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自食恶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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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连凌寒梅也泫然欲泣,默不作声了。良久后,龙琦君才庄容对罗继春道:“你虽然自称是罗上春的儿子,但是你的行为,哪一点比得上他?”
罗继春惨然一笑道:“琦君,你说得对,我不但比不上我父亲,更配不上你,你能在这时候来见我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件事,秦守经的下落,你知道吗?”
龙琦君道:“我不知道,你问他干吗?”
罗继春道:“我母亲临死前想跟他并**埋骨,这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我无法完成她的遗愿了!”
王仲远道:“秦守经一直秘密地藏在丁师兄家里,两个人很投机,秦守经把他以往的经过都告诉了我们,晏大侠来找了师兄后,他跟着也来了,可是被……”
说着用眼望向凌寒梅,凌寒梅冷冷地道:“现在一切都不必隐瞒了,你说出来好了。”
王仲远呐呐不语,凌寒梅沉声道:“秦守经被我杀死了。”
众人都是一惊。凌寒梅转向晏四道:“你记得那天晚上,你二度来此探听时,看见我们在酒坛中藏了一具尸骨,你们追问是谁,却始终没有结果,现在我告诉你,那就是秦守经。”
晏四愕然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出的主意,他先偷偷地来找我说拳经有一半在林上燕手中,另一半在秦守经身上,如果秦守经找到了林上燕,必然能把拳经会合,叫我设法先除去秦守经。”
晏四道:“你就真杀了他?”
凌寒梅道:“是的,我用一杯毒酒药死了他,结果在他身上并没有找到那一半拳经,只得将他埋了起来。谁知又被你们发现了,我怕事机泄露出去,才把你们骗开,将尸体挖了出来,用蚀形水化去皮肉。”
晏四道:“秦守经的拳经不是被龙小姐取走了吗?哪儿还有一半呢?”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说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仲远道:“这只有我明白,当时谁都不知道拳经会分三部,秦守经从林上燕那儿取走了上下两册,发觉仍然少了一部分,以为那一部分是留在林上燕身边。”
高人凤笑道:“我明白了,林上燕伴随龙小姐多年,对上下两册拳经,必然已偷偷过目了!”
龙琦君道:“不错,我知道她追随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两册拳经,因为缺少中间一部分,看了也没关系,所以我让她偷看了几次。”
高人凤道:“她也看出拳经有所缺漏,以为缺少的部分还在秦守经那儿,所以才急急地要找秦守经,不知这一部分是罗上春藏了起来,留给了罗兄,而罗兄又给了龙小姐,大家都白忙了一场。”
王仲远叹道:“秦守经对上下两册拳经都很熟悉了,所缺就是中间那一部分,正因为他说那一部分在林上燕那儿,丁师兄才想假手凌师姊杀死了他,而且密隐其事。”
谢文龙道:“所以丁兆民最后还是要冒充秦守经的样子,想骗取那二部分拳经。”
王仲远道:“丁师兄知道这冒充是骗不了林上燕的,所以要把林上燕杀成重伤,才令他们母子见面,以为林上燕在临死前一定会把缺漏的部分告诉她的儿子,同时也会叫他去找秦守经使拳经凑齐。”
罗继春道:“所以他要等我母亲死后才现身。”
王仲远道:“是的,你没有见过秦守经,他冒充秦守经,你不会认出来的。”
凌寒梅怒声道:“他连我都骗了,如果他不说秦守经身边有半部拳经,我又何必杀死秦守经呢?”
王仲远道:“丁师兄是太极掌门,这部拳经又是太极门的武功,他想把本门功夫发扬光大,即使用点心机,也不能怪他的。”
凌寒梅冷笑道:“居心险恶,死有余辜,所以他才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这是活该!”
王仲远叹道:“这一切只能算是天意,如果早知道那缺漏的部分不在林上燕身边,丁师兄也不会想出这个方法,更不会冤枉送命了。”
罗继春问道:“秦守经的遗骨在哪里?”
凌寒梅往不远处的水池一指道:“都散在那池子里,这池里有着蚀形的药水,恐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存在了!”
罗继春将地上林上燕,盛九如与丁兆民的尸体都叠在一起,用盛九如裹尸的白布包成一团,吃力地举了起来,走到池边,噗通一声,丢了下去。
大家都跟着他,不置一词,等尸体沉下去后,龙琦君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罗继春一叹道:“这中间曲折是非,我也弄不清楚,更不知道我母亲最后选谁并葬,所以我把这些人都叠在一起,由她自己去挑选了!”
