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又见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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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一点就喜欢上你了,就一点点……”
王玲拿拇指和食指比较了一个很窄的缝隙,微笑着说道。发“好人卡”在先,讲残忍事实在后,即便如此,王玲也希望轻松一点,柔和一点,温馨一点,心翼翼地不要伤害到于根顺。
虽然于根顺先后救了王玲和弟弟的命,可以说恩重如山。但恩并不等于爱。王玲心道,即使无法报答这份恩情,我宁愿欠着,也不愿用爱去报答。
因为那不是爱。有条件的爱,就是掺假的爱,是变质的爱,是对爱的亵渎。对我,对顺子哥,都是不公平的……
王玲并不愿意去想,如果假以时日,自己会不会真的爱上顺子哥呢?当然这个称呼她并没有叫出来。有时候她觉得于根顺像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大孩子,也有时候觉得他是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她也不愿意去想,自己对顺子哥的感觉,真的只是感激呢?和顺子哥在一起时,很踏实,很轻松,很安全,很快乐,时间过得很快……好吧,是时候结束了,我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此时,于根顺和王玲坐在一个餐馆里。
平阳并没有茶楼、咖啡屋或者酒吧这类消闲场所。而两三点钟正是平阳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王玲就拉着于根顺进了这家还算干净的餐馆,点了几个凉菜,要了茶水和一瓶藏马山白干。
餐馆的老板还兼着大厨,忙活了一中午,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睡着了,脖子上搭着根毛巾,手里抓着个长柄的苍蝇拍。两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王玲开始给于根顺讲她的故事。
本来,王玲没想这么早讲的,这是一个女孩子心里的创伤啊!但弟弟一声不负责任的“姐夫”,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警官,让她下定了决心。即使下定了决心,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从何讲起。
王玲是女孩,又是过来人,能看出女警官对于根顺的关注,这种关注又意味着什么,虽然顺子哥似乎傻乎乎的不清楚。而女警官的条件,从哪个方面都要好多的啊!
“还要从去年寒假开始说……”王玲露出了虎牙,但精神好像有点恍惚。于根顺“咕咚!”喝了一杯,好像很大声。看王玲那么投入的样子,赶紧心地问了一句,“我喝酒没事吧?”但王玲好像没听到,也没回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做人要靠自觉。于根顺嘟囔了一句,尽量点声喝。过了一会儿,他只就端着杯子,把喝酒这茬给忘了……
他叫袁远,比我们高一届,是院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在学校里就认识了,我是宣传部长,但也就是认识而已,并没有太多交往。
怎么说呢,袁远是个很活跃很主动的人,在公交车上能跟不认识的女生聊半个时,在火车上能跟不认识的大叔聊四个时,呵呵。还有就是比较乐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那段,背得很熟……
袁远大三实习时,单枪匹马跑到了沧海,找了个酒店打工,从门童做起,做过传菜,做过服务生,做过领班。去年寒假前,他已经是前厅经理了。这个新任的前厅经理,回校招实习生,我和十几个同学去了。
沧海很美,但酒店工作很辛苦,一天十多个时站下来,两腿都木了。同学们逐渐地走了。第十九天的时候,也就是腊月二十——这天我记得很清楚——我也想放弃,但下班后,袁远和我坐在宿舍楼道里聊天,他不停地给我打气。我说,来之前就决心干半年的,说到做到!从此以后,袁远就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我。
去年春节,我俩都没回家,放假一周,我俩一起到处走走看看。到沧海满一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出来玩,和他在一起。我俩还买了两件新衣服,款式一样,笑称情侣装。
春晚是在网吧看的,刘欢唱《温情永远》时,我们两人都感到了异样,特别的温馨。我不知道他是蓄谋已久,还是一时冲动,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嬉皮笑脸地说,“玲啊,你看你现在单着,我也没女友,要不,我们在一起得了!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说得很轻松,但我感到他的手却在轻轻地抖动,不可抑制。正是这份抖动打动了我,我答应了他。
后来他跟我说,当时紧张死了,头一回求爱没经验,以后就熟练了,我追着打他。他还说,那时我总是微笑着,无论多困难,满地白雪,但看着我,就像看着春天。其实,我没有那么坚强。但他说的很多话,都在我心里,牢牢的。
春节的后半夜,我们是睡在一起的,但什么都没做。初一早上,我们接吻了。那是初吻,两人都是,笨笨的。后来我告诉了我爸爸,爸爸说,“像他那样能够忍得住的男生,是靠得住的。”我就觉得特别的幸福。
春节后,我们晚上下班后一起去网吧。然后一起吃烧烤,他喝啤酒,我喝果汁。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此生到目前为止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虽然住在一起,但我们依然没有越界。他说,想要将我最纯洁的幸福时刻,留到我们婚礼的那天!我记得的,我记得,真的……
