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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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义庹跟李金鑫说他将有一劫,无法破解.他虽然将信将疑,心头却先自沉重了.待到吃罢晚饭,眼看天色已黑,石室之内并无蜡烛火炬之物,忍不住的胡思乱想,想要为自己驳上一卦罢,终究是不敢.一颗心怦怦乱跳,寻思:"我到底会有什么劫数?忽然想到,男子汉大丈夫,生死皆安天命,岂能因祸福将至便茶饭不思,梗梗于怀了?但要说做到心无杂念,若无其事却终究又是自欺欺人……也不知这老黄会不会开天眼,常言道"艺不压身",闲来无事,我便跟着他学一学这开天眼罢,或许以后能用得着.却不知他肯不肯教?"
常人开天眼,越是年幼,这天眼开起来就越为容易.两岁以前的小孩子初离母体不久,此时天眼并未关闭,经常能看到一些**看不到的阴性东西,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脏东西".因此每当幼儿无缘无故的啼哭不止,有经验的老人便会破口大骂一通,藉此赶走那些阴物.虽说不用念咒施法,往往也颇具灵验.修习天眼,必须苦练内力.内力有成,事半而功倍.幼儿长大后,天眼闭塞,若想再开,只有假借修练一途.天目位于眉根印堂上方,功能分为内视,微视,透视,遥视。佛家称之为天眼通,亦称天眼证智通,照佛家的说法,就是色界天的眼根超越了大地的远近,时间的过去和未来,一切现象都能明见。某些佛教图像当中,经常可以看到许多菩萨罗汉脸部都有第三只眼,竖立于眉心.其实,天眼就算开了,也是看不到的,天眼即心眼.心眼大成之后,闭上本来的双目,额前就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再往深里一层,修成五眼,智慧之门洞开,便能在大千世界,逍遥红尘中自在观看,不受远近,明暗,障碍的限制.五眼共有三个层次,分别是地居眼,空居眼和禅定眼.及达此时境界,天眼已能看到过去未来.凡事之发生,皆有其因果,因果尚未发生,业力已在,此时倘能先知先觉,做出些事来,亦能强行更改……"
黄义庹并不藏私,跟他说的清清楚楚.其实修习天眼者颇多,并且用的都是一个法则,其总纲皆从道家龙虎山秘本而来.只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修这天眼便如同修习内力一样,旁人便是想帮,也是无从帮起.江湖中所传有内家高手将己一生所研内力倾数贯注他人一闻,纯是胡扯.内力无形无质,心随意动,难道还能如银钱一般,你给我些,我给你些,大家伙儿都使使?倘若真能那样,父传子,子传孙……越到后来,那内力大的岂非异乎寻常,令人瞠目结舌?
武术有内功,外功之别.内功入门难,修行更难,心不能定,又极易走火入魔.往往数十年苦修还未必能有所成.外功则不然,入门易,修行易,吃些皮肉之苦,数月苦练便能有所成就.因此上内功逐渐式微,外功则悄然而兴.黄义庹传了开天眼之法,进展快慢,修行多少,全看李金鑫矣!
忽忽又过数日,胸口之伤已然痊愈.只是每日介只吃些粗茶淡饭,又无酒可饮,直把李金鑫急的馋涎欲滴,心痒难搔.数着身上的银票钱物,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如此情形,空有钱钞却花不出去,欲使钱而不可得.那送饭的女子自被他吓过之后,更是少言寡语,每次把饭一放,回身便走.再到饭时,才来收拾碗筷.这天午后,眼看天色晦暗,乌云凝聚,稍时竟又下起雪来.二人正在闲谈,黄义庹掐指一算,笑道:"惊蛰早过,桃花雪已下,老夫脱身便应在此日矣!小哥儿有什么言语,且说来听听,老夫倘有机会,自当为你传话送信儿."李金鑫思来想去,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要对白燕说,可这些话儿怎能对着一个男人说出口来.辗转反侧,一夜不寐.次日清晨,冰雪飞舞,竟越下越大.蓦听得远处脚步声错杂,一个女子当先而行,领着七八条汉子霍霍行来.径直打开隔壁石门,提出黄义庹.直到现下,李金鑫方才看到他的面容.但见他慈眉善目,衣衫褛烂,历经这许久困顿,神情兀自悠闲自得,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下知道再不言语,此后更无良机.他二人这些日子以来天天交谈,均都似为患难之交,引为知己.当即高声叫道:"黄大哥,倘若你见到在下的同伴,便对那姓白的女子说,李某千肯万愿,只盼得与她相结同心,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一出,再也忍捺不住,这个历经风雨波折的汉子,竟如小孩儿一般泪流满面.

黄义庹停了脚步,透过墙壁孔洞看他脸孔,晓得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心下踌躇,有些话儿闷在心里,盘旋许久,一直不知该不该说.此时见他又是伤心,又是不舍,更是犹豫不决.押着他的那女子用手一推他臂膀,叱道:"快些儿走!"黄义庹一声长叹,说道:"稍下老夫央求,为你送些酒来."咬了咬牙,仰天而行.
李金鑫痴然伏在孔洞之处,脑袋里混混沌沌,便连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黄义庹一走,再无谈话之人,自己又不知何时能得脱困,余下的日子,那可真是度日如年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闻到一股酒香,一跃而起,口中连咽唾沫,待到送饭的女子将酒递进,一把抢过,连饮数口.只觉一股暖流顺着咽喉滚滚而下,肚腹当中一片暖意.一壶酒喝完,竟自醉了,以他酒量,便再饮得几壶,也是安然无事.只是对白燕是心下挂牵,日日思念,终是不见,空怀一腔相思,竟无处可寄?酒意醺醺,翻来覆去地道:"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
这一句诗出自江淹的<别赋>.此人少孤贫,后任中书侍郎,天监元年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临沮县伯,迁金紫光禄大夫,封醴陵侯,历仕宋、齐、梁三代。少年时以文章著名,晚年才思减退,传为梦中还郭璞五色笔,尔后作诗,遂无美句,世称“江郎才尽”。诗善刻画模拟,小赋遣词精工,尤以《别赋》、《恨赋》脍炙人口.念叨了数十遍,只觉郁意难抒,漠漠有闷哑之气,直似有一股大山压迫在胸间,沉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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