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十一 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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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秋天里,早晨的气温很低,胡清海只穿着件单衣薄裤,一大早就跑到了南城门的城墙上。
秋风瑟瑟,城墙高处的空气更是格外清新爽快。
胡清海一动不动地立在城墙之上。
晨练?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一个乞丐团伙的幕后掌控人,一个习惯了在阴暗地角落里工作的自由工作者,(自由工作者,多么伟大的标题)像他这种高级白领,岂能浪费清晨那宝贵地几个小时不去睡觉,而像那些整日里怕死怕得要命的老头老太太们那样,清晨一睁眼就爬起床来,去找片空地,几个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地聚在一起,扭扭胳膊伸伸腿、歪歪脖子甩甩胯地,搞什么晨练吗?
胡清海呆在城墙上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这会儿他正一个人躲在城墙的箭垛凹口处,手里举着望远镜向外张望。
看他那样子,似乎很紧张。
十分钟前,他派出去打听情况的小乞丐给他带回了好消息:肥羊已经上套。
听到这话后,他的心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肥羊呀!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遇过这等大肥羊了,不过肥羊现在油水还没榨干,所以他暂时决定先不宰杀肥羊,而是改为挤羊奶。
嗯,不过这头肥羊的奶水也很足,所以他今天必须得亲自上阵。
干这等丑事,只能偷偷摸摸地来了,所以,为了继续在手下大大小小的肥羊们心中继续保持自己良好的牧羊人形象,胡清海得了准信后,就寻了个理由支走了小乞丐。
算算时间,按小乞丐打探到的消息,大肥羊还得再过几分钟才能到达。
胡清海点了一根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向着天空吐了好大一个烟圈,看着那袅袅而升的烟圈,胡清海乐得偷偷笑出了声来。
真是没想到呀!
胡清海冲着天空发了声感慨。
最近真是顺风顺水,喜事连连呀,自从攀上了另外的高枝之后,这眼瞅着手里的地盘大了,人手足了,钱来得更容易了,这不,眨下眼的功夫,又有一大笔收入快要到手了。
今天早上一睁开眼,他就听见屋外桐树枝头上有只喜鹊在嘎嘎乱叫。昨晚临时起意派出去跟踪丑八怪口水鸭的心腹小弟一大早便给他传回了好消息,福彩中心那儿真的有人中头奖了,而且那个人正是口水鸭----那个自己白捡来的傻子,最近不断给他带来好运的丑八怪,他还真他妈的中了头奖了。
胡清海直呼万岁,那天晚上还以为那小子是随口乱说,被有钱人拿了张彩票耍而矣,没想到这个丑八怪运气还真是不错,真的就有人送他如此一份大奖。
这种好事岂能放过!
再说了,最近那个老家伙一直在谋划着要搞一次大动作,有了这笔钱老子正好可以再收罗一批人马。
所以在知道丑八怪中了头奖后,胡清海立刻指使自己的两个心腹,将那个废物丫头偷偷地藏了起来。那会儿他还有些懊恼自己那天怎么没狠狠心,把丑八怪手里的那张彩票给拿走,那样的话,也就不用现在这么麻烦了,还要想这种掳人要挟的法子将已经到了丑八怪手的钱再骗出来。
设好了圈套之后,他就早早来到这儿现场指挥,可是过了大半天了,丑八怪却迟迟不到指定的地点放钱,他心里就有些慌,怕丑八怪也舍不得这么一大笔钱将废物丫头丢下跑了,于是他就临时又派了个小弟前去察探。
小弟刚才汇报的结果让他很兴奋,丑八怪现在慌成一团糟,这正是他需要的结果,丑八怪越乱说明他越重视那个废物丫头,只要废物丫头抓在手中,那这一百多万肯定就能轻松到手。
胡清海猫在城墙一角,越想心里越是滋润。
自从去了趟老县城那一带,扫羊羔时扫到了这对宝贝之后,靠着这只便宜大肥羊的好勇斗狠,老实听话,他不仅手里掌握的地盘越来越大,就是每天光从这对宝贝在街头乞讨时收上来的“收成”,也远远超过了手底下另外的那些肥羊。
一百万他得搞到手,这对宝贝暂时也不能丢。
胡清海深吸了口气,身体猛然一个激凌,紧紧地绷了起来,就连捉望远镜的手也变成了两只。
来了!
