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主浮沉 谋士机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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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草长鹰飞。
共工偕苍裕一行三十余人越过大河从北而来,一路游山玩水,说不尽的欢喜,道不尽的惬意。苍裕却是满肚子苦水,一个人闷闷不乐,他一心牵挂着少典是否已经收到他的口讯。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美丽的姬水之畔。
“走了两月有余,终于进入了大有熊辖境之内。”共工指着姬水扬鞭说道:“这里已经是天龙之野了,过了前面的小河就可以见到少典,据说这个大少典给附宝取了个小名叫美姬,连这小河也改姓了姬,叫姬水。”共工“哈哈”笑着,快马加鞭踏过小河,前面是一马平川,过了隘口,隐约就是天龙谷。
一阵微风吹来,右边一座小山丘上巍巍立着的一块球形彩色巨石,仿佛左右摇摆!
“看,风吹石动!”共工勒马遥指,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走遍天下,惟独此处再无奇观。十数年前,我和少典在石下比力,看谁能摇动巨石,结果谁也不能憾动分毫,可一旦风起,此石又开始摇摇欲坠。想来,造物之深邃莫测,人力之渺小无能由此可见一斑!”正说着,一阵悠扬的笛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只见一个白衣少年骑着一头青牛,吹着笛子从他们后面轻飘飘赶了过去。
众人相顾愕然,随从中一名面目极其丑陋的年轻人反应最快,笛声响起之时早已催马向前,眼见那牛从身旁冲过,接连拍马,竟怎么也追赶不上!
追了两箭之地,骑牛者隐入右侧树林失去踪影,苍裕怕他有失,赶紧追上几步,叫了回来。一见共工,那年轻人赶紧躲到苍裕背后。
共工也不为意,皱着眉头环视众人问道:“谁看清楚那人的面目?”
苍裕推了推身后那人,那人露出半边脸,摇了摇头。其他众随从也是,一脸惊疑,纷纷摇头。
“这就怪了……”苍裕心想,此人这几日每天此时必定从他们身后赶上,行踪甚是诡异难辩,现在妄言是敌是友暂时还为时过早,但这一人一牛肯定是有意跟踪他们的!会不会是少典的人呢?他转念一想,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难道是凤凰部的人?这是他最最担心的,可凤凰部的人听说也是骑马的,骑牛倒是第一次见……
“这一人一牛已经跟着我们好几天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听说我们朝阳谷不远就是鬼蜮,是不是从那里装邪了一直跟着我们到了这里?!”
苍裕正想静下心来考虑问题,身边的那些随从们却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些人跟着共工时到处耀武扬威,此刻却缩成蚂蚁,人在烈日底下,眼神都是惊疑不定,瑟瑟发抖着的身体好象在那瞬间撞见了吃人的幽灵。
“走吧!”苍裕大声喝道:“别胡思乱想了,前面就是天龙谷!”说完,一鞭抽在惊魂未定的共工的马臀上,那马“吁”的一声直闯了出去。
还是当年的天龙谷!
只是城墙已经加高加宽,箭垛处伸出无数寒光闪闪的箭头,一起对准了他们!“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天龙谷!”只见一人提着巨斧立在墙头之上,高声叫道,正是神工鬼厥!
看到这样一种阵势,共工已经有点泄气,几年不见,有熊部早已今非昔比了。“鬼厥兄弟,几年不见就不认识昔年共工了?”共工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原来项先生所说的贵人就是大共工啊!”鬼厥哈哈大笑,一边吩咐众人放下吊桥,一边差人通报少典,自己也迎了出来。
共工感觉到有点晕眩,当他见到少典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就几年没见,这个呆头呆脑的少典会拥有这么多精良的青铜武器,连拉起吊桥的绳索都是青铜所铸!“大共工,别来无恙啊!”少典哈哈大笑,远远地就朝着他们挥手致意。共工望着那些青铜器件,神色之间显得很不自在,对于少典的嘘寒问暖,他一句都没有听得进去,只有苍裕依然神色自若,向少典悄悄递了一个眼色。两人心神领会,看着共工暗自偷笑。
“大少典,多年不见,大有熊可是今非昔比啦!”苍裕赞道。他虽然号称“天机子”,对于有熊的突变却也是始料不及,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现在也渐渐放了下来。当下随着少典后面走进这座熟悉而又非常陌生的天龙之城。
天龙城因有蟜神农氏的“有蟜”而名,经过这么几年的经营,天龙城又分出了内外两城。外城建在隘口处,前有鸿沟吊桥阻隔,上有重兵把守;过了外城,地势逐渐向上,直至山下。从山下至山腰,共分九级,每级都筑有城墙防护!八部正副使各居一级,整个部族枢机所在在第九级,也是部族议事庭及少典和各部族家属生活居住所在。除了外城变化不大之外,天龙谷里的变化较之几年前可谓天差地别了。这些大都出自玄黄的设想而构建的。
由于这里气候适宜,谷中水源倒还算充足,这几年来,部族耕种的粮食和驯养的牲畜已经可以满足整个部族原地越冬的需要,根本不需要迁徙到别的地方寻找适合的牧场放牧。
对于这一切的变化,苍裕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只有共工暗暗叫苦,如果少典有意与他过不去的话,恐怕他也无计可施。“走吧!”在少典热情的的带领下,只在天龙城逛了半圈,共工往日的那种倨傲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他自己清楚,他的水神宫较之少典的天龙城,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小轩辕呢?”走了许久,共工终于找到话题:“听说大少典与附宝育有一子名唤轩辕,怎么不带他出来见见叔公?”
