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能扭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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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帮革委会主任去邪,尽管只是尽卜者本分,但也算救了那当官的一条命,因此换来了几年的太平日子。
可是我奶奶夏云芝天不怕地不怕,也怕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她离心。
处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大学不招生,工厂不招工,机关不招干,因为出身问题,夏之桓也没有入伍的资格,尽管叶叔叔经常带一些历史古籍给他阅读,还来辅导他荒废的功课,但已经17岁的夏之桓还是觉得人生未卜、前途渺茫。他宁可帮助母亲浆洗缝补、代别人誊写书信贴补家用,也绝不去学那“歪门邪道”的阴阳五行。每次夏云芝和儿子提起这些,都遭到儿子的激烈反抗。渐渐的,儿子的心开始向往外面的天地,特别是当时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活动正开展的如火如荼,夏之桓也动了心。
当儿子回家来和夏云芝说:“知识青年都应该响应**的号召: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夏云芝真是五脏俱焚。她第一次,狠狠地打了儿子一记耳光。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她已经失去了丈夫,想不到从小那么乖顺懂事的和她相依为命的儿子,竟然也无法摆脱政治潮流的洗脑,不但不继承世代相传的《夏氏卜经》,还要去偏远的农村搞运动,这让她无法接受。
但是夏之桓正是蠢蠢欲动的年纪,生性又非常的倔强,他不但没有听从母亲的劝阻,反倒自作主张选择了偏远艰苦的云南。因为家庭原因夏之桓一直饱受轻视和孤立,但下乡运动使他一下置身于一个斗志昂扬**澎湃的知青队伍中,年轻的夏之桓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他高呼着“上山下乡干革命,海枯石烂不变心!”,满怀**地与和他一样的年轻人,登上了开赴云南的列车。
儿子下乡去云南插队,对夏云芝来说是巨大的精神打击。
因为她已经算到,此去凶多吉少。儿子命中属水,本命坎,西南是绝杀的大凶方位,况且云南多为湿地,阴酶多雨,对儿子百害无一利。可是夏之桓已经在报名处签字画押,去意已决,她也没有办法。
最令她心痛的,是她让儿子带在身上的护身玉莲花,也被他偷偷留下了,看来他是决意与“封建迷信”划清界限。夏云芝是一个精通卜术的人,她早知这个儿子命中早亡,看来命运真的是无法扭转,但命运也是取决于人的本性,儿子如此倔强,又生于这个乱世,想必这就是他的命道。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奶奶非常伤心。

这些苦楚,在我的父亲夏之桓离家后,也只有叶老师,就是老教授才偶尔聆听一些。而奶奶夏云芝,还是要一如既往地,承担生活中的艰难,平静地等待那厄运的来临。
叶教授的故事讲到这里,他已经非常疲倦了。手一直抓着胸口,似乎不堪承受回忆之痛。
我看时间已经很晚,也怕他身体受不了,尽管很想知道爸爸妈妈的事情,但还是忍了忍,和叶教授相约下次,便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叶教授对奶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那么多年心无旁贷地帮助她、牵挂她,在最艰苦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叶老师承担着爷爷应尽的责任。我想那一定是一份非常深厚的感情吧。但是后来,他们竟然失去了联系,这也是非常奇怪和遗憾的事情。
路过学校的湖心小亭,夜静无人,看到几月前开得娇艳的芍药也都只剩下残枝败叶。再仰望漆黑的夜空,几颗寥落的星辰就象撒落在蓝黑色天鹅绒上的珍珠,美丽,而又清冷。
在这天地之间,此刻又有多少不归的魂灵、游荡的鬼怪呢。
这个世界之大,之广,还有太多我不知道的本命与天命,在我看来,都象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以巨大的力量吸附我的身心,无法抗拒也无法逃避。我渐渐感受到了卜者那神圣的使命,经过奶奶及一辈辈族人的传承,凝聚了千百年的智慧和能量,充满了荣光和骄傲。但它对于我,竟然如此沉重。
此刻我多希望,坚强而勇敢的奶奶,能给我战胜自己、战胜邪魔的力量。
在女生宿舍门口,我突然被一个人叫住了。
“夏夏,我等了你一晚上了。”
黑暗中,终于看清是卢小焕。多日不见,他又黑又瘦,胸膛也不如以前挺拔了,佝偻个身子,象个小老头一般,难不成失恋把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折磨成了这样?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
“没事我上去了,要熄灯了。”
“夏夏……我拣到了你丢的东西。”
“什么?”
“想要,你、你就跟我来!”卢小焕说罢,亮了亮手里的东西,转身向远处的树丛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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