大肥羊丑八怪罗本出现在望远镜的视线之中,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胶袋,看上去沉甸甸地,提在手里感觉很吃力的样子。胡清海暗暗地赞了一声,相信再过上几分钟,那个诱人的塑胶袋就会稳当当摆放在自己床头上了。
罗本不紧不慢地走近了指定好的那个垃圾筒,他还不时左右看看,看那样子,像是极力地想要在周围来往的行人之中,找出前来取钱的人。胡清海笑了笑,自言自语的说:放心吧丑八怪,只要你乖乖把钱放进垃圾筒里,我一定会把那个废物丫头还给你的,还要指望你们俩给我继续赚钱呢。
城南,护城河边,第九个垃圾筒。
离此不远处,有个扫街的清洁工,正拉着一辆保洁车,在收拾满街的落叶。
街对面十多米远处,两个年轻男子骑在一辆摩托车上,两人都戴着墨镜,远远地隔街望着罗本。胡清海满意地笑了笑,看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要那个丑八怪把放钱的袋子扔进垃圾筒内,他安排好的小弟立刻就会出现,将钱取走。
胡清海的望远镜在街上扫来扫去,心里都幸福地开了花。
很好,肥羊看起来很警惕,这样子很不错;嗯,还算不错,那两个小子也够机灵,装出在街边等人的样子,很沉稳。
嘿!肥羊靠近垃圾筒了,真TMD兴奋,靠!狗日的,你这个丑八怪,你到是赶紧扔进去呀,扔呀,快点扔呀……
喂!喂…喂…喂喂喂!肥羊怎么又走开了?怎么回事?妈的,怎么他手里还提着我的钱不放?
等等,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也靠近垃圾筒了?他还在跟我的大肥羊说话,靠!他伸手干什么,等…等会儿……他…他…在抢……抢东西,他在抢丑八怪手里的东西,那…那…那他妈是我的钱,我的钱……
大肥羊,丑八怪,你TMD把老子的钱给拿好了,我这就赶过去,我去帮你。
胡清海正要准备撒丫子往城墙下跑,忽然身影又定住了。
嗨!真TMD,害老子虚惊一场,原来是那个该死的清洁工,真TMD不长眼,那是垃圾吗?狗日的那是垃圾吗你跟我的大肥羊抢?嘿!丑八怪看起来还TMD不是很笨,知道紧紧护着我的钱,呵呵。哎!哎哎!对!这样做才对,对了!就蹲那儿,蹲那儿等会儿,等那个该死的清洁工走远了你再去丢,将钱丢进垃圾筒里换你的废物丫头,不然我可不放人,我的钱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胡清海站在城墙之上,手里始终举着望远镜,嘴里念念有词。
这会儿已经快到晌午,太阳爬过云层,穿过高高矮矮的石屎森林,将她的光芒无私地抛撒给每个人。
城墙沐浴在金灿灿地阳光里,从远处看去,城墙上的人也仿佛全都裹上了一层金装。
罗本徘徊在护城河边,下不了决心到底该不该按香烟纸盒上的要求,将这袋救命钱扔进面前的这个垃圾筒里。
刚才的那个清洁工着实让他虚惊了一场。
他差点就当这个清洁工是前来接头的人,清洁工从远处走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他了,他一直注视着他,看着他一丝不苟地从远处一路扫来,打扫落叶的动作是那么的自如干练,他暗自赞叹了一句:装得真像呀!于是,他开始很有些佩服起清洁工的沉稳精明来了。
清洁工终于走近了,张嘴向他喊到:“拿来吧!”
他则问:“丫头在哪里?”说着奋力举起了手里的黑色胶袋,准备递给清洁工。
清洁工伸手抓住胶袋的一边:“什么丫头?松手呀!嘿,里面装了些什么,这么沉?”
罗本把头一歪,脖子一梗:“见不着丫头,这个你不能拿走!”说着顺手就向回扯胶袋。
清洁工:“快点给我,别影响我工作!”
罗本:“一手交人,一手交钱,见不着丫头,这袋钱不能给你!”
清洁工:???……(伸手使劲拉扯中)
罗本:“再抢我和你拼命!”
清洁工闻言十分鄙夷地看了眼罗本,心中暗道瞧你那小样,满脸刀疤,一身破烂,全身发臭,还讲什么‘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鬼话,你当这是黑社会接头呢?丫头?什么丫头,格老子地,你要是很有钱那除非是刚抢了银行,于是他指着胶袋,故作惊讶地说:“一袋钱?!”
