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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县的蔡胡子来了。
李中安排小任打电话订了花戏楼青衣阁的惊鹄包,又打电话约了几位朋友。
蔡胡子一行六人,一个是蔡胡子,另外五人刘主任、严主任、汤主任、小杨,还有驾驶员小韩,都是沙河县教育工会的。
他们先到的李中办公室,蔡胡子一一介绍了,李中赶紧招呼他们坐下,递上香烟,点着火,又各泡了茶水。
蔡胡子还真给李中带了东西,一箱“沙州王”。
李中说:“胡子,这我就不好讲你了,都这么老的朋友了。”
蔡胡子说:“不上档次,土特产,土特产。”
人多,李中不好再说什么,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蔡胡子转脸对刘主任说:“李中老师对作者、对我们,没说的,以前不认识时,他就从自然来稿里发表我和魏淑侠的作品,给我们写信,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李中打断他,说:“胡子,别说了,我可不想你开展一次造神运动。”
蔡胡子说:“哎,哎,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我统计过,这几年,《文学潮》发表我们夫妻俩的作品,有一、二十篇,发表的频率是非常高的。”
李中赶紧摆手:“那是你们勤奋。胡子,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抽烟,喝茶,喝茶。”
蔡胡子说:“好,好,不说这个。”
抽烟,喝茶,说了一会闲话。
李中说:“刘主任、严主任、汤主任,你们一路辛苦,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过花戏楼去,到那边边吃边聊。”
刘主任说:“那行。”
大家站起来,蔡胡子从包里拿出几份稿子,对李中说:“李中,这有我和魏淑侠几篇稿子,麻烦你转给《太平洋文学》主编吉尚文,我跟他们也不认识。”
李中说:“这没问题。”
一行人进了花戏楼青衣阁的惊鹄包,阚玉章和周不才已经到了,正坐在沙发上说话。
见蔡胡子他们进来,阚玉章和周不才赶紧站了起来,李中给他们一一介绍了。
介绍到阚玉章的时候,李中说:“这位是508所的才子一个。”
蔡胡子说:“508所是干什么的?”
李中说:“尖端核科研,都是等离子发生器、正负对撞机什么的,外国人天天围着转,找各种理由到岗州来,就在对面的湖心岛上。”
大家都顺李中手指往南看去。
原来惊鹄包的南墙是一道落地的玻璃幕墙,墙外就是岗州湖,湖水浩淼,水天一色。
湖中间有座小岛,岛上有各种高低不齐的楼房。
一道湖堤伸进湖里,把岗州和小岛连在了一起。
堤上种了许多树,成排成排的,长势很旺,树里不停地跑着汽车。
刘主任说:“岗州市就吃这湖里的水吧。”
小任说:“就吃这湖里的水,这是岗州市的大水缸。”
阚玉章说:“对了,李中,刚才洪亮来电话,叫咱们先不等他,他那边碰上件急事要处理。”
李中说:“那咱们就先吃着等他。”
大家在桌边择席而坐,也少不了彼此推搡谦让一番。
坐定了,菜也上来了,小任给大家斟上酒,一桌人就吃喝起来。
沙河县来的人都有些拘谨,都木木地坐在坐位上不动,也不甚说话。
吃喝了一阵,李中也都照顾到了,转而来和蔡胡子说正事。
李中说:“胡子,你的书就出吧,咱们友情出场,友情出场,这一定是‘红海潮’的最后一本了,谁的都不出了,绝不再出了,太麻烦了,出版社那边现在也难办,他们头痛的事情也不少。”
蔡胡子说:“李中,多谢多谢,这样的,咱们沙河县教育工会,刘主任、严主任、汤主任,对我都一贯支持、帮助、爱护,这次也是他们支持,解决我的这个出书经费问题。”
刘主任说:“李主编,出胡子这本书,要多少钱?”
