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钱富妈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咱家现在分毛加起来还不够二百块，你叫我准备一万块，孩儿啊，你怎么这么没数啊，一万块那是万元户啊，万元户是要披挂红花受去县里省里受表扬的。咱们全镇也没有一个——”
“好了，好了，别啰嗦，赶紧想想办法，叫我姐姐一个人出两千就够了，我看你们是打算叫我一辈子打光棍了。”
钱富妈欲言又止，只好摇摇头离开了。
……
村子里一天比一天活泛了，新鲜的空气吹进来，一些人开始向往外边的世界，农闲的时候，家家的青壮年走出家门，出去打工。村里有两个领工的人，一个是美凤的男人盈盈的四姑父贾平，一个是村里的木匠于令开。两班人马一个去西，一个往东。李花家有的是劳力，从三月开始，除了发育不良的小蚂蚱以外，包括李花男人在内的男劳力全部跟贾平走了。
快要割麦子的时候，贾平带着的人都回来了，也带回了一件大喜事，李花年近三十的儿子三月带回了一个俊俏的媳妇，叫乔丽。村里人人咋舌，都说什么人什么命。听说这闺女是在城里做保姆的，照顾一个退休的老人，老人的儿女不在家，她每天要去买菜，搬煤气，还要把煤球搬到楼上去。三月的工地离老人家不远，看她每天干活挺吃力，歇工的时候就过来帮忙，搬煤气、煤球，有时还帮着送垃圾，时间长了就熟悉了，有时两个人晚上在一起说说话，推老人出去散散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好上了。有人问乔丽看上了三月什么，他人长得不俊，家里还穷。乔丽说不图他什么，就图他老实心眼好，勤快能吃苦。庆大奶奶听说了，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说自己家的爱国也具备这些优点，咋就没这个运气呢？
过了几天，地里的麦子快动镰了，于令开带领的队伍才回来，他们带回来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说他们看到卫平了，那里的包工头就是卫平。与贾平一伙不同的是，他们还带回了工钱，一分不少，就是卫平帮忙讨要的。这让贾平带的人有点眼红，他们辛苦干了近两个月，可是一分钱没拿回来，说要等到过年一起结算，有人就想跳槽，可又怕原来的工钱瞎了。
……
晓玉这些日子喜滋滋的，也爱打扮了。每天进来出去，喜欢在门口晃悠，有时还爱去厢房帮爱红剪剪线头，跟爱红聊聊天。她辛苦种的两亩麦子成熟了，这是她第一次种地，就获得了成功，这得归功于盈盈的爸爸。他是村里种地能手，晓玉经常去讨教，盈盈爸爸施肥她施肥，盈盈爸爸浇水她浇水，这么生搬硬套也套出个好收成。麦穗儿沉甸甸的，在地里直点头，这怎么能不让晓玉高兴呢？这不，盈盈爸爸决定明天一早要动镰收割了，晓玉决定学到底，直到把麦子收进家再说。她在爱红厢房里咯咯咯咯笑个不停，两个人只要不提换亲，说话总是很投机。
“爱红，你没种过地，你不知道这个滋味，看着麦苗一天天长大，心里那个甜哟——”
爱红“哧”一声，说：“我没种过地？我从小就在地里滚着长大的，天上飘着雪花，我还在地里捡地瓜干，手脚都长了冻疮。那时你在干什么？你还在城里呢！”
“我宁愿种地受罪，也不愿受那种煎熬。我跟我哥过得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没有家的温暖，没有尊严。不是因为去城里，我哥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晓玉喃喃地说。
爱红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把缝纫机踩得“咔哒咔哒”地响，她想到了李良，去城里以前对自己像盆火，去了城里后对自己却像块冰。难道城市是用冰做的堡垒？难道这个堡垒里充斥的都是无情和冷漠？
“你知道吗？爱红。”晓玉打断了爱红的沉思，“我有这么一种感觉，感觉我和我哥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都没有我们俩的立足之地，没有我们俩可以栖身的家。”
“你别这么说。”爱红惭愧地说：“你们是有家的，是我们占据着。”
“你不懂的，爱红，我说的不是一座冰冷的房子，而是……”
正说着，外边传来了摩托车的隆隆声。晓玉的脸色瞬间从黯淡变得光鲜起来，她赶紧站起身，跑了出去。
屋外，阿龙像个天外来客，骑着越野式摩托车，带着头盔，皮裤皮手套。他在爱红家门口停下来，把摩托车熄了火，摘下头盔，又打开后备箱拿东西。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阿龙回家很频繁。后来，他干脆买了一辆摩托车，瞅着空挡就往回跑。
“阿龙哥，你回来了？”晓玉站在门口腼腆地笑着。
“别叫我哥，叫我哥，你就得叫爱红小姑，叫她小姑，你还怎么跟她换亲？”
阿龙说话句句带刺，刺得晓玉脸都红了，她嘟起嘴，低声说：“谁还说非要换亲来着。”
阿龙不管不顾，进了厢房，看到爱红，满脸带笑，说：“爱红，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拿出一本书来，说：“当今最时兴的时装款式。”
爱红很高兴，拿起书来随便翻了翻，说：“确实不错，我早就想要这么一本书了。”
阿龙说：“我是谁？你肚子里肠子有几道弯我都能数过来。”
爱红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阿龙说：“吸血虫。”
哈哈……厢房里的空气活跃起来了。
晓玉说：“阿龙哥，你光知道给爱红捎东西，城里那么多好东西，就不知道给我捎点？”
阿龙冲她笑笑，说：“还别说，我还真给你们买了点东西。刚才出城的时候，看到商店里挂着，挺漂亮。”说着从包里拿出两块纱巾，一块红色，一块粉色。
晓玉高兴地抢过来，说：“真漂亮，爱红你要哪一块？”
爱红说：“你先挑吧。”
晓玉留下了粉色的，把红色的给了爱红。
阿龙笑笑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眼色。”
晓玉看了看他，不知道这个“你”指的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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