少典耸着肩,无奈地道:“有劳大共工惦记啦,我这不成才的儿子成天就知道玩,刚刚还见人的,一会又没了踪影……”说着,他反顾左右,问道:“轩辕拿去了?快找他来!”
左右言道:“这个时辰,小轩辕肯定带着他的巨獒出城门往西面去了……”
“嗯?”少典眉头皱成一堆,道:“快去找他来见大共工!”
共工赶紧摇头,拍着少典的肩膀呵呵笑着,说道:“由他去吧,小孩子就是贪玩……”
少典道:“嗯,是缺乏管教了……”
共工非常大度地安慰着他,转头看着诸位随从,乐呵呵道:“管教?看来大少典是忘了当年年少气盛的时候啊,你们不知道,当年泾渭以东,以大有熊大少典最为彪悍,那种一骑东来,漫卷半天黄沙的风采,至今仍为神农部族津津乐道哈哈哈——”
“岂敢岂敢!”少典表面不露声色,暗地里却不住冷笑。看来,共工此行确实不怀好意,那都是年少无知粗鲁莽撞的陈年往事了,当年,他对帝哀之女任姒一见倾心,为了得到她,他单人匹马,趁着夜色独闯神农部心脏地带,先烧了神农部的粮仓引开警哨,又策马闯入任姒闺阁,把熟睡中的任姒劫掠而去,硬生生把神农部搞得天翻地覆,帝哀得知任姒被人劫走,气得大发雷霆,数日间集结数千部众,围住有熊部向他要人,还放话,如果不放人,誓欲铲除他大有熊方肯罢休。当年,阵前放话的人就是眼前的水神共工,结果他挑灯出战,一枪将他挑下马来,如果不是共工身边一名黑衣小子抵死相救,恐怕共工的坟墓早已长出参天大树。当然,神农部人多,那一战下来,双方都无法讨得便宜,僵持数天之后,若不是当年太姬及时赶到,加之几日下来云天雾地降服任姒,大有熊与神农部恐怕都要两败俱伤……
“大共工还惦念着当年那一枪?”少典问道。
共工嘿嘿笑着,道:“哪里!你我早是一家,兄弟间也难免掐架,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算了,男人是应该有点胸襟的。”
少典不理会他这席豪言壮语,接着问道:“任姒近来可好?”
共工目光闪动,说道:“共工正欲前往江淮一趟,看看我那侄女,大少典可是有意同行?”
少典摇头,道:“少典只是说说而已……”
“听闻榆罔虽为帝炎,但年纪尚轻,实质大权旁落在一个……”共工低咳两声,看了一样少典,道:“此人与任姒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呐……也难怪,你们夫妻两人可是十数年未曾谋面!”
一丝怒色从少典眼中闪过,他不再说什么,拧头朝半山走去。
共工窃笑,心想事情或有可为,赶紧跟上几步,与少典并肩前行。
当晚,晚筵甚是丰富。八部正、副使也都参加了,附宝陪在少典身旁笑逐言开,场面好不热闹。席间,共工几次想要提起神农部的话题都被少典故意岔开,几次向苍裕递眼色他也视而不见!他窝了一肚子火,整个晚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下去,“呸!”他狠狠地朝屋顶吐了口痰,和衣而起,走出屋外……
中夜,微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忽然,悠扬的笛声再次从身后传来,他不自觉全身一震,脑海中突然掠过那个骑牛吹笛的白衣人影。这里戒备森严,他是怎么进来的?
一阵阴风袭来,他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就这么一瞬间,冷汗已经湿透重衣!
他转身,左手上掠护住头部,右手想抽出腰间的刺锥,谁知却捞了个空!他大惊失色,向后疾退,目光左右闪动搜索着白衣人的身影。可惜,前面只有斑驳的树影,他什么也没看见!
忽然,笛声再起!
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张开喉咙正欲放声大叫,哪知就在此刻,他隐约觉得背后被人点了一下,跟着眼前一黑,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全身的力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完全抽空,整个人也随即失去重心,死狗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开始变得麻木,所幸耳朵还可以听得到声音,那是一种冷峻得让他不寒而栗的声音。只听那声音道:“我不想杀你,你就会活得好好的!我也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过你不可能成功,心存侥幸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说罢,他感觉到腰间被人用力踢了一下,一口气终于喘了过来,他大声地咳嗽着,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只是屋子后面仿佛有一双怨毒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从开始到一切归于平静……
①注:《山海经》记载,朝阳之谷,神曰天吴,是为水伯。
②注:独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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