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天空暗淡得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南木云和西门陀吃饱喝足已欣然离开，只留下桌上一片狼籍。
小茜默默地坐在床头，莫一群却倚着窗沿，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两天前尴尬的那一刻。
今夜本无繁星，可莫一群仍旧仰着头，目中充满了异样，刚才的轻松已全然不见。
时间已过了很久，小茜这次并没有去拎包袱，只是静静地等着。
外边街上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经了。
莫一群忽然叹了口气，慢慢道：“你应当看得出来，那两个胖子绝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不知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小茜微微点了点头，尽管莫一群根本看不到。
他又继续讲下去：“我瞧出了他们的优点，或者说是他们的弱点，才勉强将他们应付了过去，因为我想让身边的麻烦少一些，让身上的压力轻一些，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小茜还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莫一群终于缓缓转回头，注视着她道：“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所以不管怎样我都想让你幸福。”
小茜开始轻咬嘴唇，道：“然后呢？”
莫一群道：“然后我会带你去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痛苦安静祥和的地方，我保证你在那里一定会很快乐。”
小茜望着他，道：“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快乐。”
莫一群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是说不能像情侣那样。”
小茜垂下头，道：“我懂，你已有了别人。”
她突又抬起头，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莫一群眼中霍然洋溢起幸福，道：“她不像你那样小鸟依人，也没有你那么善解人意，有时我甚至觉得她很不讲理，可我喜欢她的大方热情，喜欢她的大胆直率。她表面上虽然凶凶的，其实心肠却非常软，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对我一直都很好，从来也没背叛过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睛又瞧向了窗外。
小茜慢慢道：“所以你也不会背叛她，对么？”
莫一群没有回答，就好像这问题不需要回答。
又过了许久，小茜才终于又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晚你会拼命抗拒我了…”
莫一群还是不回应。
小茜叹了口气，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莫一群转过来凝视着她，道：“茶壶里有酒并不一定是怪事，因为那完全可能是客栈里的伙计装错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可是小小一壶酒就会让我醉蒙蒙失去知觉，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事，除非…”
小茜也凝视着他，道：“除非有人在里边下了药。”
莫一群没有否认，道：“何况男女间的那种事情，并不可能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原先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做了那件事，可越往后越觉得不对，因为我始终回忆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景。”
小茜霍地笑了笑，道：“所以我不是说过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的笑并不是装的，而是带着诚挚，甚至还有一丝释怀，接着道：“那晚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拼着命拒绝我。一个吃了那种药而且陷入昏迷的男人这样做，只可能是发自内心深处潜意识的行为，我那时就已明白，我不可能成功。”
莫一群道：“因为我内心早已被她占据，没法再容下别人。”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小茜身前，道：“我知道你那样做，是身不由己。”
小茜抬头望着他，眼睛已有些发红，却没有说话。
莫一群叹了口气，又道：“有些事情当你在时我想不清楚，可你一旦不在我身边了，却好像自然而然地想通了…邱月侯说的给两天时间，其实是对你讲的，对么？”
小茜并不否认，慢慢道：“你既然怀疑我，为何还来救我？”
莫一群搬了张椅子坐下，道：“我方才已讲过，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虽然肖玉环劫持你那晚我就已有所察觉。”
小茜瞪大了眼睛：“什么！你那时…”
莫一群道：“救回你之后我曾细细回想，门锁了窗却开了条缝，否则以肖玉环的本事不可能一点声音也不弄出就进来…只是我总强迫自己往好处去想，比如说你开窗只是为了透透风，比如说那晚我耳朵恰巧不灵…”
他缓缓伸出双手，轻轻摁住小茜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跟承都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小茜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别过脸去，道：“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妾，是许许多多被他**的女孩子中的一个…”
莫一群轻拂着小茜的脸颊为她拭去泪珠，道：“可为何偏偏是你呢？”
小茜哽声道：“我自己要来的，他答应我完成这件事后就让我走…我一想起他那双手就害怕！”
她终于忍不住扑在莫一群怀里大哭起来，就仿佛要把长久以来的委屈全都释放出。
莫一群抚着她的秀发，道：“他们买通翠香院，布了那么大一个局把你塞到我身边来，无非是想等你亲近我后再用你要挟我说出宝藏的下落，这并不是你的错。现在你即使完不成使命也再不用见到他了。”
小茜将脸露出来，望着莫一群道：“真的？”
莫一群点点头，道：“真的。”
小茜蓦地自己抹了抹眼睛，破涕为笑道：“莫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莫一群也笑道：“这话你岂非已说过？”
小茜道：“你知道么？其实我内心一直非常矛盾，所以那天晚上，并不纯粹是引诱你。”
莫一群道：“哦？”
小茜道：“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莫一群不解道：“机会？”
小茜红着脸道：“我曾讲过自己只卖艺不卖身，因此你若发现我不是处女，也许就会开始怀疑。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会把事情和盘托出，哪怕过后被他们抓回去也认了。”
莫一群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下巴，道：“小傻瓜！”
小茜忽然坐正身子，道：“那么从现在开始，莫大哥和我又是兄妹了，对不对？”
莫一群故意露出坏笑道：“除非你又来色诱我。”
小茜也霍地做了个鬼脸，道：“呸！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你那个她去！”
莫一群道：“你又不认识她，怎么告诉？”
小茜道：“我只要跟着你，总有一天会见到她。”
莫一群只好叹口气摇摇头，忽道：“有一件事我还是要问问你。”
小茜道：“什么？”
莫一群道：“你平时和邱月侯是怎么联络的？”
小茜道：“今天你见到了他身旁那个扎着腰带的瘦子对不对？”
莫一群点头道：“对。”
小茜道：“那人别的本事没有，易容术却十分精湛。”
莫一群显然吃了一惊，道：“所以那人其实一直跟着你？”
小茜道：“是。”
莫一群道：“可他既已化了妆，你又如何认得他？”
小茜道：“不管他化成哪张脸，始终扎着那条一半黑一半白的腰带，旁人虽不注意，我瞧见了却立刻晓得那是他。”
莫一群又叹了口气，道：“明白了，你只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写好字条之类的东西，然后适时扔在地上让他去捡就行了。”
小茜点点头，道：“你看，其实有许多事并不是那么复杂。”
莫一群道：“我猜会易容术的一定还有个胖子，对么？”
小茜像是也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莫一群抿着嘴不回答，他承认他的眼睛虽然很尖，但这次却麻痹大意了。
他想起了那个又矮又肥的秃子，想起了那一胖一瘦两个“笨贼”，不由得苦笑。
小茜道：“他们好像是承都王用重金请来的，不仅会变脸，还会变声。”
莫一群看着她，又把手放在她肩上，道：“不怕，都过去了。下一次他们再出现，我一定先把他们的画皮揭下来，再把他们自己的皮撕下来，然后统统塞到他们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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