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语言的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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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时代的末期,披着黑袍的独裁者们率领着他们的爪牙,将这片大陆笼罩在了死亡的阴云下。
那时,引领所谓的革命浪潮,将腐朽的旧王朝与巫王们从这片大陆上赶出去的,便是被后世冠上神骑士称谓的各国王族们。
不过,在民智逐渐开化,资本主义浪潮初显端倪的今天。历史最为悠久,继承数个帝国版图的法利斯帝国,已经略显疲态。
“看看这些腐朽的奢华贵族们,看看这些毫无勇武精神的帝国士兵们。”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缺乏勇武精神了,他们继承自先祖那里的荣光,也开始黯淡了。”
“骑士们的剑正在生锈,我们驰骋的疆场也变为了环形的赛道。”
位于布朗西城区的骑士议会前,那些依靠先祖功勋而获得如今地位的大骑士们,纷纷聚集在街心花园的喷泉前,对过往的年轻贵族与帝国士兵们,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与愤慨。
这座类似小型要塞的圆形建筑四周,竖立着同样高度的五栋小型塔楼。每个塔楼的上方都雕刻着一个巨型的纪念徽章——只属于骑士们的荣誉之章。
只是,在规模化施法者兵团横行的今天,骑士与他们的扈从们,已经不再是正面战场上所不可缺少的部队。军部统御下的国民军队,各个受王室操控的骑士团,成为了最受统治阶级依赖的对象。
很多不愿意接受现状的骑士,最终向骑士议会交出了象征荣誉与地位的徽记。他们甘愿成为了受元老院管理的一名普通贵族,也不愿意看见世代所信奉的“骑士道”的衰败。
一辆没有纹章的黑色马车,在女骑士的护卫下进入了骑士议会的区域。原本,这平常的一幕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不过,当马车在骑士议会的大门前停下时。一名胸口挂满勋章的中年人,无意中注意到了从马车内走出的少年。
那压抑许久的不满,顿时化为红色的愤怒,迅速爬满了他的脸上。
“喂!你,没错,就是你……”
有失教养的喊叫声,令狄恩将目光移向了声源处。他看见一名脸色通红的中年人,在同样脸色的同伴陪同下,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
“阁下是一名骑士吗?”
“骑士?”
听见这个代表着一种文化与精神的堕落名词时,狄恩的脸上出现了愉悦的笑容。他制止了奥克罗希与拜瑞特的异动,伸手将卡姗牵下车厢后,才将目光对准了高出他一头的中年人。
“这里是骑士才能来的地方吗?”
“小子,这里是骑士议会,如果不是骑士,还会有谁会来此地?”中年人冷笑的对狄恩说,“可别对我说你是外乡的观光客啊!”
“很遗憾,先祖所获得骑士头衔,还封存在议会内部。”狄恩摊开了手掌,他向刀子般的锐利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位先生,您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那么,你的长辈没有告诉过你,身为预备骑士,你应该用何等的姿态,来到这座整个法利斯骑士们的圣地,领取大骑士议会封存的先祖头衔吗?”恪守于古板律条,一辈子生活在骑士世界中的中年人对狄恩厉声问道,“你的马,你的武器,你的扈从们呢?”
狄恩突然明白在那些人的眼中,他应该是类同“倾奇者”般的角色。并且,他相信这些人一旦认定了某事,便会用脑袋中的条条框框将其束缚与封印。
“先生,难道有了这些就是骑士吗?”狄恩决定给予这些自命不凡的骑士们一些教训,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中年人,追问道,“无论拥有这些的人,是否同时拥有骑士的美德,以及骑士的血统?”
“这……”
血统与美德一向是大骑士阶层常用来攀比的东西,为了追求更为纯正的血统,很多信奉“骑士道”的家族中,都有着一些极为肮脏的事情。
“无法回答吗?先生?”
率先站到上风处的狄恩,却谦虚的看着身前的男人。当他看见这个中年人的脸色红润的有些过分时,急忙彬彬有礼的致歉道。
“看来我似乎让您为难了,那么,请允许我为先前的无礼道歉。做为交换,我会忘记刚才的那个问题。”
中年人嘴唇蠕动着嘴唇,他想要对这名将谦卑和怜悯,与恶毒和狡辩混杂的少年说些什么。但过量涌上大脑的血液,像一块带有迷药的黑布,蒙上了他的双眼。
“伯爵!”
大概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打击的中年人,倒在了同伴的怀中。他昏厥时的凄惨表情,使许多人怒视着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
“狄恩,会议要开始了。”
卡姗适时的提醒了狄恩来此的目地,虽然大骑士议会在如今的法利斯,已经没有全盛时的风采。可这个议会,依然掌握着全国接近一半的武装团体。这个数目,远超过忠于王室与军部的军队数量。
“各位大人,请允许我先失陪了。”
狄恩倒退着拉远了他与贵族们间的距离,直到脚后跟与石制台阶亲密接触后,才带着奥克罗希和卡姗,转身走向了那敞开的大门。
“那是谁家的孩子?”
