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单亲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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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平从平阳回来以后,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逐渐消退,被辞退被清算的后果却逐渐凸显,就像有一条绳索勒在脖子上,越来越紧,几欲窒息。
五天里,又像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却迟迟不肯落下,专门折磨人啊!
可以说,所有当事人中,最寝食难安的,前三天非黄建国莫属。而后两天就是王思平了。王思平心里也未尝没有后悔,都三十而立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呢?这五天来他一直躲在农技站里,压根就没敢回家,怕被老娘看出猫腻来。
老娘单身一辈子,就守着王思平这根苗苗,只要有点风吹草动,绝对瞒不过老娘的火眼金睛。王思平想破了脑袋,还是不知道怎么跟老娘交代。以前好歹是国家干部,现在给闹的,成无业游民了?
九年前王思平毕业时,国家还是包分配的。在老师的帮助下,县农业局同意接收王思平。
平阳农学院在平阳渊源很深。前县委记孙继宗就是平农毕业,当时他还是常务副县长。如今孙继宗也算是“归故里”,虽然不是很“荣”。县里的领导干部,除了高高在上的几个人大本科,那就是平农大专的天下。
没想到老娘坚决不同意王思平留平阳,哭天抹泪的,非要王思平回藏马山不可。王思平也想折中一下,让老娘到平阳跟他生活。但老娘还是不同意,呼吸不到藏马山的空气,老娘就犯哮喘。喝不到藏马山的泉水,老娘就跑肚子……
王思平最终回到了藏马山,成了全镇干部当中的最高学历人才。开始时,花愤镇长对王思平还是很重视的,把他安排进了镇办。结果,王思平为人不灵光,处事死脑筋,白上了三年大学,却连个稿子都写不好。
花愤这才把王思平一脚踢进了农技站,一干就是八年。五年前,老站长在村里喝醉酒,淹死在二十公分深的排水沟里。王思平就接了这个无谓的站长职务连个兵都没有。好在王思平的工资走的是技术级别,农艺师,也算是享受副镇长待遇。
期间,王思平也谈了两次恋爱。
第一次是他的平农同学,就爱王思平的老实巴交,专门从城里来看他。但老娘觉得城里姑娘娇气,细皮嫩肉的,连饺子都包不好,谁伺候谁啊?说不定还会把儿子调进城里去……于是,王思平的初恋无疾而终。
第二次是某村支的闺女,大手大脚大屁股,炒的一手好菜。但老娘又觉得这闺女是农村户口,没文化,配不上她儿子……于是,王思平的青春就给耽误了。
这两次恋爱,有两个共同的特点。其一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其一是如今这两个姑娘的儿子都已经好大了……
三十而立,三十而立,我王思平是啥也没立啊!
今天一早,王思平终于接到严东江阴惨惨的通知。王思平反而横下一条心,很光棍地来到多功能厅。说起来这还是王思平第一次接到镇办严主任亲自打来的电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王思平倚坐在胶合板座位上,两脚踩着前座底下的弧形支架,两手捧腹,双眼望着天花板,日光灯旁边似乎有两只苍蝇在恩爱。
回头想想,那两天的经历,还真是过瘾啊!干净利索,快意恩仇。
而此前,不过是尸位素餐,混天撩日,整天想着去哪里蹭饭,想着不要出什么大漏子,想着把日子糊弄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能看到退休那一天。退休前能混个高级农艺师?悬……
王思平不由得想起了于根顺。大哥的心理素质也是过硬,闹出这么大乱子来,却一直像个没事人一样。大哥毕竟是大哥,早就想好了出路,仅三天就开起了一个店子。想来,大哥那儿还缺个跑堂的?至少不用到处蹭饭了。
想着想着,王思平的心态居然完全放松下来了。心想要是大哥坐在身边多好。不过,这是股级以上干部的现场会,于根顺没有资格出席。
让王思平没有想到的是,大哥居然又打上门来了!拎着“国舅爷”!一口一个“黄建国镇长”!一时间,王思平对于根顺的崇拜无以加复……
众人的情绪也都比较激昂,有热闹看啊!“国舅爷”挨了揍,看样子是白揍了?一时间纷纷打听起于根顺的出处来。王思平当然深与有荣焉,早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声地给周围的干部介绍着大哥的光辉事迹。
王思平也是镇上的老干部了,但一直没大没的,没个领导的样子,倒是和这帮子年轻很熟。他也就是和这些嘴上没毛的子们熟悉。
反正王思平坐的是最后一排,身边都是凑数目的路人甲酱油男。一时间就有点闹哄哄的。
“肃静!肃静!像什么话!都坐好!楚所长看住石克洋,先坐下!于根顺,你也坐会后处理!”
见郭大中闭目养神,顾大同一时语塞,黄建国一脸猪肝,主持会议的花愤及时开腔了。
花愤虽然语气急促,神情焦灼,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忍得很辛苦。他心道,今天中午的招待餐,也是安排在“石家老鸭”的?石克洋还真是闲得慌,居然有功夫去砸人家的店,这倒霉催得,哈哈!

