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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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不高兴了,“内参嘛,不就是一份情况反映?他许维舟有没有事,纪委监察部门知道去查呀。”
“人家毕竟是副县长,无凭无据……”我说。
“怎么就是无凭无据的了?什么事有李珍在,她说得清楚呀。”
我有点佩服阿依了。无论怎样,阿依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我点了点头,“那我们再去李珍那里,把材料搞得扎实一些。”
阿依很高兴,立起身子,夸张地说:“YesSir.”
这次采访李珍很顺利。阿依尽拣重要的问题提问,李珍的回答也是尽可能详细。
采访完了,李珍还沉浸在那些伤感的往事之中,泪水涟涟,阿依说:“李珍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帮你。”
李珍含泪点头,“李记者、阿依小姐,我相信你们!”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阿依说,李珍这句话一直感动着她,要赢得一个人的信任,不容易呀。也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面对采访对象,听了不平之事,便很容易生起一种保护弱者的责任感。
“阿依你不要做记者了,应该去纪检部门工作。”
“不,我现在尤其觉得记者职业的神圣,还是让我做一辈子记者吧!”阿依不无亢奋地说。
我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阿依很敬业,第二天便有了一篇初稿。她很高兴,“等我再改一遍,就请我的李先生斧正。”
“阿依辛苦了!”
“那你准备怎样慰劳我呢?”
“还没想好。”
“不如这样吧,今天放假,去游奎星阁,明天回报社,好不好?”阿依歪着头,那样子很可人,由不得人不答应。
下午,我们去了矗立在桃园县南山之巅的奎星阁。
南山不高,从市街往上,百余级台阶,不过就是几重塔形的阁楼。夕阳下,斜晖血红。我们倚在奎星阁楼顶的雕栏上往下看,街市纵横,有如阡陌,又是一片闹中静境。近处有果园,种有桃枣之类。
“你在想什么?”阿依问。
“没想什么。”
“你说,这个内参能发出去吗?”
“不知道。”
阿依善于思考,这是优点。我是第一次带实习生,对这个学生,我很满意。
不知道阿依写了些什么,我有些吃不准,就变着法子问她:“你的稿子肯定写得很义愤吧?”
“我有你想象的那么低水平吗?如果你想听听我自己的评价,那就是真实客观。”
“有那么自信?”
“当然!”
我被她逗乐了。阿依是个文静的女孩,在一起好些天了,除了她的基本情况,她基本上没有谈过自己。她很有正义感,性格开朗,比较容易沟通……可除了这些,我还知道什么呢?
阿依有点神秘。
人们常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总会有故事发生。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确实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看见我乐了,阿依又给我讲起了校园里的故事。她总是喜欢在我面前谈及华西师大,那是我们共同的母校,好像一谈到母校,我们的距离就拉近了,她喜欢以我的校友自居。
她不经意地说:“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做老师呢?你看,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我们还是做校友吧!”
“谁喜欢做你的老师了?这都是报社安排的,我们本来就是校友,是先后同学嘛。”
听我这么说,她很高兴,看我的眼风显得有些迷离。
我心里不由起了一点微微的波澜,我知道不应该。无论如何,她还是我的学生吧。
看见我突然陷入了沉思,阿依写在脸上的快乐一下子不见了,急问:“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没怎么。”
第二天,我们坐上了王主任安排的黑色奥迪轿车。回到省城,我和阿依站在街头,望着报社巍峨的大门,像分别了很久似的,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亲切感。

“报社这道大门真气派,它象征着新闻工作者至高无上的尊严!”
“你说得很好,阿依。真的,我现在就有这种感受。”
回到家里,妻子慧琳还没有下班。
晚上,慧琳见了我,脸上泛着红云,她是很含蓄的那种女人。看见那一大箱土特产,她笑着说:“采访对象对你们蛮不错的嘛!”一边说,一边清理那些东西。
我笑了笑,还没说话,发现她拿起一个信封发愣。
其实,记者采访收到三五百元的茶水费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用不着大惊小怪。但是,这个红包似乎太多了些,整整10000元啊!
面对这么一大叠钱,我也发起愣来。
“怎么办?”慧琳问。
我摇了摇头,说:“这钱不能收。”
“怎么会这么多呢?”慧琳把信封递给我。
“不要想那么多了,我想办法退给人家吧。”
慧琳点点头,“你也累了吧,早点休息。”
我知道她的意思,笑着望望她,“那我先去洗澡。”
“我已经在那边洗过了。”她说的是在岳母家里。
卧室里的灯光很柔和,慧琳愈显得温柔可人。她抚着我的背,手指轻轻地摩娑,像轻盈的小溪流过。揽着她光滑的腰肢,我觉得家里真好。
我们都很尽兴。我说:“我现在是真的累了。”
慧琳笑了,笑得有些妩媚,有些不好意思。
早晨,慧琳上班去了。
我洗漱完毕,懒洋洋地下楼,踱到值班室拿了一份今天的报纸,一边看一边往办公室走。
推开门,阿依已经坐在那里了。她轻轻问了一声:“你还好吧?”那声音有点冷。
我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她怎么会用这样的口气招呼我呢?
阿依似乎也察觉自己的语气没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把稿子递给我,“现在请你修改。”
我接过来,却并没有看,而是有些迷茫地望着她。
她向我笑了笑,嗔道:“你望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我的脸没有洗干净?”
我夸张地嗅了嗅,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淡淡香气,“不是。我闻到你今天气味不对!”心里却在想,女人的心思真不好懂,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阿依回到自己的座位,笑着说:“你的鼻子有问题。”
我也笑了,这才埋头看稿。
稿子题为《包二奶,副县长违规生育》,大约有3000字,还得花些精力修改。我说:“稿子还不错,但是不是长了一些?领导很忙啊,作为内参稿件,既要让他们明白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又要不读得厌倦,很考功力的。”
“如果阿依一下子就搞掂了,还要你这个老师干什么?”
“稿子要上内参,也不是写出来就能上的,还得经报社领导审查、签发。”
“那你这就去呀!”
我刚刚离开座位,突然想起问:“你,没有什么话要给我讲吗?”
“什么事?”阿依莫名所以,过了片刻,她突然说,“哦,信封的事!对不对?我刚才就想问你哩。”说到这里,阿依的表情即刻严肃起来,“他们对我们的期望很高啊!”
“他们这样做,可能还不仅仅是为了一篇新闻稿。”
“——这是在堵我们的嘴?”
我点点头。
“怎么办?”阿依问。
想起昨晚慧琳也是这样问的,我便哑然失笑,一种无可言喻的情绪立刻包围了我。
“你笑什么?”阿依满腹狐疑地望着我。
“没什么。你马上给桃园县计生委的王主任打电话,让他派人来取。”我将兜里的那个信封交给了她。
“也只有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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