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个不经意，他触碰到我的手腕。说：“跟我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去外地，哪都行。”只是一个不经意，只是一次不经意的接触。
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拉我的手，可是我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只是摇头，笑着说，“不行。以前的我有太多的理由离开。现在的我，却有太多的理由留下来。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因为我不能离开锦州。”
一刹那的接触，一刹那的温柔，我却做了太多的设想。
我点起一支烟，看着烟火红灭……
记得18岁那年，我都已经决定了和梦梦去北京的。我想趁着自己还年轻，去外面打拼一下。我也想趁着自己还向往蓝天的时候，向天空做最后一次的飞翔。
父亲说，“如果你走，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以后也别回这个家。”母亲却大老远的跑来，眼里衔着眼泪，乞求着说：“你还小，要不等两年，你才走，到时我也不会拦你。”
那一刻，我觉得母亲的脸、母亲的眼，竟沧桑了许多，老了许多。
那一刻，我就像注定了一生都不能飞翔的鸟，翅膀上沉重的锁链，让我不能远离地面。
所以，我留了下来。只是对母亲说，“别哭，我现在不会走的。”我不会走了，再也不会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如果那个时候我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的话，如果那个时候我不记后果的飞出鸟笼的话，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会过着另一种全然不同的人生呢？
会不会至少的，比现在来的幸福一点呢？
哪怕是鸟笼之外全新的世界，即使没有人保护，即使充满了不知道的危险。哪怕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会展翅飞翔。
那个已经远去的日子，那个离开现在已然遥远的日子，如今从回忆中，重新降临。严酷中的一丝甜蜜，和缓中的片刻激烈，要让我如何形容……
如果要问我后不后悔当初的抉择，恐怕我还会笑着说，我不后悔！
坚决如我。
往常如我。
是啊，我不后悔，从来也不曾后悔过的。做任何事，做任何抉择，我都不回后悔。即使失去，我也会语笑嫣然。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世界即使再怎么进步，也不可能有‘后悔药’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人是不能选择后悔这条路的。
这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也比任何人都了解的早。
因为知道这点的那个时候，是距离我13岁生日的前四天，也是我父母离婚的那一天。
因为那时我说，“无所谓，与我无关。跟谁都行，既然没有爱，何必勉强？”
有着比任何人都大的翅膀，却无法飞翔。既然痛苦，还不如过着安稳和无聊到要死的日子来的清闲。
可是，他和我不一样，他是如此的不甘。
想做最后的奋力挣扎吗？我笑。
看着他如此一天天的憔悴，看着他日渐沉沦迷惑。再如此下去，他终有一天会崩溃……
我对他说，“离开锦州吧，和谁都行，去哪都行，出去打拼你自己的世界，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小，也许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者根本的，他都没有听见。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他的烦恼。
原来，我的存在，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个排泄烦恼的对象。原来，他今天找我，不是喝酒，只是抽烟，只是聊天，只是为了在我面前，一吐他的烦恼。
竟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
因为，他把我当作他的好朋友，把我这样不争气的人当谈吐的对象，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我还有朋友。
他和我都了解，这个世界上，我只不相信一样东西。我珍惜友情，却藐视爱情。
我们坐在路边闲谈，没有酒，只有烟，一根接一根的香烟，点燃了火，深吸一口，看着烟火燃灭，麻木的使我品不出味道。
我却从不知道他这么多年，过的如此辛苦。
我从不知道，当初信誓旦旦的要规劝把我治回正常人的他，竟也会如此的愁苦。看来我这个朋友还真是不够合格。
是他变了太多？还是我从一开始就不了解他？
工作的辛苦，事业的不顺。原来社会的肮脏，他早就已经知道。而且熟识并被其渲染。只可惜他还是个那个无知的孩子，那个善良的孩子，不懂得伤害别人，不忍心伤害他人，所以注定了要自己背负太多。
他说他的烦恼，我却在心里想了千百个答案，只是说不出口就湮灭在了理智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感觉，我的幼稚思路已经跟不上成长起来的他了。
这么多年，没变的、以及变的最少的那个，始终是我。
我总是说朋友变了。而朋友总是说我没有变。
我说保持原样不好吗？朋友却说，好是好，但人不能总是站在原地，不懂成长。要多经历。
