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版 葫芦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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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鸣玉来到楼梯口,将袁文叫了出来:“可以讲了,等会就站楼梯这里,声音要大一点,但不许向下看。”
“我要听齐天大圣,”盛雪儿在她怀里娇声喊道。
袁文无奈站在楼梯旁,手上拿着宋辕生硬塞给他折扇,轻轻挥了两下,倒有几分说书人的模样。
他以前没有说过书,但见得多,常常要汇报采访内容,也曾在电视上讲述新闻事件,如今给十几个人讲段故事,却也不难。
思考片刻,定下讲述的风格和路子,袁文干咳一声,听到下面再无半点动静,才大声道:“咳,我先给雪儿讲吧……雪儿,齐天大圣的故事一定很多孩子听过吧。”
“嗯嗯,齐天大圣好厉害哦,”盛雪儿兴奋地叫道。
“那我不讲这个,”袁文道。
“啊,”盛雪儿撇了撇嘴:“小舅不好,小舅坏。”
宋鸣玉赶紧哄着怀里的孩子,又对袁文道:“小五啊,不讲齐天大圣你讲什么?”
宋鸣玉虽然是这样问,却也怕袁文根本不会讲故事,只希望他无论如何能讲一个,不要让自己太丢脸才好。
袁文笑了笑:“齐天大圣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小舅今天给雪儿讲个新的,别的小孩都没听过的。”
“就讲……就讲葫芦娃的故事,雪儿觉得好不好?”
小孩的情绪最容易变化,盛雪儿眨了眨大眼睛,不知道葫芦娃是什么,听着挺有意思,又听说是别的孩子不知道的,便很高兴,拍着小手叫道:“好啊好啊,雪儿要听葫芦娃。”
哄孩子其实很简单,袁文张口便来:“很久很久以前,天马山上有一位老爷爷,这一天他上山采药,无意中进了一个山洞,救下一只穿山甲……”
天马山是松江九峰之一,大家都很熟悉,很容易代入了故事中熟悉的场景。
这样的故事,袁文说着也很怀念,语气有些动情,特意参考一些儿童节目主持人风格的叙事,也很生动,便像真的在哄小孩一样,语调很亲切。
那时候,还没有儿童读物的说法,就连《西游记》也是**读物,大人带小孩,无非唱两句儿歌,讲两则“东郭先生”的寓言,说说孔融让梨的故事,盛雪儿哪里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
至于说书的,也不会有人专门说给小孩听,袁文这样的风格很快抓住了盛雪儿的注意力。
有趣的故事,加上袁文生动的讲述,虽说还有些生涩,却让盛雪儿喜不自胜,随着剧情的进展,不断发出惊叹:“啊,好险啊。”
“葫芦哥哥好厉害。”
“呀,坏人。”
夏淑吉一直面带微笑看着粉雕玉琢般的夏雪儿,也不时露出会心的笑容,葫芦娃的故事倒不觉得如何,只是袁文讲故事的方法,和说书先生有很大不同。
同样要拿腔调,袁文却能自始至终放低身段,哄着小孩,他居然会是秀才?这样的男子似乎很少见呢!
为了哄小孩,袁文说话的语气语调很有些魅惑味道,夏淑吉听着听着,不由也沉了进去,有时便好奇地想像:这样说话的一个男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袁文巧妙地将葫芦娃处理成一段段可以相互独立的故事,很快讲完一段,盛雪儿还有些意犹未尽,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竟在楼下模仿起葫芦娃,大呼小叫。
“五弟倒会哄孩子,”宋鸣玉见状松了一口气,虽说只是哄小孩,至少是个以前没听说的故事,倒也有趣。
宋鸣玉向旁人看去,见其他人一脸回味的模样,便知道不止自己母女,大家也很喜欢这个故事,不禁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骄傲:“淑吉觉得怎么样?”
