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浮游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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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微微张开眼,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人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笑。他穿着黑色的毛衣。影象好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伊洛努力地想看清,却怎么也做不到。
“你醒啦。”他说。好温柔的声音。他笑着说,“这次轮到我来帮你了。”他似乎为此很开心。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开。伊洛费力地拉住他。他惊讶地看着她。伊洛虚弱地说:“等等。……贺兰……小玥请你……”他愣愣地看着伊洛。
许久,他反握住伊洛的手,开心地笑了,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惜伊洛一点也没听见,她又昏过去了。额间带着清凉的手还是依旧温柔。淡雅舒心的清香弥漫了她的梦。
忽然,这张画面和梦境重合。他的脸和少年的脸重合……是他!?
伊洛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全然陌生的房间,全然陌生的摆设,全然陌生的气息。
伊洛从床上坐起。床就靠着窗户。
窗沿放着一只白瓷花瓶,瓶中插着一支半开的红茶。窗外的带着新芽的枝头停息着两只麻雀。它们跳跃着欢叫,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屋外阳光正明媚。
房间装潢得很复古,连窗户也特意装潢成大的红木圆窗,地板也是才用了塌塌米的样式。房间里上至吊灯下到桌椅乃全部都是竹编。靠墙的书架上整齐排放着几本书。整个房间就像古代书生的书房。
原本应该留在伊洛身上的伤痕,全都不见了,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红痕。她以为至少会留下伤痕,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好像一切都是梦,连同几星期前的地下图书馆一样全部都是他的梦境。如果伊洛现在在自家床,她一定会相信,那些都不是真的。
窗沿那只破了的表,那是属于她的,在被玩偶攻击的时候坏了。它的时刻永远停留在了那一秒。
伊洛呆呆地坐在床上,很久,她终于决定翻身下床。可是身体比想像中的更疲劳,全身无力的她只能勉强攀扶着床沿。
这时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穿长袍的人。伊洛见过这个人,就在前几天,就在屋的对面,就是那个突然人间蒸发的男人。
想到屋,伊洛下意识变得戒备。
“你醒了?”冷淡的男声传入伊洛的耳朵,她抬头望去。
他很高,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银白色的秀发一直披到腰际,轻盈得似乎会飘走。消瘦的面颊英俊带着点忧郁。一双和秀发一样银白色的眸子好像有着魔力,能装下一切,却无比空洞。伊洛不敢看。看一眼,仿佛就会被那双银眸吸进去一样。手上端着一碗药。他没有看伊洛径自走到桌边,把药放下,好像伊洛不存在一样。
一会,他慢慢走向伊洛,把她抱回床上,然后把一碗温热的药递给她。他冷淡地说:“喝了。”他的语气有点不善。
那药很苦,还带着酸涩,和梦境中一样的味道。喝完药,伊洛似乎有了些力气。“是你救了我?”
“不是。少爷。”和梦境中一样的对话。
伊洛沉默了一会,想到心怡他们又觉得很不安,便问:“请问,我的朋友现在……”
“没事了。你的朋友。”他沉默了一会,道。
伊洛心中的大石块终于落地了。“真的?”
恩了一声回答。
伊洛又问:“有人受伤吗?”
男人皱了皱眉,好像伊洛问了个难题。他想了好一阵,然后又“恩”了一下回答。
伊洛不由提高了声音:“他们……”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重重踢开。一金发少年踹门而入,恰巧看见伊洛因提高了声音,而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样子。“姐姐,你没事吧。”金发少年立刻跑过去帮伊洛顺气,一边怒气冲冲地瞪着白发男子劈头就骂:“星陨!你居然欺负我姐姐!”
