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良久良久,雪也愈下愈大,几近没膝.李金鑫双腿酸麻,运功行了一个周天,方始能动.信步走入一间酒楼,叫道:"小二,给我打两壶酒,上几个小菜."
忽听有人高声叫道:"李兄弟,这边来喝一杯!"张目望去,竟是适才别过的李书文师徒数人,团团围坐一张桌子旁,正热气腾腾的吃着火锅.
李金鑫心情不好,话也懒得说了,朝着他拱了拱手,闷头在另一张桌旁坐下.刚饮得两杯酒,身子稍暖.便听得酒楼大门"咚"的一声,霍地撞进一个人来,众人均各转头相望,原来竟是一个衣衫单薄破烂,冻的簌簌发抖的女子.这女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头挽发髻,少妇打扮,容颜娇好,发丝凌乱,嘴唇青紫,拼命遮了衣衫,朝店内望了一望,飞快地躲进里角一张桌子后面.
店老板眉头微皱,示意一名店小二欲待上前赶人.便在这时,呼啦啦闯进十多人来,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是两名铁塔般的汉子.其中一个抱着臂膀,大步一迈,喝道:"小二,刚才可曾逃过来一个女子么?"
小二还未答话,店老板已从帐台走出,弯腰掬了一躬,笑眯眯地说道:"哟,肖爷,"向他身后望了一眼,笑道:"王爷也在,二位安好,今日可是吹什么风,有幸迎得二位爷大驾光临!说起来,这倒是小老汉的福气了."
那姓肖的汉子见他说话极是乖巧,微微点头,沉声道:"算你识相!快去给爷们儿整桌饭菜来.妈的,饿得狠了,光顾着瞧那小娘们了."身后一众汉子轰堂大笑.有的趁及大拍马屁,道:"店老板,快交出刚才跑进来的那个女子,好给肖大哥陪酒."有的笑着接道:"没错儿,否则有酒无色,肖大哥喝酒喝不痛快,怒将下来,你这小店可就不保了!"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李书文和几个徒弟饮酒饮得正自高兴,被这几人一扰,瞧着又不像什么好货色.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张子林压低声音,道:"站在前面的这个叫做肖玉雄,绰号"狗熊",是个地痞恶霸.仗了他身后那人的名头,欺男霸女，昼抢集市，夜闻民宅,无恶不作.您老人家常在天津,所以不知."
李书文道:"他身后又是何人?"
张德忠抢着说道:"那人是附近大浪淀芦苇荡中的匪徒头目王大海,外号叫做"活阎王",听说在北少林山脚下的塔沟学了十多年艺,功夫甚是厉害."少林罗汉拳"使得是炉火纯青.二人相互勾结,祸害乡里."
李书文冷冷一哼,道:"你哥几个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么?"
张德忠闹了个大红脸,喃喃道:"徒儿愚笨,功夫练的不到家.非其敌手,是以……"
李书文拍案而起,怒道:"好男儿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难道打不过他,便要缩起头来做人么,此绝非好汉子行径!"
看了李金鑫一眼,叹道:"当出手时就出手!当出手时就出手!"
肖玉雄看他枯干短瘦,凛然而立时却自有一股豪气.他只识得张德忠与张子林,心道:"莫非这就是他的师傅神枪李么?瞧着却也不怎么样?当下不好节外生枝,还是想找到那个小娘皮要紧."想起那女子颇有几分颜色,心中又酥又痒,叫道:"兄弟们,给我搜那小娘们出来,好给哥哥耍乐子."
众汉子应声而喏,便有三四人挺身而出,四下找寻.片刻之间,那少妇便被找出,扭送到肖玉雄面前.肖玉雄左手托起她的尖俏下巴,瞧着她神色惊恐,笑道:"莫怕,莫怕,我与王大哥自会好生疼你!"右手胡乱伸出,便要肆意侮辱.
李书文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住手,好个恶徒,快些放开了她!"
肖玉雄一愣,轻蔑地道：“你吃了豹子胆，敢管我肖玉雄的事，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我摔死你。”
几名徒弟俱都站起,李书文笑道:"无事,且看师傅手段."厉声道:"有李某在此,阁下休想恁地放肆."
肖玉雄大怒,架式一拉,向前扑出.李书文向左一闪,右脚飞出,正中肖玉雄左肋.气沉丹田,发力随心,左手一记"霸王挥鞭"卧风掌,只打得肖玉雄晕头转向,朝后颠翻.顺势又是一招"六大开抱肘"势如闪电,其力何止千斤?"喀巴"一声轻响,肖玉雄跌倒在地,肋骨也断了几条.他平时仗势欺人,横冲直撞.谁敢惹将上身?此时受了此伤,疼痛难忍,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呼呼喊叫.
王大海一直站在后面任由肖玉雄胡闹,见他吃亏,上前扶起,道:"李老师出手太重了罢!"
李书文见他识得自己,心头一凛.道:"此人不顾廉耻礼义,凌侮妇女,便是杀了,也是活该!"
王大海右脚一顿,地下青砖登时碎裂了三四块.微微一笑,道:"看来李老师连我也想杀了?"冲那少妇叹了口气,道:"红颜祸水啊,你害得我兄弟为你而受伤,便拿命来陪罢!"右手竖立成掌,霍地切向那少妇咽喉.
李书文见他向自己显摆功夫,吃了一惊.他以脚踩碎地下青砖并不稀奇,难得的是力道绵延,便连近旁的青砖也震裂了,由此可见他所习乃是少林正宗腿法.徒儿张德忠所说果非虚言.又听他言语不善,只道他要和自己动手,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歹毒,迁怒于妇人.再想解救,却因距离较远,已自不及.
便在这千均一发之际,蓦见白光一闪,紧接着听得"呃呃"两声轻响,王大海左手握了自己脖颈,右手手掌兀自横立在那少妇咽喉之处.
原来李金鑫两壶酒早已喝完,又让小二添了两壶.心情郁闷,自然醉意上涌,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眼朦胧当中,无意中瞥到那少妇自知必死,凄婉哀伤的眼神,猛地里记起白燕来.心中一酸,悲痛欲绝,这才出手救了她一命.
肖玉雄刚被两名手下扶起,看到王大海毙命,吼道:"你敢杀我大哥?"顺手掂起一张凳子,冲李金鑫砸去.他也无恶不作,对这大哥倒是讲义气得很.
李金鑫伏在桌上,两眼迷离.悠悠说道:"兄弟,夫妻,相互守望,不离不弃!你即要与他报仇,这便随他一块去了罢!"右手一场,肖玉雄胸口登时多出了一个细洞,身子摇了一摇,立时气绝.
李书文瞧他出手如此狠辣,击毙肖玉雄所用的不过是一根筷子.惊佩之余,又复骇然.
众汉子见二名首领倾刻身死,发一声喊,轰然散去.那少妇走到李金鑫身旁想要道谢,却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口中不住喃喃低语:"……不离不弃,不离不弃……"心事沉重,借酒消愁,竟自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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