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洛阳逞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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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对事情的发展作出预测,作为芶家军临时指挥会,死中求活的王弥也不会,不管王弥原意不愿意,他都挡在了芶家军撤退的路上。
刘会不知道王弥的主力在哪里,就是知道了,他也无法组织起来军队和王弥作战。而王弥则根本不知道芶家军的指挥体系已经崩溃,就是知道了,那满山遍野过来的,急于得到食物的芶家军也不是王弥能惹得起的。
由于为了减轻负荷,便于机动,王弥烧掉了所有带不走的辎重,他们离开诸城的时候带的粮草也不是很多,他们也要不停的获取给养才能坚持下去,而获的给养对于这支叛军来说只有一个字抢。
在青州东南和徐州北部广袤的大地上,大晋王朝的正规军,和一支纯粹是活不下去出来用命混饭吃的叛军展开了一次规模巨大的比赛,这场比赛的目的不是为了输赢,也不是为了升官和发财,而是为了活下去,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展开的一场抢劫竞赛。
沿着从长广郡,城阳郡,到琅琊郡的道路两侧,到处燃起了成片的浓烟,只要有村庄,有人活动的地方,就有两支军队的出没,王弥在前面抢,芶家军在后面刮,所到之处,所经之地,无一处不是鬼哭狼嚎,生灵涂炭。
就在两支军队象蝗虫一样,先后从青州地面经过以后,在深山老林里面躲避兵祸地老百姓走了出来。他们饿着肚子、含着泪、看着已经空无一物、变成废墟的家园。胸中的怒火象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
“强盗,强盗,这还有没有王法,还让不让人活下去。”无数的声音在刘会身后咒骂着,已经失去了家园,根本没有办法活下去的百姓,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工具,跟在了两支军队的身后,自觉不自觉的组成了无数支。规模更加庞大,更加无组织无纪律的抢劫部队。
就在济南郡地百姓欢天喜地准备过年的时候,近百年已经没有经过战乱,着大量高门华族聚集琅琊郡,被兵匪混杂的抢劫队伍淹没了。
就在芶晞埋头苦写弹劾张金亮的奏章的时候,来自琅琊郡十多家高门华族的弹劾奏章也同时递到了永嘉皇帝的案头。
这里面就有还在洛阳有着极大势力地琅琊王家的诉状。
“征东大将军、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濮阳郡公道将,放任叛匪弥肆虐青徐二州。且纵兵寇掠,陵践地方。琅琊上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年纪轻轻的永嘉皇帝端坐台上,听着黄门把一本本奏折念完,低头不语,大司徒王衍、散骑常侍王延、中书令缪播.太仆卿缪胤等人跪坐在台下听着上面来自各地乱七八糟的奏章。一个个面面相觑,均感到莫名其妙。
青州别驾携青州诸望族外加济南郡守弹劾芶晞,一个基本上拥有本州官员罢免权(完全拥有任免权的叫州牧)的芶晞却不去直接罢免济南郡守的职务,却费工夫写奏章来参济南郡守这种事情本来就够蹊跷,更何况现在徐州刺史裴盾连同琅琊郡地华族又再次纷纷把矛头对准了芶晞,这让谁都想着都不太寻常。
芶晞和东海王决裂的事情,这些文武大臣各个心知肚明,却没有哪个会说出来。裴盾又是东海王妃子的兄长,琅琊王家最近也和东海王走的比较近,这些大臣们不由自主的都把这件事情朝党争方面想去。
“臣以为道将公虽然出身孤微,火速升至上将,有点居功自傲在所难免,但不至于如此不晓事理,其间必有隐情。更何况芶晞身为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现在竟然不在青州理事。却跑到东平。这件事情非常的蹊跷,望圣上明察。”缪播和芶晞相处甚佳。深知芶晞的为人,本身性情耿直的他,不顾大司徒王衍在那里假寐,急忙为芶晞辩解道。
