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身份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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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间身陷重围,静玄一瞥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山坡上人影幢幢,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映衬下,众人投在地上的身影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般步步逼近,形成一个以她们为中心的天罗地网。
静玄只觉整个脑袋都“嗡”地一声炸响开来,瞬间被震懵了,脑海一片空白呆立不语。连身为长老的静玄都此副模样,众静斋弟子的表现自然更是不堪。这些武功静斋弟子虽然武功不俗,但实战经验却实在欠奉。原因无他,以慈航静斋在武林中有如圣地的地位,静斋弟子行走江湖自是前呼后拥,百无禁忌,当真若公主一般,谁敢冒犯?可入世走动的静斋弟子皆是年轻貌美,虽身着僧袍但皆未曾剃度,算是带发修行,正容易招蜂引蝶。由此便可知她们向来顺风顺水,就算偶遇几个不长眼的毛贼,还未出剑便有无数拥护者扑上将来犯者砍成肉泥,以求在佳人面前露脸,哪用自己亲自出手,更遑论遭遇如此凶险的阵仗?
静斋弟子看着来犯之敌个个眼中闪烁着如狼群般毫不掩饰的杀气,发现自己的身份与美貌在此时变得不值一文钱,更想到接下来很可能遭遇乱刀分尸的凄惨下场,在死神**裸的威胁下,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仙子”再难保持充满不屑的矜持,无不流露出惊慌的神色,更有人早已骇得浑身发颤,手脚发软,险些连长剑都无法握稳。
静玄身为静斋长老级高手,毕竟乃见惯的超卓人物,只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让她淡忘了江湖的险恶,否则在行动时当会更加小心谨慎,不至于简简单单便落入敌人的陷阱。巨大的危机反刺激出她的潜力,一阵慌乱过去后便迅速冷静下来,苦思应对之法。
眼下形势一目了然,对方阵营中虽然不知暗藏多少武功好手,但却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足够抹平一两个宗师级战力所能起到的作用。静玄虽资质不如梵清惠、师妃暄等人,但亦有自知之明,非是头脑发热之辈,知道自己这些人虽个个都非庸手,但任她们功力再提高十倍,于压倒性的敌我人数差距下,力拼下去将全无幸理。便算宁道奇、师妃暄等联手来救,亦不过多赔上两条性命而已。
她们这批人唯一的生机所在,便是赌对方合围之势仍未完成,在包围圈上面或有些许漏洞。虽然静玄心知肚明此种机会实在渺茫,云啸拼着受伤亦要将她们强拖住正是为了让合围之势完成,但这已是万一的指望,否则她们将尽数毙命于此。其他静斋弟子并非蠢人,自是早想到这点,故而脸色才会变得如此难看。
静玄知道再拖延多一刻便多分危险,活命的机会也将更加渺茫,当机立断对周围静斋弟子低喝道:“全力突围!各人分头冲出,逃生机会将大一些!走!”言罢长啸一声,抢先仗剑抽身往阵外掠去。
静斋弟子皆知生死关头,再没有让自己害怕的余暇,当即凌空腾跃四散逃开。按一般情况来说,静玄的决定可算非常明智,此次随行的十余名静斋弟子虽经验不足,但皆有着一流高手的水准,放到江湖上足可占一席之地,绝非普通帮会小卒可以对付的。若豁出性命全力冲杀,确有很大希望可从重围中逃出一部分人,到时再由静斋以两大圣地的名义下发英雄帖,号召整个白道武林共同讨伐云啸不迟。
“腾腾腾腾腾”!如雨打芭蕉的弓弦声连珠响起,彻底粉碎了静玄的最后一丝希望。从火光难及的幽暗处,十数枝劲箭像巨龙吐珠般穿过三百余步的距离,在弓弦震响仍是余音萦耳的当儿,朝着跃飞空中,难以挪移避闪的静斋众人电光激闪而来。劲箭裹着破风的气团急速旋转,每一根都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比地分别射向各自的目标,对武功最强的静玄更是招呼周到,一支射向双目,另一箭则直取下盘。
静斋众人骤然受袭,很多人还未反应过来劲箭已然及体,武功较高的几人大骇之下亦只有慌乱地舞刀挥剑,章法全无。
“当!当!当!当!”
剑箭相触激鸣之声和中箭者闷哼惨叫声,响彻原野。静玄施尽浑身解数,方勉力磕飞向面门袭来的劲箭,却被另一支劲箭箭头上的倒刺带走腿上大片血肉,疼得冷汗直冒。其他人却无静玄那么高的武功和好运,十余人皆尽中剑,无一例外。除开四、五人勉强以长剑格挡,改变箭头去势避开了要害,余者皆已躺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静斋众弟子在第一轮的攻击中便已死伤大半,却连杀人者长得何等面貌都未看到!