说完又惨痛地笑了一声道:“可惜他们都死得太早,没有听见最后的谈话,不明内情,在地下还会闹得不可开交,因此我要去解释一下。”说完将胸前匕首握紧,往下一划,顿时腹破血流,才把匕首拔出抛向龙琦君道:“琦君,这是你家的东西,我还是还给你,我什么都没有带走你的,你可以忘记我这个人了!”身子朝后一仰,噗通一声,也堕进了池里。
大家都默然无语,只有龙琦君上前拾起匕首,在衣襟上擦去血迹,送给谢玉茜,淡漠地道:“谢姊姊,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谢玉茜愕然地道:“做什么?莫非你……”
龙琦君苦笑道:“谢大姐,我不会自杀的,你放心好了。为这么一个人,我殉情太不值得了。我回家后,还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小姐,把过去都忘掉了,所以我不想这柄匕首留在我家,时时唤起回忆。”
谢玉茜接过匕首道:“你真忍心,他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
龙琦君道:“在我心中,这个人早已死了。当我用凤钗射出那只毒针时,虽然不是他本人,我认为他已经被我杀死了!”
谢玉茜道:“可是他明明是死在你面前的,你怎能一点眼泪都没有?”
龙琦君道:“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当我把感情托付给他,希望他上进时,他却做出那些下流的事,我半夜背人哭泣,日间还在父母前面强作欢容,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今天这种结局固然是环境造成,但也是他最好的收场了,我实在挤不出一点眼泪来。”
谢玉茜不再说话,凌寒梅却迫前一步道:“龙琦君,别的事不管,你把拳经交出来!”
龙琦君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已经烧掉了,这部拳经只能给人带来灾祸,对人并无好处。”
凌寒梅厉叫道:“我不信。”
龙琦君仍然淡漠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确是烧毁了。”
凌寒梅叫道:“你凭什么敢如此做?”
龙琦君道:“它在我的手里,我就有权如此做。”
王仲远劝解道:“凌师姊,其实烧了也好,为了这一部拳经,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凡是跟它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龙琦君沉声道:“不错,凡是看过这部拳经的人全都死了,你侥幸活着,就是因为你没有看过它!”
凌寒梅道:“你看得最多,你为什么没死?”
龙琦君漠然道:“我虽然看过拳经的全册,可是对我却毫无用处,因为我不会出来闯江湖,不会利用它来行凶杀人,或者是在武林中争强斗胜。所以我看过,也等于没看过一样。”
凌寒梅冷笑道:“你别说得那么轻松,如果你没烧,趁早交出来;如果已经烧了,就你所知,给我写一份出来,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龙琦君道:“拳经的确烧了,我也不会抄一份给你,你想胡闹的话,我可不能饶你。记得前几天在这里,你们几个人围住了谢大人想杀死他吗,最后有个蒙面人杀退了你们,那就是我,那天我是不想杀人,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
凌寒梅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身子不禁一震,那蒙面人的武功实在高不可测,剑招尤其凌历无匹!
可是要她相信那人就是这看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也有点不太可能,因此她沉思片刻,才抽剑道:“你如怕我找麻烦,最好现在把我杀了。”
剑随声出,攻了过去,龙琦君信手挥开,接着剑花急闪,她还没有看清对方的剑势变化,龙琦君的剑尖已经比在她的咽喉上,凉意沁肌,使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龙琦君徐徐抽回剑道:“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如果我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你还是打消取得拳经的念头吧。”
凌寒梅最近迭遭挫败,却从没有象这次惊心过,别的人即使胜过她,也不过技高一着而已,可是这女孩子简直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由此她虽然相信龙琦君是那天的蒙面人了,得到拳经之心却更为迫切。
因为龙琦君的技业完全是得自拳经,所以她沉吟了片刻才冷笑一声道:“鬼丫头,你别以为技高于我就可以把我吓住了,告诉你,如果你不把拳经交出来,有你后悔的日子呢!”
龙琦君的脸色变了一变道:“你想怎么样?”
凌寒梅沉声道:“我不想怎么样,反正我什么都完了,此刻一无所有。俗语说得好,光脚还怕穿鞋的?我总有办法叫你不舒服。”
龙琦君全身一颤,用剑指着她道:“你又是想用我的家来威胁我?”