散骑常侍潘滔瞟了一眼在旁边继续假寐地王衍,在旁边轻哼一声,长跪而起向上奏道:“上月顿丘太守魏植率乱民抢掠兖州,朝廷调道将公前去平叛,难道诸位大人忘记了么?道将公不在东平,难道还要在临指挥作战不成?只不过去制止劫掠的军队,现在到成了劫掠的了。嘿嘿。”把芶晞丛州撵到青州,潘滔可是居功甚伟,深的东海王越的宠信,在朝廷也是说话响当当的人物。
见潘滔如次排斥芶晞,缪播连忙在次跪奏:“陛下,道将公南征北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枭斩籓、桑,走降乔、朗,乃国之栋梁。此次事件,必有隐情,望陛下明察。以免伤了功臣之心。”
“道将公弹劾的这个济南郡守张昊是何等人?寡人怎么以前丛没有听人提起过?”久不说话地永嘉皇帝见下面又要起争执,知道
东海王地嫡系,害怕缪播吃亏,连忙转移话题。
“陛下有所不知,此獠(野兽,这里形容野人)乃是泰山中野人,据说他和清河张氏有瓜葛,但未经证实,此獠虽是山中野人,但据说六艺俱全,并有捉怪驱鬼之能,尤擅炼金之术。
“此獠出山后偶遇琅琊名士王舒王处明公,又逢天下大乱,得以简拔,由本家族弟须昌县侯缪传推荐,授厉城县守。先皇末年东返之役中,此獠曾率数百人大败并活捉东平王懋,得授并国郡守,但此獠不愿意远离故土,未上任。后经青州刺史王敦王处仲推荐,任济南郡守。现东平王懋仍就在他拘禁之中。
“据说此獠力大无比,神勇异常,并且据说此獠有异能,什么刀到他手中都能成神器。此獠曾在万军阵前,一刀降伏辽西名将段氏文鸳,段氏族人尊称此獠为刀神。
“其弟子,也是此獠地地得力助手王氏勇强,也是勇猛过人,善使一张400(汉斤,合88斤,有所夸大)的强弓,在须昌一战当中。一日连下三城,名震青兖二州,据说他也曾经和辽西名将段氏文鸳交过手,一箭把段文鸳击败。
“去年叛匪青州飞豹王弥动乱,处仲公调此獠守卫临,就是慑于此獠威名,王弥不敢进犯临半步。却不知今年此獠怎么和道将公闹起了别扭。”
缪胤和缪传联系较多。数次听缪传说起过张金亮地事情,为了炫耀自己的学识渊博,自然把他所知道的都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皇帝和满朝文武,都张大了嘴巴听着他在胡吹。
“我大晋竟然有这等猛士?”张金亮是谁,朝廷中的大臣和小皇帝并不知道,可是辽西第一猛将,辽西段文鸳是谁。皇帝和这些大臣都清楚的很,幽州铁甲突骑可是为了大晋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铁甲突骑中的段文鸳。辽西第一猛将地威名可是早就被人熟知,谁成想,在青州还竟然有一位默默无闻的,能降伏辽西第一猛将段文鸳的奇人异士,这天下可真是卧虎藏龙啊。永嘉皇帝紧跟着又说道:“这可不是野人啊,这明明是上天赐于我大晋的奇才。此子若能在寡人身边辅佐,天下何愁不能早定?哪位爱卿和张昊先生厮熟?快快前去把他请到京师,寡人要亲自登堂拜将。”

刚刚过20岁的皇帝对什么都有着美好的憧憬,他这句话全殿大臣的脸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张金亮虽然和清河张氏有瓜葛,但是却没有族谱确认,在这些高门华族地眼里。张金亮不过是一个山中的野人罢了。象这种没有家族背景。没有后台的人物,还没有过30已经官居郡守(庶族30岁以后才能仕)。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皇上现在竟然还要升张金亮的官,垄断了晋庭5以上官职的高门华族哪个会愿意。
缪播在下面轻声说道:“陛下,不可幸进。”
缪胤也在下面叩首道:“陛下,此獠虽然勇猛,但是却目无王法,行事随心所欲,根本不听上官教导,每次作战,都是族弟苦口婆心晓之以理,许之以利,才勉强为之。此獠万万不可重用,否则天下再无宁日。”
在提拔张金亮的问题上,皇帝身边这两派表现了惊人地一致,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华族的整体利益,既的利益基团是决对不允许一个非本集团的人员挤进权利阶层的,除非这个人想尽一切办法挤进这个集团里面,成为这个集团的一分子。晋庭是这样,张金亮的锦绣山庄何尝不是如此?现在的社会何尝不是如此呢?