静玄以剑拄地,心中一阵发凉。方才一轮箭雨袭击,乍听下是十数把劲弩齐发,但事实上发箭者只有一人。静玄从射向自己的两箭中痛苦地察觉到,箭上包含的真气性质相同且力度平均,显是一人所射。这人竟是以天下无双的箭术,将十余只长箭如连弩般一口气射出,更表现出百步穿杨的准头和不逊于自己的功力。静玄直到现在兀自觉得虎口被震得一阵酸麻,险些就拿捏不住剑柄。对方乃是静玄平生仅见的箭道大行家,便算在一对一公平对决的情况下,静玄能否挡住对方足以刺日射月的神箭亦是未知之数,更何况她们身陷重围,四周皆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发箭者更毫不在意自己箭道大师的身份躲在暗处放冷箭,到时即便是她亦必死无疑,更何苦武功稍逊的静斋弟子。

云啸淡淡道:“在下早就宣告你们的命运,何苦再作无谓的挣扎呢?也罢,若你们当真放弃抵抗反倒无趣。这几箭还只是作为开胃之用的前菜,好戏还在后头!”
云啸冰冷的话语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静斋弟子变得脆弱无比的心理防线彻底冲垮,一张张俏脸登时变得煞白无比,长剑纷纷落地,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静玄闭上双目,明白自己今日已无幸理,单是放箭者一人已足够将她们这群人尽数留下,更何况数以千计的大军?死到临头,静玄反而镇定下来,睁眼仔细打量着周围之人。来人皆身着统一款式的白色武士劲装,衣襟上各绣有一根到数根不等的竹树标记。
静玄不屑冷笑道:“竹花帮!原来这些都是竹花帮的人!可笑云啸你竟自甘堕落,沦落到要托庇于十帮八会的地步。”原来十帮八会虽在一般江湖人心中算是实力惊人的大帮会,但在世家军阀看来却是不值一提,大部分更要依附世家门阀以求得生存,如水龙帮是宋阀的看门狗,海沙帮投靠宇文阀,巨鲲帮效力于独孤阀等等。
竹花帮虽近年来逐渐发展壮大,有“天下第一帮”之称,但在世人眼中却只是驾临江都的隋帝杨广座下的御犬,根本难排得上字号。无论是静斋又或魔门,虽然两者之间有着惨烈的斗争,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皆认为自己乃凌驾于所有势力之上的征服者,可操纵整个天下的局势,江山之争只不过是他们之间借以角力的棋盘罢了,便是各大门阀都是任由摆布的棋子,区区帮派自然未放在眼里。
慈航静斋知道云啸久居扬州,定和地头蛇竹花帮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故而才在城外伏击,不欲节外生枝,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云啸定是已经加入在两大圣地看来实属卑下的竹花帮,且地位不低,才可调动如此多的人手,故而静玄有讥讽其“自甘堕落”之言。
云啸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此时一把轻柔平和的男声响起道:“师太如此言语,恐怕其中有点误会。这位大人可非是托庇于我们竹花帮呢。”话音刚落,竹花帮帮众便如收到指令一样,海水退潮般训练有素地向两边退去,让出了一条通道。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走了过来。此人中等身材,面容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但却已是满头白发,随意地垂散至腰际。他双目神光闪烁,显是精通武功,长相颇为英俊和善,颇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感觉,但肤色却泛出不正常的苍白,面颊略显瘦削,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此人形貌如此特殊,以至于静玄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讶然道:“‘病诸葛’司浮竹!”据传此人乃是中原某世家的旁系子弟,年少时便颇有才名,只是碍于出身不受家族重视,但交游广阔,其胸中才学人人叹服,而不知怎的却忽然于人世间销声匿迹,直到数年其再次在江湖中露面后,却成为了竹花帮的军师。静斋虽看不起竹花帮,但对司浮竹这名王佐之才却有着密切关注,故静玄方能轻松认出他的身份。
竹花帮能在短短数年间,由十帮八会的中等帮派发展成为如今天下第一大棒,司浮竹实在功不可没。尤其近年来帮主白夜叉闭关不出,副帮主殷开山庸庸碌碌,竹花帮的大权皆落入司浮竹的手中,说他是竹花帮实际的统治者亦不为过。江湖中更有人猜测,白夜叉之所以久不露面,实际上是否已被司浮竹架空软禁甚至暗杀。
静玄听司浮竹言中大有玄机,皱眉道:“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司浮竹微微一笑,缓缓来到云啸面前,在静玄的骇异眼光下,这名竹花帮军师,整个江南黑暗世界的掌控者,竟对着云啸恭敬地半跪下去,以近乎虔诚的语调轻声道:“这位大人,乃是我等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对我们这些因为各种理由聚集到他麾下的人来说,面对万物依然毫无所畏惧的这位大人,每踏出的一步都如同月光一样光彩夺目。他正是真真正正的竹花帮之主——云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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