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金鑫酒醉一醒，当即起身去找黄义庹，不料甫开房门，便见徐小暖俏生生地站在走廊檐柱旁呆呆发怔。
李金鑫揉揉脑瓜儿，悄悄走上前去，在她左肩轻拍了一下，却一矮身，转到右边挺立，笑道：“小暖，干嘛呢你？这么入神。”
徐小暖向左瞧瞧，跟着向右转头，听他猛然间说话，不免吓了一跳儿，嗔道：“吓死人了你！鬼头鬼脑的你干嘛呢？”
“我没干嘛！”
“我也没干嘛！”
沉默半晌，徐小暖低着头，悄声说道：“李大哥，白姐姐真的如那个姓黄的老头子说的，被摄入另外一个空间了么？”
李金鑫点点头，眼中一片茫然，仰头瞧了瞧蓝过千古依旧蔚蓝的天空，怅然道：“或许吧！不过无论怎样，我都会找到她，我都要找到她……我一定能找到她。”
徐小暖嗫嚅道：“若是……若是找不到呢？我是说徜若找不到。”
李金鑫连连苦笑，道：“我曾寻了她六年，嘿，再寻六年，十年便如何？若是当真找不到，也没法子。一样子还要活下去，你说是么？”
徐小暖低头不答。李金鑫接着道：“小暖，你知道么，我在地宫里出来的时候便很认真的想了，我可以为你白姐姐活，却不能为她死。如果连我也死了，那就再没人会去寻她了。”
徐小暖终于抬起了头，问道：“白姐姐不见了，你不伤心么？”
李金鑫脸色一变，缓缓摇头，喃喃道：“我不会伤心，小暖，我再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你信么？”眼见徐小暖神情愕然惊异，又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嘿嘿，以前读着苏轼的诗词，只觉他那首《赤壁怀古》回肠荡气，尚能一诵，对这些儿女情长的段子避之不及，孰料此刻读来，方知其中之意味，情之悲也，害人不浅！”
他不愿徐小暖小小年纪便背负了这般沉重，强自笑道：“待今儿个见了王大哥，听他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然后再思对策罢！小暖，你李大哥是个扫帚星，多灾多难，偏偏又磨不死我，此事一了，我便让江堂主护送你去日本，和孙文先生汇合，或者去找杜心武大哥，让他来照顾你，你说可好？”
徐小暖一愣，眼泪瞬时流下，泣声道：“李大哥，你可是烦我了，要赶我走么？”
李金鑫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温言道：“我烦谁也不会烦你啊！，纵然我不说，难道你便不知么？”
徐小暖破啼为笑：“你不说，我怎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儿，说不定你就是烦我了，想赶我走呢？”
李金鑫正色道：“我能么？我会么？更重要的是，我敢么？您老人家放一百二十个心罢！”
徐小暖娇嗔道：“您老人家！”
李金鑫哈哈大笑，忙道：“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双手一摊，接道：“这总成了罢！”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数月前亦是这样吵嘴玩儿，心中登时泛起一片温暖。只是此刻物是人非，白燕不见，李金鑫强作欢颜之余，暗暗告诫自己，决计不能露出一丁点儿悲伤难受的神情举止，尽量不去想它。否则哀念一起，再难抑制，自己一旦倒下，更莫要说徐小暖了。人道堂堂男儿，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个儿再不济，也不能和小暖抱头痛哭啊！
吃罢早饭，江洗水备了数十匹骏马，正欲起身赶往十余里外的刘家屯子，忽觉得一阵马蹄声嗒嗒响起，远处七八匹白马风也似地卷来，其后土路扬起一道土黄色的灰尘。只眨眼功夫，奔到近前，忽喇喇齐齐勒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前面可是洪门的弟兄么，我那二弟怎样了？”
李金鑫心下大喜，身子掠出，在半空中轻飘飘的两三个转折，右脚横扫，踢向那人胸口。这一下谁都没有料到，耳听得那人口气，似乎是自己人，何以李金鑫竟会出其不意的偷袭。那人却身子一扭，将李金鑫拦腰抱住，吼道：“好啊你小子，几年不见，讨打是不是？”李金鑫右臂后翻，环住他肩，稍一用力，两人竟咕噜噜地滚下马来，然后在地面上胡乱翻滚。一边滚一边放声大笑。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均想：“疯了，疯了！”
江洗水满面笑容，轻声说道：“一个疯子再加另一个疯子，这算什么？”
徐小暖瞧着李金鑫一扫这些日子来的郁郁寡欢，心底里也跟着大是开心。含笑答道：“自然是两个疯子。江堂主，这人是谁啊？”
江洗水笑道：“这人有名得紧，是江湖上顶天立地的汉子，叫做但懋辛。便是孙文孙先生提起他来，也是赞不绝口。”
“哦”，徐小暖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李大哥的大哥，袍哥的龙头大爷！”
“正是，他哥儿俩数年不见，瞧起来可乐坏了！”腾子介在旁微笑道。
徐小暖撇撇嘴，道：“男人真个粗鲁，开心便开心好了，也用不着在地上打滚啊！江堂主，你瞧瞧，你瞧瞧，李大哥笑的就像个孩童一样。”
江洗水微笑不语。心想：“他也真够坚强，心上人影踪俱无，他还能若无其事，笑得这么畅快。难道便如娘亲说的那样，男人没一个是有良心的？”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