李中说:“要三万块钱。”
刘主任说:“要这样多钱。”
蔡胡子连忙说:“李中,钱没有问题,钱没有问题,你给咱们刘主任几位介绍介绍。”
李中说:“好,我就给咱们几位主任介绍介绍。”
李中说:“刘主任,是这样的,咱们《文学潮》杂志社和岗州市天湖文艺出版社,利用各自的优势,我们的作者队伍、编辑力量,出版社的发行和书号优势,合作出版一套‘红海潮’文学丛书,现在已经出版两辑十八本了,各方面影响都很好,但因为出版社和杂志社都是自负盈亏的,资金上有很大的困难,因此作者要出书,就不得不自己出资、发行。”
蔡胡子说:“是的,是的。”
周不才和阚玉章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两人自顾自说话去了。
严主任说:“乖乖,三万块钱,不少,不少。”
蔡胡子说:“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李主编,钱没有问题,钱没有问题,李中,你给咱们几位主任详细算算,详细算算。”
李中说:“那好,我来给几位主任详细算算。刘主任,这本书二十万字,印四千本,印刷费每千本大约在三千八到四千两百块钱之间,这笔费用胡子和魏淑侠都去厂里算过的。”
蔡胡子说:“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
李中说:“我们是定点印刷,印刷成本大约在每千本四千块钱上下,多也多不到几十块钱,少也少不到几十块钱,你拿到外面印,拿到别的厂里印,也是可以的,但一定要是市新闻出版局指定的书刊印刷厂,那费用就差不多都是这么多了,多,多不了几百块钱,少,也少不了几百块钱。”
沙河县来的几位都认真仔细地听着。
李中说:“当然,如果你真的多印,印个万把两万本,那每千本的成本马上就下来了。一千本的印刷成本是四千块钱,那四千本呢,就是一万六千块钱,这是印刷成本,请各位主任注意,这只是印刷成本,还有照排出片子等等,出那种硫酸纸的片子,这是最一般的一种,如果出什么涤纶片,那就贵了,二十万字,大约9个印张,一千五到两千块钱吧,这两项加起来,就是一万八千块钱。”
汤主任说:“李主编,照你说的,出书只要一万七八千块钱,你咋要三万块钱这么多?听人家说,出一本书也就是万把块钱的事。”
李中无奈地笑笑,说:“胡子,这账我是不愿意算的,大家都是新朋友,初次见面。再说,我们也不想再出书找麻烦了”
蔡胡子说:“看我的面子,看我的面子,李主编,给咱们几位主任简单算算,简单算算,他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有个交代。”
汤主任说:“就是的,咱们回去也好有个依托。”
李中无奈,又笑笑,说:“汤主任,各位主任,刚才咱们说到印刷成本、出片子什么的,这其实只是出书费用的一部分,另外还有一部分,也不少,就是要向出版社交书号费,胡子知道的。”
蔡胡子说:“这是肯定的。咱们国家书号控制得严,没有办法。”
李中说:“出版社出书就要赢利,我刚才说了,出版社跟我们杂志社一样,已经完全自负赢亏了,出书不赢利,出版社没饭吃,他们当然不干,自然,他们也可能出不赢利或暂时不赢利的书,那都有特殊情况,比如,为了获奖,为了塑造出版社形象,咱们不去管他,反正出版社出书要赢利,就这么回事。”
李中停了停,大家都静坐着。
李中说:“现在,出版社的书号费见涨,去年这时候,八千,今年这时候,一万五,就这,出版社已经轻易不做了,为什么?一个是不允许,另一个,出多了出版社倒牌子,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一类书的质量总是要差一些的,我们不是说胡子的书质量差,不是的,但是,总的说来,这类书的质量是不理想的,所以,出版社一般不出,要出,质量上也要差不多能过得去。”

蔡胡子说:“是这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
李中说:“我刚才算的是印刷和出版费用,另外,我还要付编辑费,我们编辑部的编辑,辛辛苦苦做编辑,怎么能让他们义务劳动呢?再说了,即便他们同意义务劳动,我也不能同意,因为我是单位领导,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大家创造一个好的福利条件,其实刘主任、严主任、汤主任,你们在单位,肯定也是这样的。除此之外,我还要付出版社责任编辑的编辑费,这是惯例,这也是应该的,因为他要承担责任,虽然编辑工作是我们做的,但我们只能署名特约编辑,责任编辑还要署他们的名,这我想大家都能理解。”
李中尽量用平缓的口气说:“我还要付封面版式设计费,不管找谁设计,都得付钱,这不是肯定的吗?还有校对费,这是有明文规定的,当然,我们自己也可以校对,但最后一校,我们一直是交给出版社校对的,因为他们有专职校对,这门工作是有职称的,不是随便谁都能干的,专职校对你们可能没有什么体会,我的体会非常深,那功力非同寻常,一般人校对三遍后,已经不再能识别正误了,一本书错上几百处很正常,但他们能把‘非夷所思’这样的毛病,都能找出来,我们平常用惯了,其实也不能说完全错误,大众习惯嘛,但确实不规范,他们的错字率大概能限定在万分之二三左右,不管怎么说,出版社校对的钱我也得付。”
严主任疑疑惑惑地说:“李主编,照你这么说,印刷费用一万八,出版费用一万五,再加上这费那费的,那这三万块钱还不够哪。”
李中心里实在有点无可奈何,不想解释,但又不得不解释。
他只好笑笑,又说:“如果这样算,那三万块钱当然不够,但是我们来做,为什么又够了呢,这是因为,我们的有些费用可以节省,但不是要牺牲书的质量来节省资金,我们主要省几个部分,一部分是印刷费,印刷厂是我们的老合同单位,我们每一期刊物都会在他们厂里印,有时候印刷量会比较大,他们就犯不着在这一本书上跟我们斤斤计较了,这一项大概能节省我们两三千块钱,还有,出版社买书号的费用我们会比别人少,这也是有合理的原因的,关系好嘛,大家都能理解,我不再多说,我们的费用大约在七千元以上,一万元以下,大概就这么多,所以这件事情我们还能做,第三,编辑费我们可以在编辑部里统筹解决,不一定非得放到这本书里,这也能省下两千块钱。再一个,更主要的,是因为蔡胡子要出这本书,也只因为是蔡胡子,我们才会出这本书。当然,如果蔡胡子自己来出这本书,不要说钱会不够,光为各种琐事来回跑,也就把他跑死了。”
蔡胡子说:“刘主任,咱们别谈这个了,李中他还能害我吗?我还能想得不仔细吗?就这么定吧。”
刘主任说:“好的好的,那就这么定吧,严主任,汤主任,你们看。”
严主任和汤主任都点头,说:“行,就这么定吧,就这么定吧。”
刘主任说:“李主编,真要感谢你对我们县里作者的栽培,李主编,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把手续办了?”
