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残留着小茜的味道，莫一群的鼻子虽不像他的眼睛那样好，但这一刻却变得猎狗般灵敏。
他顺着客栈后边幽暗的小径追下去，路的尽头居然是个码头。
码头上既没有人也没有船，死一般的沉寂。
小茜的气息到了这里也嘎然而止。
莫一群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小茜身无分文，当然不会是为坐船来这里的。
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条通往河边的路，难道…
莫一群不敢再想下去，望着平静而波光粼粼的河面，无力地瘫坐在阴冷潮湿的石阶上。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那么的无助。
如果小茜真的跳了下去，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把小茜救出火坑，却让她跌进了另一个深渊。
一阵风吹过，莫一群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脸颊。他已记不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可此时此刻自己的脸颊的确是湿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他的水性虽然不算上佳，但至少也要下去捞捞看。
就在这时，他看到水面上远远摇来一条船。
一条狭窄细长的乌梢船，船头站着个浑身漆黑的人。
莫一群一看见他，心就沉到了底。
这人也看到了莫一群，却并没让船靠过来的意思，只是用手中那把狭长而奇异的长剑从甲板上挑起样东西，舒臂轻挥，已直直甩了过来。
他用力的分寸无疑拿捏得很好，那东西不偏不倚，正落在莫一群脚下的那级石阶上。
然后那人便转过去瞧也不再瞧一眼，顷刻间轻舟又驶远。
莫一群几乎要用铁爪抓过去，可最终还是忍住，慢慢俯下身捡起那件东西，长长叹出口气，他发现那正是小茜的包袱。
他出气，因为他知道小茜并没有跳河。
他叹气，因为他知道小茜已落入邱月侯手中。
这个码头，估计也是邱月侯引诱自己来的。
莫一群苦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又坐了下来，缓缓打开包袱。
里面除了那几件衣服，果然还有一张字条。
“若想救她，明日申时去镇子南面的青土岗。”
莫一群凝视着这张字条良久，蓦地摊开手让它随风而去，然后便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返身走上小径。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
只要小茜还活着，他相信就有办法救回她。
不论怎样他都一定要救她，救回她之后他什么事也不会再管，要以最快速度带她回赵家庄，好好呵护她一辈子。
***
莫一群回到客栈时，发现那两个胖子竟然已在屋内等他！
他刚刚追出去时本就没关门，何况就算关了，也挡不住这两个凶神恶煞。
灰衣胖子指着莫一群，咬着牙道：“你胆子真够大，居然还留在镇上！”
青衣胖子突然抓起桌上的包袱，远远地掷出了窗外，冷笑着道：“人都要死了，东西也用不着了吧？”
莫一群盯着他们两个许久，忽地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淡淡道：“你们若能帮我一个忙，我便如实告诉你们白无松和黄无槐到底出了什么事。”
***
天空阴云密布，云层厚得足以挡住所有的阳光。
邱月侯站在高岗上，表情也如天际般阴沉。
蘶山镇虽热闹，出了镇子就不一样了。
青土岗四周遍布了乱葬坟，但就算是清明时节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邱月侯抬头望了望随时像要压下来的苍穹，右手牢牢地握着剑柄，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利剑瞬时就会出鞘饮血！
今天他当然希望饮到的是莫一群的血。
虽然看不见太阳，可地上插着的燃香告诉他时辰已快到。他死死盯着那条通往镇子的小路，就仿佛莫一群随时都会出现。
他当然并不真想用上一个月。他是不是希望今日便可结束一切？
香终于完全燃尽，小路的尽头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邱月侯看着莫一群一步步走过来，脸上虽仍冷冰冰的，握剑的手却已暴起青筋。
莫一群走到离他还有七八丈远时，他便厉声喝道：“站住！”
莫一群看上去十分憔悴，也许昨晚根本就没睡好。邱月侯瞅着他听话地停下步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快意，道：“你很准时。”
莫一群看了看他，道：“我的人已来了，她的人呢？”
邱月侯站的地方本就是个凸起的坡岗，莫一群完全瞧不到他身后的情景，于是他挥挥手，立刻有个扎着条黑白腰带瘦猴般的人窜上岗子，手里还牵了条麻绳。
邱月侯接过麻绳一点点地收紧，一个被绑着的纤弱身躯终于缓缓出现在莫一群眼中。
莫一群见到她时，几乎控制不住要冲过去！
小茜秀发凌乱脸上泪痕未干，一看到莫一群，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哽噎着道：“莫大哥，我…”
莫一群摇了摇头：“什么也别说，你不会有事的！”
他又把视线转回到邱月侯身上，道：“我需要用宝藏的下落和自己一根手指来换她，对么？”
邱月侯竟也摇了摇头，道：“现在提价了，我要你两根指头，两根食指。”
莫一群苦笑了一下，道：“如此一来我便再也使不出‘一指飞天’了，对不对？”
邱月侯冷冷道：“你以为这价格很高么？”
莫一群道：“还可以。”
邱月侯道：“哦？”
莫一群道：“在黄家坳的时候曾经有人想要我一双手，相比之下，两根手指不算太贵。”
邱月侯注视着他的手，道：“可你的两只手都还在。”
莫一群道：“无论要取在下的指头还是整只手，都要有本事的。”
邱月侯盯着他，蓦然将小茜拉过去，“呛”的一声，冰冷的剑已横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冷笑道：“你莫非想试一下自己的手指快还是邱某的剑快？”
莫一群也盯着他，淡淡道：“这就是你的本事？”
邱月侯道：“平心而论我很想同你痛痛快快地战一场，但我有命在身，不得不如此。”
莫一群点了点头，忽道：“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邱月侯道：“什么？”
莫一群道：“纵使我告诉你宝藏的下落，你又如何肯定我讲的是真的？”
邱月侯手又紧了紧，冷笑一声道：“我又没说何时放她。”
莫一群叹了口气，道：“果然不出所料，你带她来只是让我知道她还活着…”
邱月侯没有否认，道：“但我保证取到宝藏后一定会让她走。”
他顿了顿又道：“你看，到时我们取得宝藏，她可以活命，而你也不过丢掉两根手指，不是很好么？”
莫一群勉强笑了笑，道：“阁下真会做生意，真是好极了。”
邱月侯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别再浪费时间，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详详细细把藏宝之处叙述给我听。”
他又向身旁的瘦子使了个眼色，瘦子立即取出根香拗成两段，然后将短的那一截插在地上点燃。
邱月侯盯着莫一群，一字字道：“在这根香烧完之前，我希望听到所有我想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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