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及其弟子蒙难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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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琉美小姐,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
出来面晤的市山拼命鞠躬致歉。
“别这样。”琉美说。“为了我才会变成这种局面,我觉得对不起才是。”
“没有的事。”
“不过,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出真凶的。”
“没关系,不久自然真相大白。”市山说。
看来他受到羽田影响不浅。
“目前我正在委托名侦探调查案情,请你忍耐一段日子。”
“名侦探?”
“对,每个人都认识他。”
“啊?是谁?”
“以后再告诉你。”琉美说。“发现户川的尸体时,你有没有看见身边还有谁?”
“许多人、包括几个相识的脸孔。”
“请你尽量回想一下看看!”
币山举出五、六个人的名字。
“不过,真的奇妙得很。”
“怎么说?”
“我被怀疑也不是没道理。”市山说。“当时,户川正在跟大沼谈话。”
“他自己的老师大沼教授?”
“嗯,大沼似平很不高兴地发牢骚。”
“他们吵架了?”
“好像不到吵架的地步。”
“然后呢?”
“大沼回去会场了,我出来找羽田老师,恰好经过户川前面。”
“后来呢?”
“他说。‘喂,马上消失!’我也气上心头,回瞪他说‘看不顺眼吗?’然后扭过头去。真想狠狠揍他一顿,想到现在不是时候,这才打消念头。”
“那又怎样奇妙来着?”
“换句话说——”市山探前身体。“当时我在他身边,其后我也看到他移动的人影。”
“你是几时察觉他死掉了的?”
“我在大堂那一带找羽田先生,回来时,发现他异样的软瘫着。于是走近去看,见他已经刺死了……”
“那么说,当你在那一带找人期间——”
“是的。”市山说。“不过,在我察觉之前,绝不可能有人走近户川行刺他的。否则我一定会留意到。”
“但他事实上是被刺死了赚!”
“奇妙就在这里。”
“你对那一点有自信吗?”
“有。”市山点点头。
“那真糟糕。”我不由苦笑。
“就是嘛。”琉美叹息。“他等于作证,只有自己可能杀死户川。”
“他很正直。”我想一想。“不过,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凶手是怎样做到的呢?”
“福尔摩斯有句名言。首先去看现扬。”
我们来到发生命案的酒店大堂。
当然,户川被杀的沙发已经换了新的,不过位置保待不变。
“当时户川坐在这里吧!”我站在沙发前面。“市山先生在哪一带找人?”
“我想是到那个角落之间。”
“你坐在这儿,让我走来走去看看。”
看来市山的证词并没有错。
那一带没有遮挡之物,只要转一转头,那张沙发就进入眼帘了。
岂不是不可能?
“怎样?”琉美走过来。
“我想理论上是可能的。找人的几秒钟之同,眼睛完全没有转向沙发——嘈?”
说着,我瞪大了眼。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好端端地坐在那张沙发上。
“福尔摩斯!几时来的?”
“我从会场来的。”福尔摩斯咧嘴一笑。“门开着时,来到这里不到五米之遥,一两秒就行了。”
“换句话说,里头有人过来行刺之后再回去,不必几秒钟——”
“理论上,有五秒钟就够了。”
“果然——”琉美的眼睛闪亮。
“且慢。”福尔摩斯站起来。“那把凶刀呢?”
“当时听说掉在沙发背后。”
“背后吗?”福尔摩斯把沙发往前移动一下。“这可有点奇怪。”
“为什么?”
“这样做肯定马上被人发现。为何故意把刀藏在沙发背后?”
“对。”我点点头。“何况没有指纹……”
“先去问问话如何?”福尔库斯说。
“问谁?”
“当然是问大沼教授了。”
“哼,今天来了两个呀!”
在大沼的大学教授室,大沼傲慢地伸长了腿。
我不由叹息,同样是学者,为何羽田和大沼有如此天壤之别?
“上次的事,我听说了。”我说。“我的朋友来打过招呼了吧!”
“你的朋友?”
“我在这里。”房门打开,达尔坦尼安倏地探脸进来大沼吓得跳起半天高。
“别担心,他只是在看守,不让人打搅而已。”我说。
“有什么事?”大沼的脸色变青。
“有关户川被杀之时的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在我还没问什么以前就这样说,意味着他知道什么。尽管他是学者,对其他事倒是脑筋转不快的样子。
“据说当时你和户川吵架了,什么原因?”
大沼正想否认时,飞快地望一望门口,然后改变主意。
“只是有点意见不同罢了。”他耸耸肩。
“怎么说?”
“那是-学问上的事,你们不懂的。”
这是他的王牌吧!
“我不这样以为,请老实说出来的好。这位琉美小姐也不会揭发上次在酒店房间差点受强暴的事了。”
“强暴?谁说的?”