凌寒梅冷笑道:“说不上威胁,龙锦涛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应该感到骄傲才对,我是准备替你宣扬威名!”
龙琦君寒着脸叫道:“凌寒梅,我告诉你,我就是怕这一点,所以才借上次的机会托言已死,我父亲对外也如此承认了。你想用这一手来吓唬我,已经没用了。”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真正死了没有,你的父母很清楚,对你过去的故事,他们一定很感兴趣的。”
龙琦君变色道:“凌寒梅,我并不想杀人,你别逼我杀死你。”
晏四也觉得大不以为然,正言斥责道:“凌寒梅,你太卑鄙了,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威胁人?”
凌寒梅叫道:“为了太极门,我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把拳经取回,这不是掠夺,也不是勒索,因为这册拳经本来就是属于太极门的。”
晏四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又重返太极门的?”
凌寒梅道:“丁兆民来找我时,就跟我商量定了,他认为太极门可以在武林中独居首位的,论技业,我们比任何一个门派都精湛,化是分支太多,各自为政,才落得一蹶不振,他希望我能捐弃前嫌,共同为发扬门户而合作,我当然义不容辞,必须要取回拳经。”
晏四道:“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的心!”
凌寒梅道:“你问王仲远好了。”
王仲远点点头道:“凌师姊本来还在考虑,自从她的两个义兄身故之后,她已经答应重入门户,所以我才称她为师姊。现在了师兄身故,她是当然的掌门人了。”
晏四对这个答案例是颇出意外,沉吟片刻才道:“太极门散而复聚因为好事,但是你们想光大门户,就应该在行为上表现得光明磊落。”
凌寒梅沉声道:“我们是收回失物,道理上站得稳就够了,诉之天下谁也不能说我做得不对!”
高人凤却冷笑道:“我就敢说你存心不正,你是因为两个义兄死在我们手中,想找我们报仇,而又能力不足,才想利用太极门的力量来对付我们,凭着这一点,我也不能让你达到目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好了!”
高人凤道:“即使龙小姐不杀你,我也不放过你。”
凌寒梅嘿嘿冷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我和王仲远都无法活着生离此地,三天以后,分布在天下的太极门弟子都会得到一封密柬,原原本本的一册细帐,不出十天就可以播扬天下。”
高人凤道:“我不相信,你们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丁兆民已死,绝对不会想到作这种安排。”
凌寒梅手指贺世杰道:“事情是他安排的,你们不信的状,尽管问他好了。”
高人凤忽地一用手腕,那只凤钗已亮在手中,比着贺世杰道:“姓贺的,这玩意儿你是知道厉害的,把老实话说出来,否则你就有得好看了!”
贺世杰面无人色地道:“我在昨天替凌夫人送了几封信出去,信里面的内容我不知道。”
高人凤厉声追问道:“信送给谁?”
贺世杰道:“好几个人,分好几个地方,高大侠,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反正信是来不及追回来了。”
高人凤不禁为之一怔,放下了手道:“龙小姐,他们这一手倒是相当厉害,我看你还是……”
龙琦君脸色一沉道:“不行,拳经绝不能给他们,我虽然没闯过江湖,但我学过拳经,也算是武林一份子,对武林安危有责任,这些人如果得到了拳经,天下还能太平吗?”
高人凤道:“可是令尊那儿……”
龙琦君脸色铁青道:“没关系,由他们去说好了,不过我也有一句话首先说在前面,如果我的家里受到什么伤害,那是他们逼出来的,到时候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凌寒梅冷笑道:“你又能怎么样,你一支剑,难道能堵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
龙琦君道:“那倒不必,可是太极门的弟子就别想有一个活口了。我会寻遍天涯海角,见一个杀一个,杀到你们灭门绝户为止,这一点我相信绝对没问题。”说完脸色凝重,将全体的人都看了一眼,然后道:“我走了,要死,要活,全在你们自己。”身形如一只急箭,闪入黑暗中,随即失去了踪影。
这儿的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良久后,王仲远才低叹道:“凌师姊,我看算了吧,她说得出做得到的,凭她这身功夫,我们实在斗不过她。”
凌寒梅怒声道:“不行,我非要跟她斗到底!”
王仲远急了,道:“凌师姊,你不能因个人的意气,置门户的安危于不顾!”
