以为他会从出来抓贼,结果没有。后来他说,老了,想起以前的事,怕了。
他们都经历过战争,经历过死亡,他们也会怕,因为他们其实是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我岔开话题:“最近你好像经常过市区办事。”
“对啊,我也很奇怪,队里也不缺人,老幺、老二、老六他们都在,每次都点中我。要是转达会议精神,我记性肯定不如老五。”袁朗说。
“你长得帅嘛。”我开他玩笑。
“哦,有可能。不过我算不上最帅。知道现在四队是谁吗?”袁朗卖关子。他已经从井令牺牲的阴影中出来了。
“谁呀?”谁能接井令的班,四队也是一群妖孽。被井令惯的。
“高兴!”
“高兴?”我眨眨眼。袁朗做出当真如此的表情。
“那你在中队长一级里就真的算不上帅了。”高兴居然调了回来。
A大队的人曾形容袁朗是妖孽,井令是妖精,一样魅惑。三中队的人说,A大队十大风景之首是袁娜丽莎的微笑;四中队的人说,井令就算穿件白衬衣都帅绝人寰。我曾见过的谭司务长,有张漂亮得不像军人的脸。可这些,是高兴不在的时候。我第一次见高兴是在我和袁朗结婚的时候,他出现的那一刹,我心里就俩字:震撼。
高兴入错行了,他应该当明星,去迷死众多粉丝。结果他当了特种兵,好像也差不多,还是有很多人死在他手上。他的美丽惊魂,他的美丽同时也夺魄。一副俊美动人的外表下,一颗杀伐决断的心。
我庆幸我爱上袁朗,透过他的玩世不恭、故作妖孽,看见的是他的柔软与多情。
“老公,下午我做白切鸡给你吃。”我煮的白切鸡得自烧腊部的老广黄师的真传,是我待客的保留节目。
“好啊,但我想吃大盘鸡。”
“老公,你就不能换换口味,别老是新疆菜。”
“我就想,趁着在家,吃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袁朗很委屈。
“行了,行了,我给你做,你别那种表情,我心疼死了。”我投降。
就见袁朗脸色一换:“嗯,今天的鸡蛋煮得好。”
我彻底晕倒。不长记性啊,妖孽,他奏是妖孽,就算他装成小白兔,也改变不了妖孽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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