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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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尘脸色甚白,被英欢之言梗住,劝谏之话再也说不出
在朝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她这样。
十一年来勤勉为民、纳谏怀德的那个明=”
沈无尘由着她的指骨硌在他喉头,呼吸不能。开口亦不能,只能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看了她良久,才慢慢地阂了眼。
英欢手指略松,敞袖垂苏在他颈间微微晃着。赤缃相交映如辉,“凉城那一夜,你暗劝朕去找他。图地不就是想要邺齐与邰缔盟么?”
沈无尘咽沫,喉间甚哑,刚要说话时她的手指却又屈紧了三分,声音低中带怨,“可你竟真当朕的心是石头做的!回京之后转眼便同那班老臣一道劝朕成婚!你以为朕无心无情多年久矣,再痛一次也不过如淡风细云是不是?!”
说话间。她眼角渐渐红了去,分不清是怒意而就的血丝,还是心底浪涌酸楚之情,纵是眼中凝水,也被胸间盛火蒸干了,只剩干僵之意,眼痛心亦痛。
她盯他良久,忽而一松手,臂垂袖掩。撇开眼,往一旁走两步停下,不再说话。
君臣相知十一年,平稳相得如镜之面,却不料这一次相冲,竟是如此不计后果之烈。
英欢吸了一大口气。将心中之火压了压,才又道:“狄风一事,你敢说你心中没存怨气?”
沈无尘脸色沉沉,喉间指印犹在,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握了握拳。摇头再摇头。
她低笑。眼中寒意愈重,“欺君之罪你倒是不怕。既是怨朕,又何怕说出来。他低首,想到千里之外不肯归京地狄风,便是咬牙。
他是怨她,他知狄风对她心意如何,更知这十余年来她根本就是无心无情,谁人能擢得了她的眼,谁人能拢得住她的心?
可却没料到,一趟杵州之行,她竟遇上了那人。
从此她便不再是她,往日那个于男子身上不留情地西欢王,心中便只一人长存。
凉城一夜他暗劝她是为国,归京之后迫她成婚亦是为国,如今知道她想要亲送康宪郡主,劝阻之辞几欲脱口而出,却不是为国。
他看不得狄风在外为她守疆之时,她于大婚之前却要去见那个男人。
明明已下大婚之诏,明明已知两人永不可能相守,却还要如此不计后果行此之事,真的不像她,却想不通她到底为何忍不了这一回。
纵是任性这一场,却又能如何?
纵是见那人一面,她又能怎样?
沈无尘看着她,“臣还望陛下能够三思。邺齐皇帝陛下意欲亲迎郡主,居心何在仍不可论;更何况邺齐定期于二月,又近陛下大婚之典,倘是有个万一,陛下该如何面对天下万民,又要置宁殿中于何地?”

英欢闻言,拾过案上瓷洗狠狠摔至地上,“你少说宁墨,这事儿与他何干!”
沈无尘退之不及,任那碎瓷溅至袍下,抬眼深深望过去,“陛下今日何故火气如此之大?”
英欢抚在案边的手在微抖,良久不言。
她今日之举实非明君当为,堪堪枉担了过去十一年间的厚德之名。
可她偏偏就是听不得沈无尘那一句句的劝谏之言,只消一想到千里之外的那个人,心中便诸情翻腾,杂涌不休,胸窒万分。
先前夜夜宫灯之下,是她亲自翻阅那厚厚地宗室名录,是她亲手于诸多宗室之女中,为那人择定皇后之选。
她以为她不在乎他的后位,她以为她不在乎他那夜的旦旦誓言。
可当他说,他要纳后,他要尚邰宗室之女,他要罢奉迎使而亲迎,他要她御驾亲送以彰心诚----
她怒不可忍,痛亦不可忍!
一直都知他心狠手辣,一直都知信不得他的真心,可纵是知道又有何用!
该伤之处仍被伤,该痛之处仍在痛。
一切只因,不该存情之时存了情,不该奢念之事奢了念。
怪只怪自己,怨只怨自己,何故要迁怒于沈无尘身上?
英欢扶案之手稳了稳,回头看向他,脸上怒意淡去不少,“康宪郡主何时能抵京?”
沈无尘见她言辞稍和,也便不论前事,只是答道:“还需十日。”
英欢走去倚进软榻上,又看他一眼,“朕欲封她为康宪公主。”
沈无尘皱眉,“此事无例可循,甚不合矩。”
康宪郡主英俪芹,已殁宣国公第三女,高宗同母之弟怀王之孙,初封康宪县主,后因宣国公早殁,先帝怜之甚盛,遂封其为康宪郡主,自幼随母出京,长于南都,性子恭顺温婉,颇兼大气之范。
英欢择定她时,满朝臣工无人持异,纵览邰宗室所系诸女,没有一人比她身世显赫,又因怀王与宣国公均早已离世,纵是她将来在邺齐得势,也不会于邰国中带来丝毫迫难。
只是当初先帝封国公之女为郡主,已是怀慈逾矩之举,倘若英欢封她为公主,那便当真是于祖制不合了。
英欢听见沈无尘之言,也不觉怪,似是早知他会反对,因是不急,稳坐于榻上,定定地瞧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道:“若是不封她为公主,又怎能配得起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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