凌寒梅怒声道:“难道你这么怕死,就被一个小丫头吓倒了?”
王仲远道:“我本人的安危无所谓,可是我不能拿整个的门户来作孤注一掷。”
凌寒梅冷笑道:“她只是说说而已,未必真做得到,而且还有谢文龙在这里,她不敢乱来的。”
谢文龙一怔道:“我怎么管得了你们的事?”
凌寒梅沉声道:“姓谢的,你以侠义自居,罗继春在世之日,要想把龙琦君的事翻出来,你为了报恩,把他压住了,我尊重你的心胸,也替你隐瞒至今。可是现在龙锦涛的女儿自己要抖出来,你可不能怨我了吧?”
谢文龙道:“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凌寒梅道:“她夺去我们的拳经不还,我只有用这一着手段才能对她有所威胁,我是收回失物,你凭良心说我应不应该?”
谢文龙一时无法回答。凌寒梅又厉声道:“如果你认为她把持住拳经不还,我用任何手段去取回来都不能算错,可是因此而惹起她的反感,对太极门的弟子滥杀无辜,你身为提督衙门的总巡捕,是否有责任该阻止她行凶?”谢文龙张大了嘴巴。凌寒梅叫道:“说呀,你是否有责任缉拿杀人的凶手,是否有责任阻止凶案的发生?”
谢文龙只得道:“任何人都有这个责任的。”
凌寒梅冷笑道:“那就好了,你想个办法阻止龙琦君杀人吧!”
谢文龙再也没想到凌寒梅会把责任套到自己头上,可是又提不出适当的理由去反驳她,连晏四等几个老江湖也被凌寒梅塞住了嘴。最后还是高人凤道:“这件事无法以常情来衡断。龙琦君不把拳经交给你,也有她的道理,拳经到了你的手里,后果的确是不堪想象。”
凌寒梅冷笑道:“那是她把持拳经的藉口。”
高人凤庄容道:“龙琦君不是这种人,她对拳经的把持并不是想独占,如果太极门的后人中真有心胸磊落的正人君子,她会把拳经上的功夫交出来的。”

凌寒梅道:“鬼才相信!”
高人凤道:“我可以提出证明,谢大哥就得了她的指点,才能在武台上力克边僧,可见她对拳经的态度是严正而公平的。如果你想为太极门取回拳经,最好是从清理门户,教育弟子上努力,等到适当的时机,自会如愿以偿。”
晏四点头道:“对,真到那个时候,我们也会督促她这样做。你现在去刺激她,我们就不管了。”
凌寒梅叫道:“你们管不管是你们的事,现在我非取回拳经不可。”
王仲远道:“凌师姊,你不能这样!”
凌寒梅怒道:“王仲远,别忘了我现在是太极门的掌门人,门户的事,应该由我做主。”
王仲远顿了一顿才道:“凌师姊,我承认你是掌门人,只因为太极门现有的人中,你辈份最高,可是你……”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凌寒梅脸色一沉,手按剑柄,高人凤也适时扬手,铮的一声,凤钗中的银针电射而出。
凌寒梅已经发现不对了,可是凤钗追魂毒外乃夭下第一利器,针出追魂,从无人能躲过。凌寒梅已经算不错的,偏过剑,躲开了第一针,然而凤钗中的银针是成对的,第二针悄无声息地钉在她的咽喉上。她的身子一纵丈余,在半空中已把手中的剑丢掉了,接着身子堕地,只滚了两滚,就寂然不动了。
王仲远骇然变色,高人凤摆摆手道:“王前辈,我相信你能谅解,这是不得而已之举。”
王仲远叹了一声,默默无语,高人凤道:“晏四叔的保证仍然有效,前辈回去整顿门户,精选子弟,尤以心性为主要的选人条件,我相信拳经迟早会归回到贵派的。”
王仲远黯然道:“高大侠金玉良言,在下一定遵从。为了这部拳经,太极门已损失惨重,丁师兄传下的技艺已然无多,师姊又遽尔身故,要想发扬光大,恐怕很难了!”
高人凤道:“龙琦君的技业得自拳经,也算得上是太极门一脉,我想她不会坐视门户凋零的!”