我笑着说，经历归经历，难道不可以在事情的过往里保持最初的自己吗？
朋友却说，没人让你做别人，也没说叫你变质，我们都还本能的保持自己。
我只想做我自己。
我们谈话的时候，一旁的草丛中听到了小猫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寂寞的顽略心起，我也学着小猫的叫声，“喵喵”叫着。不禁让人联想到半夜的鬼哭。
他看着我，也许知道他的话对我来说已经是无聊的了。毕竟我是个无情的人，才不会管别人心理好不好过。
他只是笑笑，继续麻木的烟火。
他说，猫也是忠诚的，这点和狗一样。
我问，不都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吗？
他似是嘲讽的回答，你见过溜狗，你见过溜猫的吗？
当时我就愣了。然后的大声的笑了好久。我想我的笑声，在那只有月的黑夜里，也是格外的清脆的吧！的确，没想到，这样简单却又难懂的字眼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竟是如此的真切。我想这是今天晚上我最大声的笑吧。我说，你是第一个说出这种话的人吧！？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他继续的排泄着他的烦恼，而我，则是将他的每一句话刻印在脑子里，任凭它变淡。我不想在我空白的脑子里记忆着另一个人的哀伤。
细嫩的小猫的叫声由远而近，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靠近陌生的人。因为他们是弃猫。因为他们在流浪。
直到它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对朋友说，也许它们才是自由的吧。
流浪和自由不同。他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有想拉起他的手的冲动。不是怜悯，不是同情，当然也不可能是所谓的爱情。那就只是我今天对他的感想。
我拉起他的手，仍笑着说：你太笨了。
明明他比我聪明的多。可我只能这么说。就像他说的，你总是在说着反话。你明明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可你偏偏要那么说。
我不能回答，我不能反驳。不是我在默许，更不是我在暗自骄傲，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他才好。
明明在心底准备了那么多的台词，可转瞬即忘。甚至不能抬头看他的眼。
他抽回了手，留在我手中的，是逐渐冰冷的动气。
看着面前却懦的一闪而过的两只小家伙。竟让我想起里前几天见到的那只小野猫。
全黑的毛，只有四脚和尾巴尖是白色的，机灵的大眼睛，在那个大雨天，畏缩在二楼楼道的角落里，独自的叫嚣着。是我喜欢的颜色和类型。
突然的有一种很傻的冲动，想把那个小家伙抱回家，给它一顿饭，毕竟它在那个雨天里独自瑟缩。可我只是找了根香肠，就把它扔在了门外，甚至没有去抱它一下。尽管知道那个雨天对幼小的它太过的冰冷。但我知道我给不了它永远的关怀，半调子的温暖，对它太过的残忍。
即使看着眼前活泼的小猫，我也不会有怜悯的冲动。
可他却起身，轻唤，那样子很是温柔。几个来回，那两个小家伙竟慢慢的靠近他，并没有之前的惧怕。
他说，猫其实也是很念旧的。你现在给了它温暖，它就会记得你，然后追随你。
他点起一根烟，又说：
狗用它的忠诚换来宠爱和信任。猫用它的叛逆换了自由和流浪。
如果是我我会做一只猫——
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叛逆，放荡，忠诚，寂寞，很多很多，似乎看见了一人从生到死华丽，而只在着短短的几根烟。
“就好像只猫，你很难说清一只猫的个性和情绪，它的依赖不代表对你的忠诚，对一只猫好，它也要在晚上出去夜游，也会在某个时刻背叛不归。终究，它要选择它自己的生活，那只不过是本性而已。而每个人眼里都有着不同版本的它……”
不适时宜的，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杂志。原来，就是为今晚准备的吗？我不觉得苦笑。
当时我只是轻眯起眼，看着他对小猫的流连。温柔的手指在光滑的毛皮上游走。看着他的点点温柔。
唇边，是我原有的弧度。不知是迷惑，不知是冷漠。亦或不明的温柔。
我还记得，说着喜欢蓝天，喜欢碧海，喜欢清风的孩时的我们。
我们曾经飞翔的那个天空，那么碧蓝。实在，太美了。
有点可怕。
在空中飞翔，其实很简单。
一度忘掉的话，想起来就好了……
但是他可能很善解人意，但他却想不通自己。自己和自己较劲。就像只顽皮的猫。
想不到，这家伙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该说是他成长了呢？还是说这才是他的本质呢？
他还说了很多让我不解的话。
后来他站起来要走了，留下了满地的烟头，还有那两只小猫。
他回头对我得意的说，你信不信，我走，这两个家伙也会跟随我。
我笑着点头，只是他不知道我那笑里的冷漠。能跟随多远呢？
我望着他的背影无意见看见了那几只猫，正小心翼翼的跟着他，时而凝视，时而迷茫。。。。。。就像他现在的人生……
“与其说对猫不感兴趣，不如说讨厌猫。因为猫这种动物情感不专。就算你现在喂了它，这么半吊子的温柔有什么好？”
“又不是为了这家伙，我只想让它记住曾经的温柔，然后陪我一起寂寞罢了。”
“这家伙搞不好会因为这个一辈子寂寞呢……没有被温柔的对待过的话，就不会了解了——”
“你又不会养他，何必给他希望？”
“就算这家伙明天就会饿死，总比要没有相遇过要好。”
是么？总比没有相遇要好么？
那么半吊子的温柔……
————————《弃猫•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