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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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的家里灯火通明。
“怎么会让那个家伙逃掉呢?”方辰盯着段杰问。
“你家很漂亮。”段杰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变换着电视频道。
“我带你过来不是要你在这里享受的!”方辰恨不得将这个碍眼的家伙丢出房间去。
段杰含笑转向他,“这一点都不像你,你过去的镇定从容都跑到哪儿去了?”
方辰闻言后默然了。
“是什么让你变了?”段杰问。
方辰不再看他。
是等待吧,是漫长到足以把他逼疯的等待,没有人知道他等得有多苦!七百年啊,是多少个生生世世可以形容的?如果有人也像他一样守在轮回转世的入口处苦苦等待那么久,也会像他一样性情大变吧?从亏欠到怨恨,从痴情到淡然,从期待到无奈,这样的变化根本是他自己想控制都控制不了的。老天和他开着玩笑,让他在决定放弃之后意外发现于蝶也转世了,但于蝶已经不是原来的于蝶了,他也不再是原来的他,他们都变了,爱也变了吧?如果还有爱的话。
“她说过总有一天我会与她相遇。”方辰凄然地闭上眼。
“你等到了。”段杰唇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可我为此等了七百年。”
“这是对你的惩罚。”
“你到底什么人?”方辰猛然间抬头逼视他,“神吗?还是妖?”
段杰脸上的笑容在放大。“你说呢?”
“黑翼!”方辰厉声喊。
“别这样,我说过叫我段杰就好,”段杰说,“如果太认真的话,游戏就不好玩了!”呵呵!
“我不想和你玩什么鬼游戏,根本就不想!只有你这种魔鬼才会以为这是游戏,游戏会让于蝶痛苦吗?游戏会让她死吗?游戏会让一个人用几世的时间去等待吗?游戏会让我和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不!这根本不是游戏,这是谋杀!它谋杀掉了我所有的耐性,我所有的希望,我所有的等待的意义,我想不出自己等了那么久到底为了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了,因为我想要的根本就不存在了!”
“这是那个跟我说无论如何都会等她的管风云吗?我现在怀疑自己搞错了,你是不是从某个鬼地方蹦出来的冒充者?”
“黑翼——”
“嘘——,小声点儿!我听得到,”段杰蹙着眉说,“好像我们把话题扯得太远了,我们不是在讲那个走运的家伙吗?”
方辰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他眉头打结儿,沉声问:“为什么你可以经过这么多年而不变?”
“你从不曾看见我的容貌不是吗?怎么敢肯定我没有变呢?”
“我说过我对你的鬼游戏没兴趣,所以别再开玩笑了!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方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在顷刻间险些爆发出来。
一点都不好玩!段杰莞尔一笑,“因为我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在冥界痴等七百年,哈哈!”
方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转世轮回这么多次你都不会忘记过去吗?”
“谁说我转世了?”段杰的眸光似清波般流转,在这一刻耀眼夺目。呵呵!似乎他们间的话题再也回不到那个该死过几千几万回的逃逸者身上了!眼前这个男人可真是好玩!“谁说我转世了?”他微笑着眯起眼睛重复着,举止优雅地轻靠向沙发,“我是永生不灭的。”
“别开玩笑了!”方辰大吼。
“我不得不说,你不仅没有幽默感,连想象力也少得可怜!”笑容在泛滥,其中充满了嘲讽、轻蔑,甚至怜悯,还有无边无沿的玩世不恭,“你还是管风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力量又多大了,不是吗?还有,你以为当初看到霍小优在车祸中被撞得头破血流只是你的幻觉吗?明明浑身是血,怎么会在送到医院后连血迹都不见了呢?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有你能一眼就认出霍小优就是于蝶难道不应归功于我吗?还记得吗?‘我许诺你的来生,当你第一眼见到她时,会心痛欲裂,条件是你不可以忘记今生事。’”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方辰目光炯炯地逼视他。
“‘东西’这个词不好听,我也不喜欢。你可以称我为魔,无所不能的世间魔。”
“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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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蝶揉着眼睛醒来。
“看来你的日子并不怎么惬意。”窗外的灯将黑翼的身形描摹成剪影。
于蝶猝然放下遮挡视线的手,定睛观瞧。
拜托!这里是女人的闺房欸!这些大男人怎么没事儿就往这儿跑呢?这里有金子吗?神经病!咦?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儿呢?什么意思?
“于蝶?”
耶?
于蝶慌忙回神儿。
“你变了。”
“你怎么又来了?”于蝶歪着头问他,想寻找个能看清他表情的角度。察言观色对她来说何其重要啊!
“你真的变了。”似乎一个“变了”还不足以完整地形容出于蝶的变化和他自己的惊异。
“好吧,我变了,我承认,你现在可以说出你来的缘由了吗?”于蝶语气中**的不耐连她自己都无法忽视,“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是想说……”她竟一时语塞了。
“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对吗?”黑翼饶有兴趣地问着。

于蝶眉头打结,低下头。虽然聪明如她,但也并非是无所不知的。“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像是在问黑翼,也像是在问自己。
“是因为管风云吗?”