“黑色的头发?难道是……”
“不会有错,和那个男人一样的目光。”
贵族们小声猜测着狄恩的身份,他们压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时,如蝗虫过境般令人烦躁。只是,身为焦点的少年,却不屑的抿起了嘴角。
“再凶勇的狮子,也有衰败的那一天。物极必反,岁月,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从宿命漩涡中不断挣脱,又不断陷入其中的狄恩,在一名士兵的引领下,感叹着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罗拉?辛?冯斯洛特大人。”士兵轻轻叩响了房门,他诚惶诚恐的表情,令狄恩对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请进。”
沉稳的低沉男声,从门中传出。像是得到赦令般的士兵,立即扭动握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狄恩?科尔爵士?我等你很久了。”
一缕通过气窗的稀薄阳光,照在了无法辨别真实年龄的男人身上。他双腿交叉着,坐在铁制的椅子上,对狄恩挤出了一个的微笑。
“请您一个人进去。”
士兵拦住了卡姗和奥克罗希,他的举动没有得到罗拉?辛?冯斯洛特的阻止。相反,这位大人正兴致勃勃的观察着狄恩的表情。
“卡姗,奥克罗希,你们在外面等着我。”
狄恩进入了房间内的瞬间,似乎便有了被某种东西剥离出世界的错觉。那种令他十分难受的感觉,让他的瞳孔中,出现了紫红的杂色。
房门被用力的关上,从气窗射入的阳光,折射在了狄恩的身上。直到此时,少年才发现那扇沉重的房门,其实是一整块的金属。
“我们大概算是初次见面吧?爵士。”
“是的,大人。”
某种不明的情绪,充斥在罗拉?辛?冯斯洛特的双眼中。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狄恩腰间的佩剑,顿时带着一声清脆的愉悦声响,飞到了罗拉?辛?冯斯洛特的手边。
“上好的精钢,单侧开刃,血槽,加重的剑尖与攻城槌附魔。”只是用看的,这个令人感到害怕的男人,便说出了狄恩佩剑的所有资料。
“以初学者来说,这把武器很适合你。”他转动手指,那把细剑又回到了狄恩腰间的剑鞘中。那恰当好处的力量,令狄恩没有感到任何的震动。
“大人,您看来对武器很了解。”
尽管罗拉?辛?冯斯洛特刚才的那一手玩的非常漂亮,但狄恩知道那不过是普通的操纵法术而已,无论是奥法或秘术,都有着许多能够隔空取物的法术。
“怎么说我也是大骑士领主之一。好了,爵士,让我们来说说正事。”罗拉?辛?冯斯洛特又一次竖起了一根手指,对狄恩再次提出了问题,“你所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还是统治这个国家的王室?”
“这与您今天召唤我来此有关吗?大骑士领主阁下。”
狄恩没有正面回答罗拉?辛?冯斯洛特的问题。效忠对象虽然是可以随便改变的东西,只是一但认定,并说出口了,很容易将自身绑上错误的战车。
“我只想听见答案。你所效忠的,是国家?还是王室?”
罗拉?辛?冯斯洛特蛮横的看着狄恩。他的左手搭着十字剑柄,右手则像毫无恶意般的摊开。
“阁下是不是少说了一个对象?”受到威胁时才有的战栗,令狄恩的背脊爬满了名为恐惧的恶寒。这种近乎于本能的恐惧,来自于他发达的直感能力。
“对象?”
“是的,对象。”狄恩注意到罗拉?辛?冯斯洛特的注意力成功被自身转移时,因恐惧才占领身体的僵冷寒意,迅速消失在身体的各个关节。
“公民。法利斯的公民,那些能让你我站在这里交谈的公民们。阁下,是他们从劳动所得中,抽出了一部分税收送入金库,养活了无需劳作的我们。”
狄恩不想让罗拉?辛?冯斯洛特对他产生任何的误会,他可在早上刚刚答应过卡姗,要忍耐一切对于自身的质疑与责难。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们都是国家的基石。”
不过,狄恩从不认为忍耐等于逃避和妥协。他将他的意志,传递给了罗拉?辛?冯斯洛特。这是他的自由,也是他的权利。
“那么,你想要保护的是公民吗?”罗拉?辛?冯斯洛特放缓了脸色,他似乎认同了狄恩的观点。
“至少,我想我可以保护领名们。”
“狄恩?科尔爵士,元老院内部对是否将艾辛特兰伯爵归还给科尔家族的族长一事,抱有很大的分歧。很多贵族认为你们这一代,将会延续你们家族上一代人所走的道路。”
在说出这番话时,罗拉?辛?冯斯洛特一直观察着狄恩的神色。他非常期待着从这个少年的脸上,读出失望或愤怒的情绪。
“结果呢?”
不过,狄恩只是有些期待讨论的结果。他淡漠的神色,让罗拉?辛?冯斯洛特失望的低下了头。
“没有结果,当年你的先祖将风骑士的头衔寄存在骑士议会时,那一届的仲裁者们就针对是否要在科尔家族符合条件时,按照约定归还这个头衔,产生了不少的分歧。”罗拉?辛?冯斯洛特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起来,你们的祖先不过是娶了巫王的皇后成为妻子而已。元老院曾经担心过,你们姐弟中会不会有人被巫王的邪恶腐蚀,成为新的巫王。”
“咦?”
第一次听见科尔家族还有这段历史的狄恩,睁大了眼睛。他确实要承认那些仲裁者的猜测有些道理,比巫王还要邪恶的魔神,可在许久以前,便与他融为了一体。
“很荒谬对吧?这一届的仲裁者中还有几位务实的大人,所以暂时还没有改选的必要。”罗拉?辛?冯斯洛特似乎误解了狄恩的反应,他像是哄抬自身身价般,说,“如果你想要恢复先祖时的荣光,我会游说其他的骑士领主,让风骑士的头衔回到你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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