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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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利斯西部行省海港要塞,马格利特。
做为一名走私船船长,波尔特和他的许多同行一样,对于混迹在港务区内的海务局探子有着刻骨的仇恨。
今天,他依然用不善的眼神,扫视着那些人群中的探子们,他从心底深处,鄙视着这些趾高气昂的水蛭。
忙碌的港务区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争执与打斗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在这片拥挤不堪的区域。
“先生,请您放手……”
像往常一样,港务局的探子们又盯上了单身的旅客或者陌生的商人。当波尔特将视线转移至发生争执的对象身上,他那双褐色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一个微小的点。
那是一对像是情侣大过姐弟的组合。无论是稍大的姐姐,还是稚气未脱的弟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放手?你想让我们把手放哪里呢?”
一名波尔特所熟悉的探子,**着抓着拥有一头褐色长发的少女的手腕,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与下流的举止,使拦在姐姐身前的弟弟,像是愤怒般颤抖着身体。
“头,那少年有些不对劲。”波尔特的大副,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在波尔特身边轻声道,“要是普通人,大概只会感到害怕吧?”
“是杀意。”
波尔特自第一眼看见黑发少年,身体下意识的想要逃跑。他紧盯着眼前的姐弟,生怕错过任何的好戏。
这对姐弟便是进入平行世界的狄恩和这个世界的芙蕾,他们为了调查芙蕾生母的身份,而前来马格利特,寻找一位能够给予他们帮助的人物。
“狄恩。”
在类似波尔特那样,从少年身上感到杀意的人们注视下。少年的姐姐终于缓缓开口说道,“不要杀人。”
“我知道,芙蕾。”
狄恩笑了。他的笑容令港务局的探子们觉得一丝不妙。但在下一刻,那些曾用猥亵目光看着芙蕾的探子们,全部的心神都被深蓝色的大海,与微腥的海风所吸引了。
人群“哄”的一下散开了,谁也没有想到那名看起来极为文弱的少年,胆敢将那些探子们丢入海中。
“你们想造反吗?”
未曾参与这场闹剧的几名探子,狐假虎威的拿着棍棒在远处盯着肇事的姐弟。不过狄恩与芙蕾都没有理会那些人,他们今天来港务局,是为了找一个人。
“造反?真是一个不错的指控呢。”狄恩可不是什么膳茬,他胸有成地抬起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慌乱的探子们。
“请注意你们指控的对象是谁,可不要逼我发火把你们全部丢到海里去喂鲨鱼。”
“这个臭小子……”
习惯于威吓那些走私船船长与普通海员的探子们,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踢到顶板的味道了。他们虽然畏惧狄恩的武力,不敢轻易上前。但为了徒有其表的名声和虚荣心,无论这些人的心中有多么害怕,也硬着头皮,寸步不移的将身体牢牢钉在原地。
“因为害怕而恐惧,因为恐惧而勇敢。”狄恩注意到人群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心知为了引出“那个人”,不对他可爱的手下们做点过分的举动,是不行了。
“很好,你们的头把你们调教的非常不错。”
狄恩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他像是夸奖一群小狗般的用语,令那些探子们的脸色苍白。其中一个人的双腿,更如同为了摆脱地心引力般,剧烈的颤抖着。
任谁都看得出,狄恩是想多这些人做些什么了。在好事者的注视中,少年独自抽出装饰用的细剑,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那些瑟瑟发抖的走狗。
“左手还是右手?”
简单的提问,毫无保留的暴露出了他冷酷的一面。那与温和容貌完全不相衬的冰冷笑容,使那些探子们开始羡慕落入水中的同僚。
至少,他们还能保住一只手……
“请稍等。”海务局的负责人,一名穿着帆布工作服的男人在几名警备队士兵簇拥下,来到了港口。他诚惶诚恐地向狄恩自我介绍道,“我是此地的负责人,威尔?普罗。”
“我们见过的,威尔。”狄恩心知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便是他们所想要见的“那个人”。
“请恕我愚笨。”威尔每天都会听过类似的语言。他虽然从芙蕾的容貌,与似曾相识的声音中,觉察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只是对于一名他这样的恶棍来说,任何先入为主的主观猜测都是大忌。
“看来您最近的业务很繁忙。”狄恩无视那些警备队士兵戒备的举止,直接走到威尔身旁,在他耳边轻声道,“三年前,郊外。”
“那位女士的亲戚?”威尔示意警备队士兵们放下武器后,向狄恩低声说道,“您来的真不是时候,那位女士去岛上了。”
