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突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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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铁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似可洞穿任何天地至理因果规律的轨迹,破入徐世绩的漫天戟影里。徐世绩心内的震骇再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他本如王伯当般,是个性格急躁之人,但徐世绩毕竟乃经历过无数场血战后存活下来的沙场老将,几番在生死线边缘徘徊的惨痛教训和经验,令其深明韬光养晦之重要性,知道热血往往是炮灰的同义词,故每上战场,他便如换了个人似的收敛一切锐气,养成小心谨慎之习惯,从不贪功冒进。
徐世绩从两军交锋之初便盯上云啸,更曾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在得出自己的武功可稳压对方一头后方全力出手。可是当两人真正交上手的一刻,徐世绩才骇然发现对方的疯狂委实超乎他想象之外,事到如今竟仍在留力。要知沙场对阵绝非同普通江湖较量,面对蝗虫般数百数千敌人一波一波攻来的兵刃,什么出神入化的招式身法都派不上用场,只有以最简单有效的攻击和最快的速度在受伤前消灭眼前一切,有时在别无选择下,更甚至要考虑究竟是要捱自那边刺来的刀子,以避开真正致命的攻击。即便修为达至如三大宗师那般级数,身处千军万马的战阵之中仍是危机重重,一个不小心便要丢命,又有谁敢托大至在沙场上不知死活地保存实力?
徐世绩眼中闪过追悔莫及的神色,对手先前狠辣决绝到极点,于敌我双方都不留下丝毫余地的兵法谋略,显非是一个正常人类能够做出的。自己早知对方非是常人,却还天真至妄想用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来猜度一名疯子的想法,岂非是自寻死路?
但徐世绩心中虽如此想法,却仍未放弃任何一丝求生**,在生死关头的刺激下在武学修为竟再作突破,一举冲破停滞于瓶颈多年的桎梏,把全身真气运转至极致,并凝聚运至长戟尖处,闪电般生生改换攻击方向,将刺击化为横格,以挡住对方这原本必杀的一枪。
眼看徐世绩长戟将要对上枪尖,谁知云啸手中重铁枪虚影一闪,竟像有灵性的生物般猛然移劲,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V”字轨迹,羚羊挂角地以毫厘之差掠过徐世绩的长戟,有如雷霆急电般直击在徐世绩心口正中,毫不费力地破去其护体真气,急旋着穿胸直入。
“噗!”一蓬血雾自徐世绩后心爆出喷洒向夜空,而贯背而出的枪尖兀自急旋不休,情景诡异至极点。徐世绩有若触电般浑身颤抖不休,缓缓低头望向胸前碗口大小的致命创伤,脸上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惨叫一声“砰”的自马上栽倒在血流成河的地面上,只激起一片涟漪。这个本可千古留名的绝代名将,于还尚未来得及在乱世展尽身手之时,便满怀不甘地毙命于荥阳。
云啸举枪指天,扬声大喝道:“徐世绩已死!尔等还要徒劳抵抗到何时?”喝叫声有若惊雷般传遍战场上恶斗不休的每一个人的耳中。豹营战士见云啸神威无敌,无不欢声雷动,士气更盛。瓦岗军每个人都露出惊惧绝望之神色,他们本已被打得心怯不已,此时是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方能在这群不像人的疯狂队伍前不至于手足发软,眼下见主将赫然身亡,仅余的斗志在最后一根稻草下终于土崩瓦解。恐惧像瘟疫般迅速蔓延传播至整个部队,瓦岗军全面崩溃,包括徐世绩的亲兵在内,无数士兵在斗志全失下,竟然像丧家之犬般四散逃亡,再难以组织有效的攻势。
当豹营两支人马突破敌人的封锁成功会师后,这场战斗大局已定。
云啸终于松了口气,英挺无匹的面容上闪过一抹不寻常的殷红。徐世绩的武功非同小可,云啸以奇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方能够将其瞬间秒杀,否则以此人的修为,想取他性命非是不能够,但势须百招以上方能办到。而这招“穿刺死棘之枪”本非云啸的绝招,此时以空间异能推动下虽可强行使用,但已然令他负上不轻不重的内伤。
冲在队伍最前面的葛乔此时已经变成一个血人,全身上下多处受创,血水沿着武士服褶皱不住望下滴落,不过大部分都是敌人的鲜血,狂笑道:“痛快!痛快!从来未试过杀得如此痛快!”云啸和葛乔交换了个赞许的眼神,暴喝道:“走!”