花愤猜得一点都没错。但他不知道,严东江给“石家老鸭”打电话时,石克洋早就带人办事去了。不过那两个姑娘对政府招待餐熟门熟路的,详细记录了严主任的要求,就安排后厨准备了,还没来得及向老板汇报呢!
于根顺三人都坐下了,就在空着的第一排。
第一排通常是预留供领导的随行人员坐的,今天郭县长就带了一个人,顾局长倒是带了两个年轻警察。所以空着很多座位。
于根顺很乖的,领导让喝就喝,领导让坐就坐,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听讲。他的左边是楚楠,楚楠的左边是石克洋。石克洋体积巨大,楚楠只好向于根顺这边倾斜。而在顾大同看来,这两口还真是亲密无间。楠楠这孩子,也不知道端着点……
“王思平来了没有?”会场上响起了一声召唤。
但王思平正低着头给人介绍和大哥并肩奋战的日子,根本没听到。
“王思平呢?严主任通知到了没有?”又一声召唤。
第一次喊人的是顾大同,第二次是主持会议的花愤。旁边的办事员连忙拿胳膊肘捅王思平。王思平这才反应过来,心情却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了泥泞。
唉,我的事,终于来了啊!
“到!”王思平答应了一声,急忙站起身,没承想膝盖撞到了前座的后背上,疼得他“唉哟!”一声,旁边的年轻又是一通哄笑。
“到前面来!”顾大同向王思平招了招手。
王思平只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一脸的倒霉相。
顾大同从手包里取出一纸文件,递给了郭大中。郭大中却笑了笑,又推给了顾大同。
看到王思平的糗相,顾大同几乎要笑出声来。随后他轻咳了一声,拿着文件照本宣科。
“王思平同志,政治作风过硬,工作能力较强,做事态度认真,综合素质较高,有较好的群众基础,有较丰富的领导经验特别是基层工作经验,有较强的统筹协调能力特别是应对复杂局面的能力。经县委常委研究决定,任命王思平为藏马镇党委副记、藏马镇人民政府代镇长,提名王思平为藏马镇人民政府镇长候选人!”
顾大同的宣读,石破天惊!
一脸倒霉相的王思平完全傻掉了。这是什么意思?没听说过有这么玩人的啊?我是副记、代镇长?
全场干部也都傻掉了。楚楠去掉代字,虽说突然了点,但基本还算是靠谱。王思平是什么东西?要不是经常开会,又都是乡里乡亲的,还真没有多少人认识王思平。不过也只是认识而已,从来没人把王思平当回事。
王思平上位了?他家祖坟冒青烟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黄建国却“腾!”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猪肝脸变成了坏猪肝脸,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黄建国同志,交接完毕后到县委组织部报到,县里另有任用!”
还没等黄建国开口,就听到郭大中缓缓地说道。黄建国果然又慢慢地坐了回去,失魂落魄,若有所思。郭大中也没看黄建国的表情,只管慢条斯理地继续背。
“县委相信,王思平同志上任后,一定会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紧紧依靠镇委镇政府领导班子,团结带领广大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把藏马镇的各项工作搞上去,把藏马山的改革和发展推进一个新的阶段,创造的新辉煌!”
花愤带头鼓掌。严东江更是激动地站起身来,好像是情不自禁,无法抑制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随后,多功能厅里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
虽然消息太过突然,太多的人需要消化,但无可置疑的是,藏马镇改朝换代了!
只有王思平还神思不属地站在那里,使劲地掐着自己的胳膊……
顾大同笑眯眯地看着王思平。还别说,和市委记王永平的面目确实有点神似。
“王思平的简历,你看过吗?”
五天前,楚向前离开平阳时,单独对顾大同拉到了一边。
“王思平一九七〇年生,一九九一年毕业于平阳农学院,大专学历,未婚,那啥党员,农艺师职称。籍贯平阳,土生土长的藏马山人。”顾大同的记忆力很好,况且这些都是他整理出来报市委记王永平的。
“还有吗?”楚向前笑得有点暧昧。
“王思平出自单亲家庭。其母陶芳,与姜姓男子有短暂婚史。后陶芳将王思平一手带大。怀疑陶芳有轻度精神障碍。王思平至今未婚,与陶芳心理状态有关。”这已经超出了简历的范畴,不过尚在刑警工作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顾大同的嘴巴突然张大了,“他为什么姓王?”
“王永平一九四八年出生,祖籍沧海。一九六六年下乡,一九七〇年回城。下乡地点就是藏马镇。”虽然四周无人,楚向前还是压低了声线。
“王永平?王……思……平?”顾大同的脑袋一时间拐不过弯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你当是拍肥皂剧吗?
陶芳——村里有个姑娘叫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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