“唐唐?”伊洛一惊,那金发少年正是她前两天突然杳无音讯的无血缘的弟弟上官唐。
唐唐听到伊洛的呼唤,立刻转过头,温柔地说:“姐姐,没事。我替你教训他。”其变脸之快,态度反差之大,堪比川戏变脸。

伊洛汗颜,顿时十分怜悯银发男子,便责备道:“不要胡闹!咳咳。”唐唐终于安静下来,紧张又着急地看着猛咳不已的伊洛,不时怒瞪站在一边的星陨。
伊洛顺了顺气,抱歉地对身边的星陨说:“抱歉,唐唐他很没分寸。”
“姐姐!不要向那个家伙道歉啦。这种……”唐唐嘟着嘴抱怨。
星陨毫不在意,依旧凉凉地说:“习惯了。”不过声音放暖了许多。看着两人,一冷一热,一唱一和的,伊洛也不由得被逗笑了。
伊洛很快就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唐唐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那个……”唐唐别过头,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伊洛知道他有难言之隐,此刻却狠了心硬是要逼得他开口。
“他是我的伙伴,所以住在我家。”一名穿高龄黑色毛衣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伊洛一下子认出,他便是梦中的少年,也是救她陪她那个人。他不若银发男子一般冷艳,也不似唐唐这般耀眼,却是比两者更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存在,尤其是那双在黑色发丝下黑耀一般深邃平静的笑眸。
“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笑得很温润,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浑然天城的高贵气质又让人难以接近。伊洛仔细地打量他,点头附和。
唐唐却很是很愤怒,站起来就吼:“天城真,你答应过不让姐姐受伤的。为什么姐姐会在?如果当时我和斓漉迟了一步的话,姐姐,姐姐就……”
真眼神黯然,叹息道:“我也没想到上官小姐竟然会只身犯险,而且我们这边的人还都没有发现。”真微笑地看着伊洛,“没事真的太好了。”
真打量着伊洛,突然道:“上官小姐,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唐唐挥开真怒道:“真!你答应过我不打姐姐的主意的!”
伊洛一愣。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她的弟弟在做什么。
真满怀歉意笑道:“当我没说吧。上官小姐就安心养伤吧。”
又过了一天,伊洛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那次之后真便没有再提要伊洛加入的事,伊洛很明白真和唐唐在隐瞒什么,但是她不想戳破。她还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伊洛轻声下了床,整理好床铺,不着痕迹地打开房门。
天城家很大。但显然天城真这位少爷并不喜欢热闹,或是有太多秘密,主屋很少有佣人出入。
虽然,不辞而别并不礼貌,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对于想到了某些事,伊洛仍不打算就此信任他们。尽管那是唐唐的朋友,也很难说难免对方不是在利用唐唐的能力。伊洛并不是多疑的人,
伊洛小心地避开来往的女佣,不着痕迹地出了天城家。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的举动,全部落入了站在顶楼落地窗内两人的眼里。
“少爷,”星陨轻唤身边看着伊洛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真。真淡淡地说:“不是叫你不用这么叫我了吗?”
星陨沉默了一会,道:“就这样让她走?”
“不要紧。”
“可是她知道……”
真并不作答,打开窗帘,就着床躺下,淡淡的微笑着看着天花板。让窗外的阳光可以照进来,让房间可以感觉暖和一些。虽然房间里的暖气一刻也未曾关闭过,但真还是下意识地渴望阳光。“她什么都不会提,因为她不想破坏现在的生活。”
星陨皱眉道:“但是少爷想要得到她。”真靠在床上,纤细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抚过未来得及抚平的折痕。阳光再亮也有极限,似乎还无法照亮这个房间。他微微一笑:“安心吧,她迟早是我的。”
“没关系,”真微笑着回答,却又像是自言自语,“没关系,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时间问题,时间问题,真轻轻地一遍遍重复,仿佛在说服什么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真站起来,柔和地看着窗外。“陨,去准备车子。”
跟在身后的星陨不由地皱了皱眉。“少爷想去送上官小姐?”
真微笑道:“算是吧。”真微笑道:“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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