王仲远仍是连连叹息,高人凤道:“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尽速追回凌寒梅发出的那些密件,损人损己的事,行之无益。”
王仲远点头道:“这是当然的,在下一定负责将密件追回,那些过去的事,就当跟着这些死去的人一起埋葬了。”
高人凤道:“这是最好了,反正龙琦君的剑技武功,前辈是亲目所睹,一定把她逼急了,我们就是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王仲远神色黯然拱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谢文龙拱手道:“只要前辈不食言,再晚一定劝告龙小姐将贵派的秘技交回。”
王仲远带了贺世杰黯然离去,几个人才吁了一口气。周菊人叹道:“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总算都有了个交代,我们也该喘口气了!”
高人凤将凌寒梅喉头的银针拔了出来,把她的尸体也推进了池塘道:“人间暂时太平了,这所园子却不得安宁,月明风清之夜,这满地的幽灵,将始终为生前的一番恩怨波折而争个喋喋不休了!”
虽是一句笑话,却引起各人的无穷感慨,大家正待离去时,忽然树林里连窜出两条黑影,老远就低声招呼道:“各位别误会,兄弟史云程。”来人果然是大内供奉天马行空史云程,后面跟着的却是现在大内侍卫的平西侯世子冯国栋。
谢文龙愕然道:“史前辈夤夜前来有何见教?”
史云程急急地道:“谢大人,各位赶快离开吧,再迟恐怕来不及了!”
谢文龙惊问道:“什么事?”
史云程叹道:“昨天比武的真正用意,谢大人明白吗?”
谢夫龙道:“和亲王不是说过了吗,那几个边僧在庙中过分的跋扈,才要想法子挫折他们一下。”
史云程道:“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还别有内情。”
谢文龙忙问道:“什么内情?”
史云程道:“边僧势大,因为朝廷所忌,可是朝中更忌讳的是各位!”
谢文龙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
史云程道:“方今朝廷以异族人主,对民心始终没能把握住,尤其是一般前朝遗民志士,在几次举义失败后,将反抗的方式由明而暗,深入江湖……”
高人凤道:“我明白了,朝廷方面一定以为我们也是那批遗民的一分子!”
史云程道:“事实上除了满州人外,谁不是遗民一分子?”
高人凤笑道:“史老也会有这种想法?”
史云程红着脸道:“我身为大汉子民,总不会连祖宗也忘了!”
高人凤有点讪然道:“小侄一时失言,老前辈千万别生气。只是史老既以遗民自居,为什么又要入宫做供奉呢?”
史云程叹了一声道:“我是大汉子民,可不是替那一个姓氏争一天下,我虽然心存故国,也只想替百姓争一份安宁,所以才担任这个差使。不但是我,凡是在大内任职的汉人,都是一样的心思。”
晏四忍不住问道:“这与你们任职有什么关系呢?”
史云程道:“那般遗老昧于时势,不求正路举义勤工,却妄图刺杀一二人,以为复国的手段,所刺的对象自然是以皇帝为主,殊不知道满人的天下并不是靠皇帝一人取得的,刺杀一个皇帝,何尝能使天下易主。象以前的江南八侠,屡入宫廷,结果吕四娘行刺成功,满人的势力毫无影响,徒然引起大索天下,结果还是无辜的百姓遭殃!”
晏四道:“各位捍卫宫延,就是为了这点理由吗?”
史云程点头道:“是的,雍王被刺后,现在的皇帝接位,还算仁慈,经我们一再苦求后,没有把事态扩大。如果换了个皇帝,大肆报复,将不知要造成多大杀劫。所以我们任职大内,正是为了替中华保留点元气!”
晏四想想道:“这种做法也对,我们对那些遗老复国的手段并不太赞成,所以尽管有人来游说,我们并没有接受,否则哪会这么安分呢。”
史云程道:“晏兄的言行我们都很了解,以前也曾竭力为晏兄等人担保过。”
晏四道:“难道朝廷对我们你已有怀疑吗?”
史云程道:“怀疑是难免的,连我们也没有获得信任,而且朝廷耳目密布,差不多有点名气的江湖人,都在临视之中。当然晏兄本身的行为也无越轨之处,否则即使兄弟等人担保,也没有多大作用。”
晏四微笑道:“朝廷把血滴子变成了专事刺探消息的密使,我很清楚,也知道他们的厉害,不过他们既然对晏某的行动了如指掌,为什么还对我们不放心呢?”
史云程一叹道:“问题出在这次比武,那个李七正是日月会的首脑,却帮谢大人出头比武!”