“我想我还是去政务局领上号牌,找一个安静的旅馆等到召唤比较好。”狄恩耸了耸肩,他从威尔的回答中,感觉出他与芙蕾上演的这幕引蛇出洞的好戏,似乎选对了方向。
“那位女士去岛上了,她吩咐过向您这样的贵客,可以去岛上直接找他。”
威尔说着,开始在四周寻找相熟走私船船长。他没用多久,便发现一名鬼鬼祟祟的秃子和他那个下巴永远不会有毛的大副,想要躲回船舱内。
“波尔特,波尔特。”威尔向先前那名走私船船长大声喊道,“给我站住,我有生意与你们谈。”
“该死的。”波尔特低声咒骂了一句。他非常想现在就命令水手长拔锚起航,可是不远处的弩炮阵地,和威尔身边那些警备队士兵,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家伙。
“看来我们有乐子了。”而波尔特身边的大副,则事不关己般摸着下巴。只是下一刻,名为波尔特爆栗的指功,让他抱着头,深刻体会到了波尔特内心的痛楚。
“威尔先生。”波尔特没有理会大副呲牙咧嘴的表情,他满脸堆笑地搓着双手,讨好似的对威尔问道,“请问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觉得没热闹好瞧的人群渐渐散去,港务局的探子们在警备队士兵的帮助下,将他们落水的同僚一一拖上岸。整个码头又恢复了那种吵闹不堪,却又井然有序的状态。
狄恩与芙蕾互望了一眼。他们原本打算选择每天都会发生争执的码头,寻找到那位能给予某些帮助的大人。不过现在的局势,在脱离他们掌控的同时,又迂回向所要达成的目标前进着。
“把这两位带到岛上,我可以提前签署离港文件。别给我耍任何花招,不然……”
身为港务局的执行官,威尔以罕见的温和语气,低声威胁着波尔特。他这样的姿态让走私船船长的额头,冒出不少热汗。这在法利维德凉爽的秋季,也可以算做是一种奇迹了。
“先生,我以人格保证,只要是您的客人,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波尔特用力拍着胸脯,只是他的保证在威尔的耳中,却如同婊子的贞操般廉价。
“你也看见了,这两位客人是你惹不起的。可别给我们的大人丢脸。那两位是贵客。”
威尔没有揭穿波尔特。虽然停靠在这个海港区的所有走私船,名义上都是隶属艾伯德商会的。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仅存在于档案夹中的商会,早已是某位练此地领主大人都不敢得罪的大人,所拥有的财产之一。
“这个……”
波尔特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不是不想经过那片海域。对他这艘船来说,能护送那位大人的贵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荣幸。但现在是秋季,这个季节的法利维德外海域,从来与安静这个词无关。
“如果这位船长是担心会有什么损失。”狄恩在芙蕾的默许下,像是便魔术般,掏出一粒未经打磨的原钻放在摊开的手中。
“一切损失我们会埋单的。”
“原钻?”威尔与波尔特都明白原钻的价值,在他们贪婪的目光注视下,狄恩又摊开了左手,那里也有着一枚黑色的原钻。

波尔特与威尔能在高尔鲁士拥有现在的地位,有的不只是机遇与野心。他们都知道这些原钻的真正用途在哪。
“不不,请您务必收回这颗原钻。能护送两位,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尽管冷汗已经沾湿内衣,但波尔特还是向狄恩强颜欢笑道,“我会将两位安全送至勒布岛的。”
“那多谢阁下了。”
狄恩抿起嘴角,他与身后的芙蕾,同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只是,这种笑容令威尔和波尔特,有了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错觉。他们僵硬的想要回礼,但不争气的意志,却将他们的身体牢牢钉在甲板上。
直到狄恩和芙蕾,在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大副带领下,进入船长室休息后。威尔和波尔特才从那种震惊与恐惧中挣脱。
在这之后,他们同时从怀中掏出烟斗,连烟草都未曾填满,便颤抖着摸出了打火石。
这艘走私船的船长室,不愧为暴发户的房间。各种应该用在不同房间内的装饰,被一股脑的全部塞在这间狭小的房间内。
“次世代的细剑?还有莫瑞莱尼的印记?”精通于历史的芙蕾从墙上抽出一柄细剑,她**着细长的剑身,赞叹道,“包养的真不错,保养这柄剑的可不是一般的武器师啊!”
狄恩没有芙蕾的闲情雅致,他的计划内可没有搭船这一项。所有的行李包括惯用武器,都留在昨晚居住的旅店内。
为了应付入城的检查,狄恩与芙蕾携带了大量能藏匿武器的行李。他写出一份清单,并简单向那名临时客串服务生的大副,描述了大致的样貌后,用蜡烛与洛克丹家族的徽记,在清单角落留下一个明显的火漆。
“那就麻烦你了。”
狄恩随手将一个金币,与清单一起交给大副。他在后者诚挚的谢意声中,微笑地关上房门。
“为什么要那么做,芙蕾?”然后,温和的表情消失在狄恩的脸上。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尚观察着房内装饰的芙蕾质问道,“为什么要用魅惑术,去干涉普通人的思维?”
魅惑术是一种轻易能改变他人思维的法术,但这对普通人的精神有着致命的伤害。
“你因为这种事情对我生气?”芙蕾仿佛第一次认识狄恩一样,不解地看着取下镜片,用黑色眸子紧盯着她的少年。
“难道不应该生气吗?芙蕾。我想你也很清楚的知道,滥用法术的副作用不止是痛楚那么简单吧?”
