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英雄一叹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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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中有个叫安巴的骑尉感慨:“看来粮仓守卫也不知道有地道,这可能是叶儿羌城贵族脱身的密道。”
林焕点点头:“是啊,多亏了我们的朋友。”他面向叶儿羌的方向,对伊帕尔罕充满感激。
“大人,先回营吧。”安巴说。
林焕摇摇头,遥指黑水河:“安巴,营地已经不远,你带粮草先回,向将军复命。我还要回去。”
安巴惊呼:“你疯了!就算要突围求援,也不是此时,现在回去必陷入重围……”
“不用说了”,林焕打断他:“我不能把那5个兄弟留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求援一天都不能再拖。安巴!一路保重!”话音未落,林焕的马已经跃蹄而出。
他无法告诉安巴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还必须见到伊帕尔罕。叶儿羌城里正在举办一场大婚,这个时候,除了霍集占,谁敢如此大张旗鼓结婚?他担心伊帕尔罕——那日他便看出小和卓对她的贪婪之色,而她不可能在策反之时嫁给小和卓,如果她是被迫的,他不能袖手旁观。
这时已是四更,他拉低帽檐,按先前的法子,用军牌蒙混进城,也许因为夜里粮草库被袭,守卫非常谨慎,用回语盘问他。林焕知道瞒不过去了,支吾两声,突然猛提缰绳,硬闯了进去。
林焕对叶儿羌城的布局已经比较熟悉,他来到粮草库,守卫傻了,这个汉兵不是插翅飞走了么,怎么又飞回来了?还没等他们回过味来,林焕已经冲进了第二道门、第三道门。
“林千总!”林焕在吱呀乱叫的回回兵中,分辨出一声清晰的呼唤。
定睛一看,在粮仓前的柱子上,绑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旁边燃着火堆,有几个回族军官手执皮鞭,正在拷问。等他们拔出刀,林焕的刀锋已经到了喉咙……
林换的刀从没有这么“快”过,在黑水河的守卫战中,需要的是耐力、体力,只有在进攻的时候,才会如此仰仗速度。他感慨很久以来,他们都是在疲于对抗。
他一刀砍断柱子上的绳索,将士兵一把拽上马来:“其他人呢?”
士兵声音哽咽:“都没了。”
林焕看着一层层围上来的回回兵,仿佛又是先前被擒的场景。现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受伤的士兵,不能硬来了。林焕拍拍**的栗色马,似乎在说:“一会就靠你了。”马儿打个响鼻似乎在回应主人。
林焕从怀里掏出几个火烛,拉燃后,投进了粮草堆,这时又刮起了北风,火呼呼地烧了起来。
两个陷入囹圄的敌兵和三军粮草相比,当然后者更为重要,转眼回回兵们就大叫着去救火了,林焕面前的敌兵少了一大半。而剩下的这一拨人,心也被火势给撩拨乱了,再说林焕是什么人,一把燕翅刀如入无人之地。
马儿载着两人,奋力冲出粮草库,火势似乎还在蔓延,更多回回兵前来救火,没有人注意这一马两人。
林焕靠记忆来到小和卓的帅营附近。营地按照穆斯林婚礼的习俗装饰一番,十分素雅高贵,林焕心里想,这样的婚礼才与伊帕尔罕相配。但见灯火通明,人影闪动,防守比以前又严密了许多。
“林千总?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伤兵不解。
“嘘——”林焕示意他不要说话,扶他下马,替他包扎伤口,并帮他藏在一个隐蔽处:“我进去救一个人。如果半个时辰我还不出来,你就自己走,我的马知道出城的路。”
“要走一起走。”
林焕整理一下衣帽,说:“是,但不要白白送死,记住我的话!”说完,他便大踏步地朝敌营走去。
林焕混在一队上菜的兵士中,端着一大块牛肉进入大帐。环顾四周,都是些回回将领在喝酒。不见小和卓,也不见伊帕尔罕。好生奇怪,这新娘新郎怎么不出来招呼宾客呢。
他出了大帐,四处张望。远远看到曾经照顾过他的维吾尔使女,神色匆匆,似乎在寻找什么。林焕心里一惊,难道伊帕尔罕已经跑了?

