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活塞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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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了八天柴,烧了八天炭,李玄自觉肱二头肌暴涨,有几分肌肉男的感觉了。
只是让李玄觉得奇怪的是,师兄们并不练拳习武,也不打坐炼气,最多也就是早上在山边上伸伸胳膊腿儿,然后便一个个忙忙碌碌地劳作起来。李玄觉得这和他印象中的青城派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跟师兄们同吃同住,慢慢地都熟络了起来。李玄恍然找到了大学寝室的感觉,他本来嘴就甜,人也灵活,二哥三哥一顿乱叫,有时还说些莫名明妙的笑话,大伙都喜欢上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师弟。只有苏柯还是不苟言笑,平时总是拿本书在看。李玄这才知道,苏柯居然是苏老道的二儿子!
阿土跟李玄已是形影不离,虽然他排在老八的位置,但却时时露出对李玄的崇拜眼光,让人觉得他才是老九。阿土性憨,不善言辞,在李玄的眼里,这就是苏老道招来的免费劳工啊。
这些天师傅也不知去了哪里。等到储存木炭的小洞堆满之后,苏柯说今天不用去砍柴了。李玄便东转西转,也没人管着。这两天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个炼丹作坊的分工实在是有意思。
二师兄开的是铁匠铺子,整天抡锤在那儿敲敲打打,煅的却不是刀剑,连菜刀剪子都不像,就是那么一块铁,打成一根根细条条,弯来绕去的也不知做什么用。李玄也不敢多问,只是觉得有些纳闷。这打铁却跟炼丹有什么关系?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三师兄黄庸像是个开药铺的,不停地在炼制一些不知名的草药。有切碎的,捣烂的,李玄有时也给他打打下手。也认得了几味黄精、玉竹、天门冬之类的草药。
四师兄凤磊的工作室却是在洞内,各种颜色的石头分门别类的排在一个个木斗里,上面贴着空青、曾青、磁石等标签。李玄仔细看着,一下子便发现了石硫黄、朴硝。当下便记在心里,心头暗乐,硫黄加硝石、木炭,可是制火药的原料啊。
五师兄林瓒却是个木匠,还兼着陶工。李玄最喜欢在他这里逗留,这里有陶轮,可以做泥胚。这玩艺他在后世本来就在陶艺吧里玩过,这天他信手做了个花瓶胎,到让林瓒吃了一惊。
“小玄,走,我们把它烧出来!”顺手拿了其它几个做好的泥胚,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泥鼎,上面刻的云纹让李玄很感兴趣。
来到山洞后面,却是一个小山坡,沿山坡开了个窑洞。里面才是烧鼎器的小炉,将炭火安排了,把那些泥胚一个一个安好,五师哥点了火,燃了几块碎炭,却用一个皮囊对准了炉口,使劲地挤压。
这玩艺看起来像是手风琴,一拉一合,弄起来挺费劲,这大概就是古书里写的橐龠吧。李玄心里纳闷,难道这时连木风箱都没有?
即使只有高中化学知识,李玄也知道,陶器与瓷器的区别,除了原料之外,最重要的是烧制温度的不同。而温度控制除了燃料、炉式之外,最重要的莫过于鼓风设备了。
五师哥在那里忙碌着,李玄开始动起了脑筋。何不做一个风箱出来?那东西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家见过,很简单的东西。
想到这里,也不等开窑了,回到洞里找苏柯要了张纸,又去找了块没烧透的黑炭,削成铅笔模样,开始画起风箱的草图来。
一抽一拉,活塞运动。李玄回忆着江南古镇上烧灶用的老式风箱,这种东西应该在宋朝才出现的吧。一个长方型木箱,侧面一个出风口,两头都有两个进风口,用活动的小木片挡住。中间是两杆轴,那活塞是两块板夹着四边的鸡毛,中有两个方口,套在双轴上。看来要全部画出来,还挺费劲的呢。
他画了又画,改了又改,怎么也没办法把这意思清楚地画出来。没受过制图训练啊!
五师哥回到工棚,见李玄趴在案上忙活,忙凑过来看,边看边摇头,这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也难怪,李玄画了个立体图,还要画出平面解剖图来,越画越乱,最后就是一片线条。
李玄扬了扬手中的麻纸,兴奋地道:“五师哥,我们来做个风箱!”