高人凤道:“李七的身份我很清楚,可是我们跟他只是江湖上道义交情,此外别无关联。”
史云程道:“这种事我们清楚,当朝者又岂能放心?”
晏四怒道:“这么说来,朝廷是准备对付我们了?”
史云程道:“那还不敢公开如此,这次比武,朝廷想借边僧的武功,削减一下江湖人的实力,同时也是利用我们,削减边僧的势力,我们与过僧都是朝廷的大忌,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高人凤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史云程愣了一愣道:“那是世兄的消息比我们灵通。我们是接到九格格的通知才知道的。”
谢文龙忙道:“九格格给史老通了什么消息?”
史云程道:“九格格虽是满族贵胄,对谢大人倒是特别具有好感,她在大内听见了风声,立刻派了个心腹使女去找谢大人,却一直没找到,才间接通知老朽转告。”
谢文龙道:“她怎么说?”
史云程道:“她说谢大人今天力克边僧,巳经引起了朝内疑惧,可是又不敢公然对付谢大人,暗设下一条驱虎吞狼之计。”
谢文龙一怔道:“驱虎吞狼,朝廷还准备动用那批人?”
史云程道:“以武功而言,朝中那些侍卫不堪言敌,自然还是这批边僧了!”
谢文龙道:“宗喀巴与赫连一死一伤,还有什么人可以用?”
史云程摇头道:“那两个人只是其中主脑,他们有许多手下,个个都武功不凡,可能比那两个家伙更难缠。因为这两人自恃气功无敌,不屑用兵器,尚有可乘之隙,其余的人气功较差,不得不利用兵器为辅,人数又多,已经够头痛了,何况还有两个高手!”
谢文龙骇然问道:“还有两个高手?”
史云程道:“是的,黄教当权后,顾忌红衣一派在朝中势力太盛,密遣两名中手入京,私匿于和亲王府,原是为对付红教而来,却被和亲王用上了。”
高人凤怒道:“这个老家伙如此可恶!”
谢文龙却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史云程道:“名宇不知道,只晓得他们是黄教的一流好手,除了武功好之外,还会飞剑伤人!”
高人凤笑道:“飞剑是传说中的玩意儿,我就不相信世上真有剑仙一流的人物。”
史云程庄重地道:“话不能这么说,九格格亲眼见过他们演技,口中吐出一道白光,杀人于十丈之外,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紧张了。”
高人凤沉吟片刻道:“九格格一向把大哥当作心目中的英雄偶象,如果她传出的消息,一定不会假。可是我怀疑飞剑的真实性,边僧最会装神弄鬼,那一定是什么暗器,要不就是一种厉害的气功!”
史云程道:“不管是不是飞剑,能伤人于十丈之外,总不是儿戏的,即使此二人不足惧,那批边僧的武功也不可轻视!”
高人凤道:“京中的边僧是红教的,那两人是黄教的,本身就是水火不能相容,如何能合在一起呢?”
史云程道:“他们总是同一宗派的,打着为死者复仇的旗号,自然就合成一气了。再说红教的首脑人物都死了,那些人为了今后立足,也可能投向黄教。”
晏四摇摇手道:“别的不谈了,他们是否已经出动了?”
史云程道:“已经出动了,侍卫营接获手谕是暂时不参加行动,坐山观虎斗,然后坐享其成,无论哪一方得利,都不免元气大伤,正好一举而歼之。”
晏四微笑道:“我们即使能躲过边僧的围攻,难免又要跟史兄对阵了!”
史云程连忙道:“这道手谕连我们都不知道。”
冯国栋道:“是的,大内对史老等人也有了疑忌,这消息是兄弟得知的。顾念高兄与谢大人的一番交相,特地来送个信,在半路上碰到了史老。”
谢文龙拱手道:“小侯盛情,兄弟十分感激,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吗?”
冯国栋道:“宫廷内对各位的行踪了如指掌,岂有不知之理,因为各位都在这里,唯恐人手不足,忙于调集高手包围,才迟迟未动,不过兄弟想也快来了。”
晏四道:“我们在这儿半天了,他们的行动也太慢了。”
冯国栋道:“行动倒不慢,只因为决策的人距此太远,来回请示,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各位走还来得及。”
谢文龙道:“走?”