正在发愣,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有个声音问:“汉人,你也来这里混吃混喝吗?”随着话音,一个回族士兵闪到他跟前。
林焕心悬起来,手握紧了刀柄,可是那回族小兵笑了,香风阵阵,眼眉竟那样熟悉。
“伊帕尔罕!”林焕喜出望外,上去摸摸她的头盔:“差点没认出你。”
伊帕尔罕扶扶被他弄歪的过大的头盔:“笨啊你,这里谁认得你,谁又会说汉话?”
这时过来几个搬酒的士兵,伊帕尔罕装模作样地用回语和林焕说着什么。林焕低着头不吭声。等他们过去,伊帕尔罕把他拉到一边:“小和卓正在找我。我们要赶紧走。”
林焕想了想:“你这么逃跑,你父兄一定会受到小和卓猜忌。”
“可是,”伊帕尔罕嚅嗫着:“他今夜就要和我圆房。哥哥说,他们可以佯装不知。以他们的和卓身份,霍集占也不能就此反目。对了,你的援兵什么时候到啊?”
“还要几日。”林焕看看不远处几个维吾尔使女,突然心生一计。
他拿出那块伊帕尔罕落在粮仓的黄纱,咬破手指,沾血在上面写下:劫持郡主者林焕是也。他对伊帕尔罕眨眨眼睛:“去牵两匹马,在这里等我。”伊帕尔罕合掌欢呼:“真主安拉,感谢你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我的英雄带我离开。”
当一个维吾尔使女见到这个当日绑架过郡主的汉人,惊呆了,郡主再次失踪看来也与他有关。好在他没有伤害自己,只是留下一片郡主的衣衫,便消失无踪。当小和卓听到使女的禀告,林焕与伊帕尔罕、伤兵,已经混在四处搜罗的回回兵中离开了。
在一个岔路口,林焕停下马,交代士兵护送郡主回黑水河,然后转头对伊帕尔罕说:“郡主,兆惠将军知道你多次救我于危难,一定会以礼相待。”
“不,我要跟你走。”伊帕尔罕执着地说。
林焕看了一眼满脸惊异的军士,小声劝她:“我必须速去阿克苏求援,无法再保护你。”
伊帕尔罕很失望,低垂眼帘,半响才说:“那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林焕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士兵的肩膀,以示重托。
这时,天已经亮了。
其实师兄根本没打算再回黑水河。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阿克苏,见到舒赫德大人,将黑水河被围等事一一禀报,看着舒赫德火速调集援助大军,浩浩荡荡开往叶儿羌后,打算留书一封,便调转马头回京城去。
舒赫德大人苦苦挽留他,大意是:最艰苦的时候都挨过来了,却在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离开,“失之大矣”。
可是师兄铁了心,他要再多功名又是为谁?想到师妹正奄奄一息躺在宫里,他心里便如蝼蚁啃噬般难受。早知如今,师父安排成亲那日就不该放她走,更不该远离京城,无法照料她半点。如不能救她,索性陪她一起死。
事情总是这样凑巧,就在师兄牵马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舒赫德的两个副将的对话:
“老猴子,打下叶儿羌城,你最想要什么?”
“自然和老兄你一样啦,哈哈。”
“不行不行,那个香香美人是我的,你不要和我抢!”
“现在是你和我抢,算了,还是让大帅来定吧。”
“大帅?万一大帅也想要那美人,我们哪里抢得过他?”
……
林焕后脊梁惊出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他骑着马,却走走停停,脑子里反复呈现伊帕尔罕那含情带怨的面容,以及她最后那句话:“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他仰天长叹,为什么?战争!男人们在战争中丧失生命,而女人则成为战利品被分享。这就是一个军人所追求的胜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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