我实习工资每天十块钱。他是前厅经理,也就是千把块。所以上网吧就是我们的娱乐。我喜欢吃零食,他就经常给我买。

正月十八那天,下雨了,他背着我去网吧。一个包包挂在他脖子上,包包里放着爆米花,我一手打伞,另一只手拿爆米花吃。我自己吃,也胡乱地往他嘴里塞,笑一路。
雨下得并不大,但把我们俩和世界隔开了。我觉得世界上只有我们俩。这场雨,就是为我们下的。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每当下雨的时候,我都会失神……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很冷。我们抱在一起取暖。路上有灯光很亮的车开过。袁远说,总有一天,我要给你买最好的车!我说,我等着,嘻嘻。他见我笑,就很着急地赌咒发誓。我捂住了他的嘴,说我只想让你给我当车!他背起我就往回跑,那段路有四公里。一直到头。到了以后还气喘吁吁地说,我不累!我给他擦汗,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掉了……
其实,袁远并不是一个很单纯的男生,甚至说有点“刁”。他已经在沧海打拼一年多了,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很多。
有一次,他跟一个在酒店门前乱停车的家伙吵了起来,那家伙掏出来一把匕首乱划拉。袁远退后了,跑厨房去找了把刀,在自己胳膊上画了两条痕,然后打电话报警。在警局里,他要那家伙赔偿两百块钱,一刀一百,另外要鞠躬道歉并写下保证。警察看袁远满脸老实的样子,就偏袒他,让那家伙赔了三百。
他乱七八糟的朋友也不少,有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还有一次,我看到他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这肯定不是自己划的。但他不肯告诉我,我真的很担心。一个多月前,他突然让我辞工,回平阳,不要留在沧海。没有跟我说原因,但很认真,很急迫。我就回来了。
我们经常电话联系,一打打半个时,一个时。我很想念他,他说也很想念我,但他不让我去沧海看他。他也没有回来过。
前天,也就是其他同学回校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他的短信,内容是,“我们分手吧!你叫王玲,谐音是‘亡灵’,不吉利,就这样!”
我一下子傻了,我甜甜蜜蜜地等了两个多月,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还是因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我立即打过去电话,但他的手机是关着的,一直没有开机。一直没有。
所以,昨天我精神恍惚,一脚踏空。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王玲有点说不下去了。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虽然有时候是苦笑。而此时,已经有些哽咽了。
“他可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于根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让他安慰女孩子,实在是有点狗咬刺猬的感觉。呃,我不是狗,她也不是刺猬。但人总是有点短处的吧?即使英明神武如哥……
要是男人就好劝的多,来,哥陪你喝!灌醉了就啥也不知道了。不过,这一瓶酒还真是不够喝的。人家老板睡得那个香,恐怕不结账走了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去打扰。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王玲努力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很傻?我都决定了这辈子都跟他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了。我以为足够爱他就好,别的都不是问题。可问题是他根本不在意我,我只是一厢情愿……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很差劲?”
“不!你很好!”于根顺已经对很多人说过很多个“你很好”了,但恐怕这次是最真挚的。
“其实,我爸爸是支持我的,但我妈妈一直很反对。她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是她的学生,也是同事的孩子,从就很聪明很优秀的。你们是认识的,就是今天见到的王伟光。”王玲轻轻地揉了下眼睛,又笑了起来。但笑得很不彻底,以至于半途而废。
“我妈妈说,爱情都是骗人的。当年她也很爱我爸爸,现在又怎么样呢?男人最重要的是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可惜,对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的爸爸,她的老公,都没有做到。现在,她的希望都寄托在第三个最重要的男人身上了,就是我弟弟。”
“我爸爸沉默了,我也只好屈服,跟王伟光见了面。我和王伟光时候就认识的,他比我高两级。王伟光现在是政法委记秘了,很有能力。说可以把我办进县政府工作,公务员,一生无忧。我并没有答应他,但他一直在努力追我。”
“如果你见到王伟光,请帮我告诉他,他是个好人,但我不适合他。我和他交往只是因为妈妈的压力,让他不要找我了。别伤害他的感情,其实我不太擅长拒绝。”
这时,王玲的手机响了。电话是盛赛斌打来的,王玲告诉了他地址,让他过来。
“这个手机,是袁远给我买的,就在我回平阳之前。相同的两个。如今,他的已经关了。”王玲最后说。
说完后,两人一起望着窗外。于根顺暗自苦笑,原来,“你是个好人”是这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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