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伴君侧难有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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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一切后,我把已一心向佛的李俭托付给方丈,并看方丈为他剃度,李俭一脸的祥和,赐法号静若。恢复人身的黑石与李青青相伴而去,立志远离尘嚣,过神仙伴侣的日子去。法源寺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与方丈告别之后,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素儿也与我道别了。
素儿告诉我,是我的师父倪火浮,也是她的师叔嘱托她带碧玉笔来帮我的。原来一切都在师父的预料中,这不仅仅是救助他的徒儿,也是助佛家同门度过一难。素儿已经完成了任务,要回蓝石岛找师父复命了。
一方面对师父的神机妙算暗自佩服,一方面对小师妹很是不舍,素儿不但是一个机灵的帮手,也是贴心的旅伴。我一再挽留她与我一起去贵州。说到这个,素儿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摸索半天,拿出一株碧绿的小草。那小草看上去十分普通,但不知在她身上多久,离开主干,却依然葱翠挺拔,毫无枯萎之意。
“差点忘了,胖师叔还让我带件宝贝给你,这叫‘长命草’,你别小看它,这可是草中之王,本性温和,却解百毒,但最奇的是它有起死回生的奇效,世间生灵,只要还有一丝魂魄,长命草都能还他足气足力。蓝石岛总共只有三株长命草,由‘食龙兽’把守着,只拔得这一株。不过,千万用在紧要的时候,它只能救一次命。师姐,师叔好疼你的,说上次拜师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只给了你一颗烂牙,这次送你长命草。他说云贵多崇山峻岭,瘴气邪毒颇多,你用的着的。”素儿说着,一脸羡慕。
我小心地接过那株珍贵的小草,仔细端详。
“还有啊,师叔还让我告诉你,一到夏天他就回蓝石岛休养,他叫你六月初六回去找他,他教你钓鱼采药呢。”我将师父定的日子牢牢记在心里,以我对师父行事风格的了解,他叫我回去,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或者要传授我特别的本领。绝不是钓鱼采药那么简单。
再说去贵州,素儿一撇嘴:“我才不要和那个整天阴着脸的皇上一路呢。哪有和师父在蓝石岛自由自在,师姐,你不觉得吗,你和他在一起很不开心耶。”
我怔了怔:“有吗?我是他的臣子,我只是奉命行事,有什么开心不开心?”
素儿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的,师姐,我觉得,你就象一只小鹿,被紧紧地抓在一只龙爪子里,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师姐,不如和我一起回蓝石岛快活去!”
素儿的话,让我的心为之一动,但回蓝石岛肯定不是现在,无论怎样,护驾是我现在最大的责任,何况皇上这次是去惩治贪官,于情于理,我都要帮他的。
所以,我只能走下去。与素儿依依惜别后,我与巴智宜快马加鞭,返回悦来客栈。一路上想着素儿的话,心中怅然若失。
回来见到皇上,大致说了一下情形,说到李俭留在了法源寺,皇上的眉毛微微一皱,随即释然:“也好,弘扬佛法,功德无量。”
我想了想:“还有,那个养小狐仙的陈苏苏,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呷口茶,面色冷淡:“和琳已经给她服了哑药,一会差人送回莺翠坊即可。她住所那个狐仙,你来处置吧。”
我心里一惊,先前皇上对陈苏苏呈现出何等喜爱,即便她张扬多事,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原来皇上对女人的情爱,是如此冷薄,多变。作为一个统治者,他内心深处是坚硬而狠绝的。想到一代佳人陈苏苏燕啼莺声从此全无,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可是,她,她并无心害你,都是阴差阳错。”
“所以朕心存留念,”皇上将杯中的凉茶泼在地上:“才只封了她的口,而没有杀她的头。”
我低下头。小狐仙的困身符我已解,她即可恢复自由。我想陈苏苏变作哑巴,莺翠坊必定容不下她们,她们又将去哪里漂泊呢。不管怎样,不要做那人人攀折的青楼女人就好。
我心下黯然,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皇上突然叫住我。
“你没有其他要和朕说的了吗?”