唯一不同地是,锦绣山庄是个冒险者的乐园,爱拼就会赢,而晋庭则不是。
“呔,现天下纷乱,黎民涂炭,正是用人之际,岂可按照常理?”年轻的皇帝见到自己的两名亲信尚且如此,不禁有些沮丧,也有点恼怒,出言辩驳道。
潘滔也在下面奏道:“有各级的中正(相当于现在的组织部长)。决不能随心所欲啊。”
“陛下,昔日赵王之孙秀,河间王之张方,成都王之刘渊,哪个不是大才,然一旦身居高位,必定惑乱天下,至今刘元海还逍遥法外,陛下不可不防。”散骑常侍王延也向上叩首说道。
“此子立下如次功劳,却至今只是担任济南郡守,无任何赏赐,让天下人说起来寡人不免太过寡恩,众位爱卿商议一下,给此子赐个封号,也好章显朝廷不忘其功,这样可好?”小皇帝也是无奈,只得退步说道。
“陛下圣明。”众人朝上叩首,齐声唱道。不给庶民一点甜头,怎么才能让这些庶民为自己地利益集团,贡献出来自己地家产,性命,以及
一切呢?给个一文不值的封号(或者称号),鼓励一利益集团贡献出自己的青春,热血,甚至生命的庶民自然也是应该的。最好在开个表彰大会,给获得封号地人带上大红花。由领导颁颁奖,那是更好,当然西晋的交通条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表彰大会的。
“让芶晞即刻赶赴琅琊,查明事情真相,立即向寡人奏禀,不可有误。魏植叛匪和王弥叛匪还都得仰仗濮阳郡公平定,也不能对濮阳郡公太过苛刻。”皇帝称大臣的时候只能称其名,而不能称其字,更不能叫官名。这是规矩。否则那就掉了自家的身价了。
“陛下,可是琅琊郡遭匪甚重,各家损失巨大,如若听任道将公的部下如此非为,百姓还有谁能够仰仗的呢?”华族内部的斗争可也是很尖锐地,既然芶晞不仁,那么也别怪这些人不义了。
“你们几个想个办法。弄个条陈出来,寡人盖印就是了。咱们现在继续谈凉州刺史张规的事情吧。”小皇帝其实早就明白自己是个傀儡,每天在这里和这些大臣聊天,也不过是在想办法把一些小事情往自己设想的方法引导而已,至于大事情,那根本用不着他操心,自然有身在许昌的东海王越来替他操心了。
“这个张金亮也够厉害的。竟然能把芶晞折腾成这个样子,也没有枉费我的心思。”在许昌的都督府里面,司马越坐在卧榻上,看着缪传递过来地密报对坐在身旁的刘舆说道。
作为越府三才之一的刘舆眼睛盯着矮几上的地图,随口恩了一声,并没有搭司马越的茬,司马越有点尴尬,继续问道:“庆孙先生认为我是趁此机会把芶晞杀了?还是把芶晞放了?”
“王爷心中自有定策。何必再问舆。”刘舆抬脸看了一眼司马越随口答道。
中山刘舆字庆孙,乃是现并州刺史刘的兄长,年轻时就和兄弟刘刘越石名著一时,素有:“洛中奕奕(精神旺盛,神采焕发),庆孙,越石。”
刘舆的亲妹妹嫁给赵王伦地世子司马荂。本人倨傲洒脱不拘一格。最具特色的是其人经年累月的不洗澡。浑身油腻,臭气熏人。司马越征辟他的时候,就有人劝司马越说:“舆犹腻也,近则污人。”
后有诗讽刺他说:“物近刘舆招垢腻,风经亮污尘埃。”是谁前文已经说过,把这两个在个人卫生方面做的极端的人物作类比,更加突出了刘舆的特点。
但此子天才,接人待物,批改文卷,两不耽搁,越府上下人人欢暢,莫不悦附。命议如流,酬对款备,时人服其能,比之陈遵。
此公不但不爱洗澡,而且还好色,尤喜人妻,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司马越见刘舆回话,连忙说道:“庆孙先生大才,我的看看庆孙先生和我想地一样不一样。”
刘舆捋捋胡须,轻咳两声说道:“王爷现在最主要敌人不是道将公,也不是正在山西闹得正欢的刘元海,而是--------”刘舆向天上指了指。“现在杀了芶晞,未免会让济南郡的张昊做大,我想如果让我在济南郡的张昊和芶道将两个人中选一个支持的话,我宁肯选芶道将。王爷不是不明白,不过是想用势力比较小的济南郡拖住势力比较大的芶道将,所以才暗中支持济南郡罢了。
“所以,我建议放,再把芶道将放掉,让他和济南郡继续斗去,他们两个谁弱,王爷帮哪个,直到两个人斗地两败俱伤,都对王爷造不成威胁为止。
“更何况按照现在地形势,芶道将已经被削弱,再也很难对王爷造成威胁了呢?”
司马越手捋长髯,含笑不语。
“王爷现在应该想地是怎样稳定河北局势,怎样稳定京师的局势,王爷想中兴大晋,可是有些宵小居心叵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京师之中可是暗流涌动,有人想对王爷不利,王爷可要小心啊。”
“请先生教我,”司马越抱拳空首(拜礼之一,跪坐席上,双手交叉,以头叩手)道。
“王爷可以移镇禀丘或者阳,一则可以震慑北方,二则可以就近照顾洛阳,以应不测。许昌虽居要冲,土地肥沃,利于养兵,然而距离河北较远,不利于对刘元海地清剿,距离洛阳较远,不利于对洛阳的控制,到时候某些宵小挟天子以令诸侯,发徼令通缉王爷,到那时王爷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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