两股队伍立时汇合成一处,在云啸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地杀出荥阳城去。豹营战士虽以速度见长,短距离的移动速度甚至可赛过奔马,但于此时这种身处敌人大本营,需要长途逃命的情况下,仍是借助马力更为有效。故葛乔这支接应的队伍每员战士都备了两匹马儿藏在城外。所有战士整齐地翻身上马,扬起大片尘土向着缓缓升起启明星方向狂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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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及行军打仗方面的事情,葛乔这个官拜虎牢关统领的隋军大将自是比云啸更有发言权,故此时行军的每个细则便交由他来决定。葛乔出于谨慎考虑,不敢再选择先前所藏的密林作为休息地点,而是率领豹营精兵一口气高速奔袭数十里,终于在天色大明后,抵达一处隐秘之际的小谷。
在确定再无被追击或跟踪的可能后,葛乔终于下达全员就地休息的命令。众战士立时如遇皇恩大赦,就那么齐刷刷地坐倒在地上。这亦难怪,豹营战士非但在重重敌军围困下拼杀了整夜,此后更不得休息,而是要压下疲惫进军赶路,其中的艰苦辛劳,便是连铁人亦要被压垮。但即便是劳累欲死,战士们仍未放松警惕,没有一个人松懈地躺在地上,而是甲不离身,枪不离手地席地而坐,以应付任何可能发生的风吹草动。人能够锻炼出远胜钢铁的顽强意志,但马儿却没有如此能耐。豹营所骑的马匹皆为洛阳隋军配备的普通战马,素质并非上乘,保持着高速跑了如此长的路途后,皆是筋疲力尽。事实上,由于中原连年战乱不休,战马乃是各方群雄所重点关注的首要战略物资,在多方搜刮下,连农垦用的马儿都要弃农从军,造成了马源的极度紧张。马匹不易得,素质优良的战马更是难寻。云啸虽亦注意到这个问题,并着力解决,但短期内成效不大,故马力向来是局限云啸手下战士充分发挥实力的一个不利条件。
豹营此战损失颇重,一夜下来竟折损了数百战士,且自主将葛乔以降更是人人带伤。这对于本就人数不多的豹营来说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且此战实在胜得极险,胜败决于一线之差。如若葛乔再晚到一步,又倘使徐世绩早一步击溃云啸的队伍,再以完胜之势集中力量以强碰强硬拼葛乔,那豹营势将一败涂地,到时除云啸和霍贝儿可凭着绝世身法逃出生天外,包括葛乔在内的所有人都要陪进去。
但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豹营今夜之战亦非没有收获,且可算大获全胜,非但攻入瓦岗军大本营,大破守军,火烧粮仓,斩下敌酋大龙头翟让首级,更迎战数倍于己的精兵,将其一举击溃,敌人在场面大乱互相践踏下能逃生者只有寥寥千余人,连瓦岗军第一猛将徐世绩都毙于此役。如此赫赫战功,已可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葛乔精赤着上身,满脸惫懒神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谷内的小溪边一块大石上,先叫医务兵将冰冷刺骨的溪水满桶满桶地从他头上倾倒而下,冲干净身上沾染的血迹后,再面不改色地任由他们缝合包扎身上大大小小的创伤。
由开始便以微薄兵力深入敌阵,更一马当先地冲杀在战斗第一线的云啸身上竟出奇地没有任何伤势,只是脸色较平常苍白少许,换过一身衣服后又变回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全没有刚上过战场的狼狈,走到葛乔身边淡淡道:“伤得如何?”
葛乔闷哼一声,没好气道:“仍死不去!”云啸丝毫没有动气,微笑道:“那便好,要培养一个队长级的手下可非日夜之功可以办到,你小子若就那么一命呜呼了,我一时半刻却找不到合适人手来接替你的位置。”
葛乔顿时为之气结,偏又毫无办法,望着云啸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以满是不甘的语气道:“我的老天爷,老大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为何老子我全身被打至七痨五伤,差点就要申请伤残补助,而你却好像没有在战场上出力般毫发无损。要不是我亲眼看见徐世绩那家伙被你一招宰掉,真要怀疑你是否从一开始就躲在队伍后边坐享其成。”
“我早对你们说过,王若是不动的话,卒子是不会跟着动的。但身而为王,若是像一般小卒那样拼的狼狈不堪,又怎能体现出王者的风度?”云啸嘴角浮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好以整暇地道,“所以我才是老大,而非是你。莫忘记你还尚未出师呢,小子!”葛乔直听得两眼翻白,无力地呻吟一声,重重仰天躺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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