“……”
“为什么和朕在一起,你不开心。从前淘气天真的小巫女,哪里去了。”他的语气中沉着一种苦涩,一对本来就深不可测的眼睛,似乎更深了,深得见不到底,深得让人心痛,让人不忍,又让人恐惧,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刺痛人的东西,似乎在师兄的眼睛里也出现过,我不想去看那双眼睛,慌乱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皇上,李青青说你身上,有什么法物,那是什么?”
皇上哦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金扣。我想那是纯金的,精美得眩目,尽管只是一枚普通的扣子,但精工巧做,一看就不同寻常。
“这是章嘉若贝多杰送我的。那年朕才12岁。”
我点点头。三世章嘉活佛7岁被雍正帝接进宫,与皇四子弘历(即乾隆)一起读书,相伴长大,至乾隆登基,封其为驻京掌印喇嘛,参与蒙藏事务。他们的密切关系不仅史书上多有记载,就是在宫里,我也屡屡听闻。乾隆信奉藏传佛教,与三世章嘉活佛的影响不无关系。所以他才多次扩建中正殿、雨花阁,所以,我才能在那里见到格列喇嘛。但作为皇上,他所做的这一切,绝不是性情所至,我想他必定有他的无奈和负累,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摆脱政治权利和国家利益去选择一种纯粹。
“章嘉活佛说,这小东西,能扣住福气,要放在离我心最近的地方。朕就一直放在胸前。现在,朕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他一边说,一边把那金扣从身上摘下。
我推辞,可是,皇上哪里肯。他郑重地把小金扣戴在我脖子上,目光停留在我胸前,呼吸喷在我脸上痒痒地。我低下头躲避着。
突然,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的脸。
“荧儿,你喜欢吗?”被他握住肩头,离得那样近,他的神情无比温柔,虽然带着一丝忧虑,却是情意浓浓,这和他刚才说到陈苏苏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一时无法看清他。
我后退了一步:“皇上,您赐的都是好东西,荧儿怎敢不喜欢。可是,喜欢就要得吗?”
皇上跟近一步:“喜欢就要争取,就要得到,这有错吗?”
我摇摇头,微微又退了半步:“即便喜欢,不是你的,也终归不是你的。”
“我不管!”皇上用手按住我的肩膀,口气不容分辩:“朕说了,这小金扣是你的了。因为朕是天子,是君上。早晚,朕喜欢的人,也终归是朕的。”
我不再说话。抬头迎着他的霸道。与皇上的对视像是一场较量,我们都希望对方明白自己的倔强,谁都不肯示弱。
良久,皇上终于退下阵来,转身而去。他的背影沮丧、孤独。
我立在原地发呆。
我不快乐,因为有一张我无法抗拒的网,正罩在我的头上。我不快乐,还因为,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我的肩膀上,感到了许多沉甸甸的责任。我暗暗下定决心,贵州事毕,我将远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我要回到现代,也许,也许永远不再还魂。
再上路,一行人都不敢耽误,用刘公公的话说,宁让皇上劳顿些,也不能再让皇上遇险。日夜兼程,三日后,我们进入贵州境内。
“皇上,翻过这座山,再穿过柳行镇,就是贵州府衙了。”刘公公边喘边说。这旅途对不再年轻的刘公公来说,显然是非常辛劳。
“贵州知府只知道上面来了钦差大臣,他做梦都想不到,来的是皇上!圣上英明,治吏有方,这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啊。”小太监和琳鞍前马后,一路没少说话,但也许是在灵壁他表现的不够好,皇上对他始终冷冰冰的。
突然,刘公公大声地咳嗽起来,步伐也放慢了。不知何时,一片白色的雾气慢慢笼罩了我们。众人渐渐感到头晕等不适。皇上在步辇中,倒是最轻的一个。
我想我们可能遇到瘴气了。来前已经做了准备,张元远点燃御医特制的“避毒草炭”在前引路,我又让众人服用了一颗“灵麝散毒丸”,急行数丈,渐渐走出了迷雾的中心。
就在这时,一阵铜铃声打破了山里的寂静。
远远看见三个人朝我们走来,前面一个穿着红色衣袍,后面两个着黑衣,红袍人一边摇铜铃,一边撒纸钱,而黑衣人则蒙着头面,行动僵硬古怪。
皇上掀开骄帘,问刘公公:“这是干什么的?”
刘公公擦着头上的汗,小声说:“皇上,算咱们倒霉,碰上赶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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