在座众女,以夏淑吉最有才女,她的父亲夏允彝也是几社六子之一,颇有名望,所以她作出的评价,也得到大家重视。
夏淑吉俏脸微微一红,为了自己刚才的失神,居然想要知道一个男子的模样,感到有些羞涩,闻言忙朝盛雪儿露出一个笑脸:“很有童趣……只是语言有些、太直白,也不够简洁。”
“或许这更适合雪儿?”夏淑吉轻轻摇了摇头,她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评书语言,简直和下人说话时一般直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字句间似乎又别具风味。
不过这样也确实容易听懂,特意说给雪儿听的也说不定,夏淑吉抬头看了一眼,隐约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栏杆旁,倒有些期待接下的故事。

原本大家都抱着听听看的心态,待听了“葫芦兄弟”,都被充满童趣的故事吸引,虽说简单,却胜在流畅生动,无不喜欢,也对接下来的故事很期待。
袁文见这个童话故事效果不错,松了口气,回到桌旁饮些清茶,看到宋辕生伸长了脖子,宋瑞眯着眼睛,很是陶醉的样子,便想是不是印一本《童话大王》,也许会更有市场。
喝了点清茶润润嗓子,袁文也在想着等会要说的内容,想要糊弄住这些喜欢舞文弄墨的女子,可比对付小孩困难多了。
肯定要选择她们感兴趣的,可以参照的便是宋鸣玉刚才提过的《西厢记》和《牡丹亭》。
《西厢记》是典型的才子佳人故事,牡丹亭的人鬼恋便玄幻了些,可重点还是才子和佳人的爱情故事,这也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了。
想通这点,袁文很快有了主意,见宋鸣玉又在楼下呼唤,便回到楼梯口,特意向楼下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只有视角的边缘处露着一片鹅黄色的裙裾,上面绣有几朵天青色小花,显得特别雅致,也不知身穿这别样长裙,藏在视觉之外的女子,生的何种模样,这样的情形让他觉得特别怪异。
抛开杂念,清了清嗓子,袁文向着楼下朗声道:“各位,《牡丹亭》、《西厢记》大家一定听过,或看过吧?我便用这两本书来说……”
宋鸣玉马上不满了:“这些姐妹们知道,还用你来说什么,快找个别人没听过的故事说来。”
袁文笑道:“二姐误会了,虽然要用这两本书说,却是你们没听说过的。”
众人不由奇了,这两本书她们不知看了多少遍,不同版本的故事也听了很多次,还有什么她们不曾听说过的?
听到宋鸣玉代表众人表达的疑惑,袁文打开折扇,颇有些成竹在胸的感觉:“我要用《牡丹亭》的方式,来改编《西厢记》。”
“什么?”楼上楼下的人都有些愣了,夏淑吉更是失态地低呼出声,连忙抬起衣袖掩住小口。
《西厢记》在明朝后期的地位,正如后来的《红楼梦》,仅各种改编、续写、仿作,便有《续西厢》、《新西厢》、《后西厢》、《南西厢》、《不了缘》等十多种。
而据记载,“《牡丹亭》一出,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更有“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的说法。
“西厢”的版本很多,但没有人能想到,可以用“牡丹亭”来改“西厢记”,当两部经典融合在一起,那会是什么?
除了自娱自乐的雪儿,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看到成功引发大家的好奇心,袁文便不慌不忙,先是简单地将《西厢记》前面的剧情回顾一遍,众人对此早就烂熟于心,随着他清朗的声音,牵动起自己的回忆。
“这新的故事,便要从张生翻墙偷会崔莺莺开始说起,”说着说着,袁文突然合上折扇,在栏杆上敲了一下,楼上楼下的人听到大戏终于要上演了,无不提起了心
“话说张生翻墙而入,被崔莺莺斥为下流行为,”袁文先是渲染了一番后花园相会的桥段,再突然转折:“张生本就患了病,回去后更加郁郁,病情加重,竟一命呜呼。”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楼下响起一片娇呼。
袁文吓了一跳,连忙向楼梯口看去,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子摔倒在地上,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襦裙,正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位。乌黑的发丝掩映着苍白的侧脸,秀美的眼角斑斑泪痕隐然可见,带雨梨花般楚楚动人,依稀可见裙下婀娜的身躯微微抽搐着,竟是失声痛哭。
匆匆一瞥,女子已经被众人七手八脚扶了起来,从楼梯上望去,只看到半截鹅黄色裙裾露在外面,隔一会便会**一下,像是在抽泣。
“该死的小五,你在胡说些什么?”楼下传来宋鸣玉恼怒的声音:“小心我带姐妹们上去找你算账。”
“小、小、小五,你怎么能这样?”宋辕生涨红着脸,不停搓着胖乎乎地手掌,也急了。
“别急,你们听我继续说,”袁文不禁有些愕然,没想到大家对“西厢记”如此喜欢,恐怕已经完全代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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