他?为什么是他?哦,不!不是他,一定是别的人和事,是什么呢?
“你喜欢发呆了吗?”
发呆?什么发呆?啊——
于蝶睁大她美丽的双眸,看定黑翼。
“今天的你好像不像之前那么伶牙俐齿。”黑翼指出她的另一项变化。
“是吗?”于蝶的眉头似乎已经打成蝴蝶结了,“黑翼,”她轻声问,“我快要死了吗?”自己身上明显的变化让她有些无措,是否是她已经预见到了死亡才会变得如此反常呢?
这女人变傻了!“怎么会这么问?你一向对自己的求生本领很自信,不是吗?”黑翼笑着说。
于蝶微微一笑,往日的光彩转瞬间又回到她的脸上。“是的。”
“既然你恢复正常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来的原因了,是为了它。”黑翼轻轻一指于蝶袖口那个小脑袋。
“丹珠?”于蝶抬起胳膊放在胸前,此时手肘处也隐隐传来辛辣的痛感,有些恍然,“怎么会这样?它有多久不曾吸过我的血了?”
“你知道的,血蛇是有感情的,而丹珠比之其他的更甚,你以为丹珠认定你为宿主后为什么身形不曾改变过?它根本就是在自虐!”黑翼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屑。
“你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告诉我,我是个笨蛋!可是我从没与其他的血蛇接触超过三个月时间,我怎么会知道血蛇到底应该怎样呢?”说完这些话后,她眉头刚刚稍有些舒展的蝴蝶结又不自觉的加深变重,蓦然垂首,“对不起,我想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如果我会因为我的莽撞和无礼死在这儿,我也不会感觉稀奇,”她轻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告诉我,我怎么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从没问过,怎么?现在想知道了?”黑翼问。
“不会有人不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蝶幽幽地说,“它困惑了我三年,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那个人,知道了也不敢问。”
“现在敢了吗?”
“能告诉我吗?”
“有何不可?”黑翼云淡风轻地说着,“还记得那个夜吗?哦你当然会记得,因为那不可能被忘记。你看到我的脸了,对吗?所以你不能活,看过我真面目的人是不能活下来的。可是你命真大,竟然误打误撞被丹珠认定为它的宿主,你没死,真应该感谢这畜牲!不过,如果如此轻易就放过你,那就不是我了,所以……”他微笑,“所以……呵呵!你很幸运成为我第一个使用‘夜咒’的人。”
于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插嘴,也没有惊奇,只是静静地听着。
于是,黑翼继续说:“夜咒是一种可以割断日夜的咒,被施咒的人会在白天睡去,夜里醒来,这你身有感受不是吗?可是,你似乎还不完全清楚它,它还有另一种效用,那就是在它割断你的日与夜的同时,也同样会撕裂你的魂魄,也就是说有另一半的你在另一个你所不知道的地方活着,至于到底在那儿,连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另一个你正好与你相反,她会在夜里昏睡,白天清醒。”
于蝶听完依然未有反应。
呆了?
好久于蝶终于开口了,“怎样才能解咒?”
“不怀疑吗?你相信我的话?”黑翼嘲弄地问。
“我信,你没必要骗我,你可能真如他们所说,无所不能!”于蝶接着说,“如何解咒?”
黑翼轻挑浓眉,“除非你死,或是另一个你死。”
“我死?或她死?”
“可是两个都是你,而且你根本决定不了另一个你的生死,因为你既是她,又不是她。很好玩的咒,不是吗?时间对于你来说,是以另一种轨道在行进着,另一个你可能是你的前世,也可能是你的来生,真有意思!你不觉得吗?也许在你眼里我们的时空才是真正断裂的,哈哈……”这个想法引来他的一阵狂笑。
于蝶忽然抓住黑翼的手问:“只因为我看到你的脸就这样对我,你不觉得这惩罚太重了吗?为什么不愿让人看到你的脸呢?”
黑翼的脸骤然阴沉,他厌恶地甩开于蝶的手,冷冷地说:“你问得太多了!看来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死的话,也别用这种办法。”
于蝶的黑瞳因为隐忍而变得暗淡。“对不起,离开你让我放松了警惕,那些殚精竭虑的日子似乎已经久远得让我觉得不像是真的。”
“那就努力回忆那种感觉吧,如果你还想活下去。”
于蝶微笑,“我会的,不仅为自己,也为了它。”于蝶把那个湿滑慵懒的小东西托在胸前,无限宠爱。
“最好你这样,因为它的命比你矜贵得多。”说着已经走到门前,准备离开了。
“黑翼,”于蝶突然叫住他,脸上出现从未有过地淡然,她轻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她会比我幸福,所以总有一天我会解除那个咒语,以我的死,但不是现在。”
黑翼猛然回首,就在那一瞬,于蝶敏感地捕捉到一抹迷离的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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