狄恩冷漠地看着芙蕾的眼睛。虽然使用法术,能够很方便的完成许多事情。但过多滥用法术,便会逐渐将被魔力中含有的阴暗物质腐蚀,其结果便是成为彻头彻尾的失心者。
“我没有使用魅惑术,只是想试试看现在的精神威压,对普通人会有什么影响而已。”芙蕾移开视线,她不甘心的低声说道,“抱歉,让你为难了。”
“我是在担心你,芙蕾。”狄恩将镜片重新戴回双眼,他一**坐在铺着不知何种毛皮的座椅上,继续说道,“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不想有一天,我最爱的人会变为一个疯子。”
“你最爱的人?”芙蕾咀嚼着这句话中的真实含义,她脸上出现的表情令狄恩明白她肯定误会了什么。
“你最爱的不是那位夫人的大小姐吗?喔,那个女孩是叫费莉缇妮吧?真遗憾,口口声声称呼我为最重要的人的家伙,竟然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小女孩……”
但芙蕾接下去的话,令狄恩刚萌生的辩解念头,变为某种需要宣泄的怒气。
“别开玩笑了。费莉缇妮小姐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诶?”狄恩看着芙蕾随着他所说的话,而变得越来越暧昧的表情,突然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他放弃地双手抱胸,闭上眼睛不再理睬差不多要笑出声来的芙蕾。
“狄恩,你还是一样可爱呢。”芙蕾也坐在了沙发上,她的手肘搁在沙发的靠背上,撑着头对一脸倔强的狄恩,轻笑道,“那么,有喜欢的对象吗?我也不认为以你的身份,会沦落到连娶一个海盗船长的女儿,都没有资格的地步。”
“我可没有准备娶任何人做为我的妻子。”对芙蕾无端的猜测,狄恩嗤之以鼻地回应道,“到是你,我最亲爱的芙蕾,洛克丹家族可是法利维德的实权家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俘虏你的芳心呢?”
“你嫉妒了吗?狄恩?”芙蕾貌似平静的脸色,隐藏不了她内心真正的思绪。她的神态让狄恩明白,芙蕾依然是那个尚不知如何操控脸部肌肉,装饰出虚伪笑容的青梅竹马。
不过,能让在狄恩的记忆中,即使明明在哭,也会指责他哭得像只花猫的芙蕾,露出那样的苦闷神色。洛克丹家族的内部,看来并非是一块完整的铁板。
“我当然会嫉妒了。”
狄恩所透露出的模糊暧昧,游走于玩笑与认真之间。
“狄恩!”
芙蕾隐含怒气的叫喊声,使得狄恩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芙蕾终于不再隐藏真实的表情,而是用只有发怒时才会有的冰冷表情,静静地看着在心底深处,有着重要位置的少年。
“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她甚至连辩解机会也没有留给狄恩,便直接走出了船长室。
房门撞击门框的巨响,如重锤般敲打在狄恩的心头。他疑惑的看着房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芙蕾不停他说完,就这么急匆匆地离去。
狄恩原本只想开个玩笑。不过芙蕾却将他的这个玩笑,确认为了其他的东西。
“我真是糊涂。”狄恩可不想就这样失去芙蕾,他拉开房门,迅速追上芙蕾:“听我解释,芙蕾,那个只是玩笑。”
“可是你不知道你的玩笑很伤人吗?狄恩。”芙蕾环着手臂,竭力控制着她的表情。她近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使得狄恩一阵心痛。
“傻瓜。”狄恩突然伸手抱住芙蕾,他在少女的奋力挣扎中,大声道,“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只是想要让你的心中有我……芙蕾,你听我说,我爱你!”
芙蕾的脸色一怔,她一把推开狄恩,脸色通红的往船舱上跑去。这一次,狄恩没有去追,他知道必须留给芙蕾一点思考的时间。
世间一切,都如草上飞花。当五月花号即将到达布里塔尼亚时,狄恩在甲板的一隅,找到了芙蕾。
“觉得好一些了吗?”
芙蕾坐在甲板上,她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天空好美。”
“想要守护这份美丽吗?”
草会干枯,花必凋谢。
“当然。”
唯有永存的思念,才是值得依赖的存在。
“那和我走吧,去守护天空。”
狄恩那能令人心神平静的笑容,让芙蕾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在那种笑容的伴随下,她将手放在狄恩伸出的手掌上。
手指互相纠缠,来自彼此内心深处的温暖,都从掌心处传递给紧握着手掌的那个人。
芙蕾和狄恩,都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或负担。他们,都努力的想要成为能够被别人依赖的存在。
心扉开启,阴霾消失
一阵光亮划过寂寞的天空,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命运,都像[Delete]这段文字般被从命运的漩涡中删除。
“你想好了吗?”
“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命运的三女神像,右首的女神露出了芙蕾的面容。她凝视着天空,一旦有生命意图在未来的宇宙时间内,干涉命运漩涡的自转,那么她手上握着能够焚烧时空的火焰剑,便会彻底将那个生命杀死在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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