史云程道:“京师已成虎狼之地,各位留此还有什么意思,倒不知远走高飞,逍遥江湖自在多了。”
周菊人道:“反正事情都结束了,走了也好。”
高人凤耳朵尖,已经听见远处有了人声,悄声道:“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那批边僧已经来了。”
史云程也有点警觉道:“兄弟与小侯必须先走一步,各位请恕兄弟不能留此为助。”
冯国栋也道:“史老有家小,我也有父母,不能公开在此露面,请各位原谅。”
谢文龙道:“二位请吧!”
史云程道:“九格格还有一句话,请谢大人接受,她说和亲王虽是主谋,但出于上命,尚祈予以曲谅。”
谢文龙苦笑一下道:“请她放心好了,我是个守本分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去伤害和亲王的。”
史云程道:“这就是了,各位此刻离去,朝廷欲加以罪,很难令天下人平服,如果刺杀了亲王,那反而是授人以口实了!”
冯国栋临走道:“各位如果能脱过边僧的围攻,最好是从西北角上离开,那里是我负责的,各位脱身方便一点。”
高人凤道:“我们要走,哪个方向就不在乎。”
冯国栋诚恳地道:“高兄技业武功,脱身自然不成问题,可是伤了侍卫营的人,为日后惹来一身麻烦,总是不上算的事!在兄弟负责的这一边,至少可以不费手脚,又何乐而不为呢?”
史云程见远处已有人影移近,连忙拖了冯国栋走了。
晏四见他们走后,沉声道:“大家准备一下,回头动手时,可顾不得客气了,尽量先下手为强!”
黄秋枫道:“幸亏先有人来通知一声,否则我们毫无提防,一下子陷入重围,连动手都来不及。”
晏四道:“二哥也太小心了,这些边僧不见得个个都是钢筋铁骨吧?”
黄秋枫微笑道:“老四还是这份傲气,人家是有备而来攻我们无备,而且是藏在暗中出手!”
晏四刚要开口,黄秋枫笑道:“你别急,瞧着吧!”
说着在袖管里掏出一把圆球般的小珠子,随手向四面撒出去,四周立刻爆起一星星的火花,接着熊熊燃烧起来,照亮如同白昼。
火光中看见有几个边僧仓促地退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弓箭,黄秋枫这才笑道:“如果等他们掩近过来,一阵乱箭,我们至少有一半人不得活命!”
高人凤道:“刀山箭雨,我们也闯过。”
黄秋枫哼了一声道:“你遇见的只是寻常的弓箭手,这些边僧的手下功夫,又岂是寻常可比?”
正说之间,远处已有几只箭射了过来,声到箭到,快疾无比,幸好射者的身形已明,大家才能躲过或格落。刘翩翩的伤势未愈,体力不足,彩虹剑被一只箭射中了,居然脱手将剑都震掉了。
周菊人连忙弯腰拾起,朝高人凤冷笑道:“你看见了吧,这种箭雨你也闯得过吗?”
高人凤自己也格开了两支箭,觉得箭劲之强,出乎他的意外,如果不是早有准备,一定难以抵挡,遂惭然不语。
黄秋枫洒出的那些小珠子燃烧力很强,居然将树枝都引燃了,火势更烈,将冲进林中射箭的边僧都逗得退后了,他们所据的地位在池边,离树林还有五六丈,也感到灼热逼人。躲在林中的边僧被火逼远了,那连支的飞箭也失去了劲力,不再对他们有多大的威胁。
高人凤接住了一支箭,放在鼻前嗅了一嗅,惊呼道:“居然是喂毒的!”
周菊人对毒药的知识最为丰富,忙也拾起一只,端详片刻才道:“这种毒药见血封喉,触肤入肌,连解药都没有,今天幸亏是先得了通知,如果我们贸然走出去,闯进他们的埋伏,恐怕就无人能免了!”
高人凤心惊之余,又高兴地笑了道:“如果没有黄师伯那一把火弹将他们逼了开去,人家仍然可以将我们一网打尽,师伯,您那火弹是什么配方?”
黄秋枫笑道:“小子,你一肚子鬼玩意儿已经够多了,还想从我这儿挖去家私?偏不告诉你!”
高人凤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朝林外叫道:“边僧,有种的过来一个对一个,光躲在暗中放冷箭,算什么英雄?连佛祖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
晏四皱眉道:“你说那些废话干吗?”
高人凤笑道:“这批自秃子最受不得激,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叫他们不用暗算,公开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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