罗本:“当然,半个小时前刚取的。”
清洁工心中暗道,就你那叫化子样,就是你能装满这一胶袋一毛一毛的纸币出来,老子把头都割给你,所以清洁工装作更加好奇地样子说:“我看看!”
罗本:“不行,不让看,得先让我见着了丫头在哪里?”
这时候罗本忽然感觉到远处有一道光晃了一下。
“这是个疯子!”清洁工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不给看你就自己拿着吧,我要扫前面去了,我要走了啊,告诉你我这里刚刚打扫完,不要乱扔垃圾呀,不然回头看见了我可饶不了你!”
清洁工说完就骂骂咧咧地走开了,继续向前打扫着地上的落叶,罗本见状楞了一下。
正思量间,眼前似乎又有一道光闪过。
罗本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眯着眼扫了一下远处的城墙高处,是镜片反射光,他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刚才那道光,一定是有人拿着望远镜之类的东西在暗中窥探自己,而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名清洁工,刚才肯定是误会了他要扔垃圾,所以才和他在这里纠缠了大半天,想到这里,一种没来由地兴奋猛然从他的心底涌了起来。
他的脑内突然一片清明。
是了,从昨天开始,知道自己中了奖的人,原本就没几个知道自己的底细,更加不会有外人为了自己刚到手的一百多万块,立刻就能想到打丫头的主意来要胁自己,一定是熟悉的人,一定是自己认识的……
看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呀!罗本在心中暗叫了一声。
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罗本反而心安了下来,他干脆不再理会周围来往的行人中是否正隐藏着他需要找出的目标,反而从容不迫地走近了九号垃圾筒,将手中的黑色胶袋投了进去。
罗本打定了注意,先稳住那张幕后黑手,等他们将丫头放了再说,而且,在城墙上的那惊鸿一瞥,虽然那个人很是谨慎,只是从城墙上不小心露了半个人头出来,他已经确定了那个人。
那个发型他太熟悉了!
但是那个人,他却实在不愿相信,真的是他在背后向他们伸出那双贪婪之手。
走出不到十米远,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摩托车的轰鸣,罗本扭过头,仔细打量着从马路对面斜冲过来的两个人。机车手显然车技很是不错,摩托车眼看就要撞上路基时,那人忽然左脚支地,只听到“唰”地一声,整个车子以他的左脚为中心来了一个九十度急摆尾,车身稳当当地停在九号垃圾筒跟前。紧接着,后座的青年弯身、俯腰、探手、捞物,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仿佛马背上的骑士般,也秀了一手绝活。
嗡~~轰~~!
前后不出三秒,黑色胶袋提在了后座青年的手中,那摩托也冒出一阵浓烟,留下一阵阵轰鸣,向城门内轰然而去。
望着摩托车远去的方向,罗本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拿去!”罗本又一次在心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紧握着双拳,若非此刻身处大街之上,他立刻就想放声狂吼起来了。
“胡清海!若让我察觉丫头少了半根头发,我都会要了你的命!”罗本示威似的高举双拳,冲城墙那个方向挥了挥。
那里,早都没了人影。
吱嘎!
呯!!!
城门口处突然一阵骚乱,一辆黑色小轿车忽然冲出路面,歪歪斜斜地开上了人行道上,轿车前方,一辆摩托车一头扎进了上班族的自行车流当中,四下里横冲直撞,吓得行人纷纷四散躲避。
嘎!
小轿车眼看要撞上前面躲闪不及的行人,车内的人猛然一个急刹车,车后轮横向直摆,车尾“唰”一下子甩了出去,只听到“咣”地一声响,车身狠狠地撞在了护城河的桥栏上。
轿车停住了!
那辆摩托车却丝毫没有减速,车手一面按着喇叭,一面躲闪着前方的人群,强行地从人行道上穿过桥洞,拐进了城门内。
罗本看得真切,那辆摩托车正是刚才来取前的两人所骑,他心下大惊失色,急急向城门口处跑了过来。
怎么会事?看刚才情形,后面那辆轿车似乎有意在追赶摩托车,难到还有另外的人打起了胶袋内那些钱的主意?或者还是凑巧发生了一起车祸而矣?
罗本很想知道答案,可是没等他跑近城门跟前,那辆轿车又重新开动,一溜烟也驶进了城内。
情况有变,罗本也来不及多想,撒腿向城内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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