李中说:“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都行,手续嘛,也就是一个出书款,别的都没有什么。”
蔡胡子说:“其实,就我跟李主编的这种关系,什么手续不办,也不会有什么的。”
李中说:“这一点都不错。”
刘主任说:“那好李主编,我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中午我们过来,抓紧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做了。”
李中说:“那好,刘主任,明天中午我们还在这里。”
小任提醒李中说:“李老师,明天是星期六,刘主任他们也该休息了。”
李中说:“对了对了,明天是星期六,咱们把这个都忘了,双休日哪能让你们大老远地跑,那就下星期吧,刘主任,你说呢。”
蔡胡子说:“那就下个星期。”
刘主任说:“就下个星期吧。”
正说着话,包间的门推开了,进来一位穿黑裙、打领带的小姐。
她白衬褂,红领带,白皮肤,大圆脸,盘髻发,长得富态、漂亮。
她进来了冲李中一笑,说:“李主编,过来了。”
李中说:“你好,白经理,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
她笑吟吟地看了大家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李中说:“先介绍你吧,这位美女叫白燕,青衣阁的餐饮经理,花戏楼的十大美女之一。”
白燕微微前倾些身子,笑容可掬地说:“李主编过奖了,欢迎各位光临,我叫白燕,请多关照。”
“好好好好。”大家都回应了一下,
李中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刘主任,严主任、汤主任,嗬,这位是蔡作家。”
白燕说:“你好!蔡作家。”
李中说:“对了,白燕,前些日子我到深圳去,吃饭的时候大家聊天,有广州人,有深圳人,还有香港人,忽然说到了咱们岗州的花戏楼,他们都传说岗州花戏楼美女如云,一个个跃跃欲试,说,隔天就飞来看鲜呢。”
白燕笑咪咪地说:“李主编,这夸张了,那里是开放的地方,香港、深圳、广州人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他们还会羡慕内地的事情?”
小任说:“那也不一定,见多了就腻歪了,就想图个新鲜,不一定非得是达到什么标准的。”
大家都笑。
白燕说:“那他们就是传走样了,花戏楼哪有那么多的美女,李主编,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李中说:“那我就说不准了。不过,白燕,说花戏楼美女如云,是一种形容,文学的修辞手法,是极言其多,但实际上看,花戏楼的美女恐怕也不止十个,上百个大概没有问题,上百个美女,我觉得也能称得上‘美女如云’了。当然,十大美女也没错,取一个整数,这十个是美女里面最美的。”
白燕仍然笑容可掬地说:“李主编,你们知识分子,搞文学的,说起话来就是好听,什么事到了你们嘴里,都成了学问,就有些学术味道了,同样的话,要是叫那些老板们说,非淫即荡,叫人一句也听不下去。”
说完,忙捂嘴笑问:“李主编,这里没有企业家吧?掌嘴,到别的地方可不能乱说。”
听了白燕的话,大家都爆笑不止。
李中笑说:“还是白燕的嘴甜,同样的话,要是叫别人讲,就觉得是讽刺,白燕说出来,那就是幽默,心里舒服多了。”
笑过了,白燕收住笑,仍是笑容可掬的,用手掌抿抿头发,说:“李主编,任主任,刘主任,蔡作家,各位,不耽误你们时间,我先过去了,你们慢坐,有事小张都能做的,”
她向服务员示意了一下。
“需要我时,我也会马上过来的。”
李中说:“你今天什么班?”
白燕说:“我今天一天都在。”
李中点点头。
白燕微微倾身,服务员小张给她打开门,她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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