“风箱?”林瓒的眼睛瞪得老大。
“就是代替你那个风囊的东西。”李玄心想,多说也没用,不如做起来再说。当下便大致算了尺寸,便跟五师哥一起干了起来。

好在这里一切材料应有尽有,木工活对五哥来说毫不费力。李玄看着林瓒运刨如飞,弹墨如神,不由得大为赞叹,此乃鲁班、公输之流也!
一切部件配齐,林瓒早已明白了这风箱的原理,他抓住李玄问道:“兄弟,这不是跟那唧筒抽水一样吗?”
李玄笑道:“唧筒抽水只是一面进,一面出,我这风箱却是两面进风,道理一样,效率不同。”
林瓒若有所思,快手快脚地开始接榫组装。
李玄跑到厨房大叫:“小翠,小翠,咋儿杀鸡褪的鸡毛呢?”
“九哥,你要鸡毛干嘛?我娘说要留着扎个掸子的!”小翠歪头看着这短头发的九哥,一脸不情愿。
“你别管了,快给我拿来。”这几天跟这小丫头早就熟了,李玄也不客气。
“在外面摊开晒着呢,你自己去拿吧。”
李玄收了鸡毛,跑回工棚,只见五师哥已经将木箱做好,只留了一面开着口,正等着装上活塞夹板。李玄将鸡毛摊了一案板,问道:“有胶水吗?”
“胶水?什么是胶水?”林瓒不知他要干什么?一头雾水地问道。
“就是将这些鸡毛粘在夹板的四边,然后合拢,这样在风箱里就没有间隙,不会走风了。”
林瓒挠挠头,忽又笑了起来,“用这鸡毛?若为挡风,用毛毡岂不更好!”
“毛毡?”李玄拍拍脑袋,对啊,如果只是为了更密致,确实没有比毛毡更好的东西了。可爷爷家的那个旧风箱为什么用的是鸡毛呢?当时他还拆开看过的,不过却装不回去,被爷爷暴打了一顿。
林瓒说话间已找来一张旧毛毡,夹在两块木板之间,又量了一遍内口的尺寸,便用规尺压住,使斜刀细细裁了。再找来刷子,醮了点胡麻油,四边刷了,再用木楔销紧了四角,这活塞便算是成了。
两人七手八脚地将风箱装好,李玄将手伸在左侧的出风口,让林瓒抽拉了两下,风儿呼呼地,手感好极了,不禁大喜,拍手叫道,成了!
“先去二哥的炉口试试!”林瓒一把抱起风箱,拉着李玄便来到了铁良的打铁棚。只见那小炉边也有个风琴似的橐龠,土根正一脚一脚地踩着,累得满头大汗。
林瓒二话不说,便将那橐龠拔了,将风箱顿在地上,两头又用大石压住,风口凑上,开口道:“二哥,试试这新玩艺儿!”当下便抽拉起来。只见炉里的木炭见风出火,火苗一窜一窜,比起那橐龠来,不仅省时,风力也大了好几倍。
土根早已看傻了,连铁良也不禁拍手叫好,棚子里的其它师兄闻声赶来,都只叫好。那凤磊在旁道:“若用此物来行武文抽添,两个时辰只须一个时辰,嗯,力小而风大,其间又无间歇,确是神物啊。老五,这你却是怎生想出来的?”
林瓒只是指了指李玄道:“这却是老九想出来的!”众人不由都神情古怪地朝李玄望去。李玄自个儿还在想那“武火抽添”是什么意思呢,茫然问道:“啥叫武火抽添?”
凤磊笑道:“圣人传药不传火,从来火候少人知!炼丹无处不用火,有文火武火,武火抽添,是加炭加风以进火,文火温养,是减炭息风以退火,这却是极为玄妙的火候之学。你这风箱,用来炼丹,却是最妙不过。”
原来这凤磊胸中大有块磊,见识之广,读书之多,恐怕是师兄弟中最强的,怪不得苏老道让他掌着炼丹的细活,李玄心中想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铁良往炉中加了几块炭,又夹了一块生铁放在炉中,土根忙抢过风箱把手,卖力地抽拉起来。一时间小风板“噼噼叭叭”响起来,炉中火苗直窜,不一时,那铁块便熔为铁水。
铁良高兴地道:“竟然比平时快了一倍,真乃神物也!明日用来灌钢,却是便捷多了。”
“此物方便易制,可大可小,各处炉火都能用得,明日我便多做几个!”林瓒兴奋起来。
李玄见这小小的风箱居然让各位师哥如此看重,不禁心里小小得意了一番,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东西对大唐的冶金业会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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