门又打开了。
“目击者在这里。”达尔坦尼安说。
看来达尔坦尼安受到最近电视剧的影响。
大沼又脸青青了。
“那只是普通的争论,不是吵架。”
“理由呢?”
“即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件事吗?”我把那本日记亮一亮。
大沼吓昏了。
“为——为什么它会——”
“透过某条管道到手的。一旦被人知道它的内容,事情就棘手啦!”
“好家伙……”大沼死心地呼一口气。“他忘了我的恩,任性而行!自己成名了,就觉得我啰嗦了。”
“把户川搞到那个地步的,是你出的好主意吧!”
“不错,没有我的话,他什么也做不到!”
“这一点,他很详尽地写下来了。”
大沼露出苦瓜脸,说:
“卖不卖宝?多少钱我都给。”
这是堂堂学者所说的话吗?
“你有看过这本日记么?”我问。
“不,第一次。我只知道有这回事。”
“那就怪哉。”一直沉默的福尔摩斯说。
“你指什么?”
“你没见过这本日记,为何一眼看到就晓得是那一本有问题的日记?”
大沼一时语塞。
“你应该非常清楚这本日记才对。”福尔摩斯说。“因为这是你叫户川写的东西。”
“怎么一回事?”琉美困惑不解地说。
“试想一想,这种记录留下来是何等危险的事?一旦公布出去时,户川的学者生命就完蛋了。”
“说的也是。”
“当然,他也写下对别人不利的秘密,但是自己所冒的危险更大得多,不是吗?”
“这么说,这本日记……”琉美皱眉。
“这是大沼教授叫户川先生写下来,作为绑住他的证据。户川先生一定是带着屈辱的心情写下来的。”
“那么,这本日记原本是在大沼教授手上的喽?”我说。
“应该是的。只有写的时候才交给户川先生。”
“可是,这本日记放在户川那里哦!”
“他大概拒绝还给教授,这才发生争执的吧!”
大沼苍白着脸,瞪看半空。
“怎么样?”我问。
“我没必要作答。”大沼冷淡地说。
“可以当作‘是’来接受吧!”
“随便。”大沼说。“但不是我干的!”
“你是说,你没杀户川吗?”
“当然了?”
“那么,是谁杀的?”
“谁晓得?”大沼怄气地说。
“大沼的确没有杀户川的理由,”福尔摩斯说。“反而是户川可能耍杀大沼。”
“对,他自己的学者生命等于被对方捏在手里。”
“户川不想还日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到底是谁杀了他?”琉美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从另一方面调查好了,”我说。“说不定从另一方面可以解决问题。”
“把家父写成‘爱因斯坦’的人?”
“对,当时的司仪是谁?”
“嗯……我想是这间大学的教授。对了,物理工学系的副教授。”
“恰恰好,去看看他吧!”
“一起去吗?”达尔坦尼安说。
“你不必了,你在这儿等好了。”
“我在想,如果恐吓他一下,话更容易谈哪。”达尔坦尼安没趣地说。
真怕他到处挥剑,众人遭殃!
我和琉美造访了那位副教授。
浜田副教授对琉美寄以同情。
“哎,羽田先生也真可怜。”
“谢谢……”
“当时我没想到羽田先生会出现,上面写爱因斯坦,我以为是什么人开玩笑……”
“是不是透过电话联络的?”我问。
“不,是事先填写在节目表上的。”
“是谁写的?”
“不知道。”浜田摇摇头。“哎,那种事常常发生,这边厢演讲一开始,司仪就会放下节目表,走去听众席了。回来一看,上面已写上那个名称,上次是事务局的人写的。”
“这次也是?”
“好像不是,事后我问过,没有人知道。”

这么一来,是谁填上去的呢?
浜田鼓励琉美一番,送我们出来。
“好像愈搞越不清楚啦!”我说。
“没有的事,”福尔摩斯说。“事情愈来愈清楚了。对了,达尔坦尼安那厮在哪儿?”
“说起来,怎不见人?那人来去无踪……”
“那是什么?”
琉美指向稍远的草场上的人群。
走过去时,擦肩而过的学生说
“那家伙好厉害!”
“剑击学会的队长也被打败了。”
我有坏的预感,立即上前拨开人群窥望。
“果然是他!”
达尔坦尼安以剑击学会的学生为对手,一次把几个人摆平,正玩得不亦乐乎。
(4)
“好极啦!”琉美的脸发出亮光。
市山因证据不充分被释放了。
“恭喜!”我说。
“你就是那位名侦探?”
“我?不是的,很遗憾。”我笑了。
“总之我要感谢你。”
“假如捉到其凶,那就太好了。”琉美说。
“别说得太奢望。”市山说。
“不过,毕竟不得不找到为止。”我说。“来,走吧!”
“上哪儿去?”
“现场呀!案件必须解决。名侦探等得不耐烦啦!”
去到大堂时,已见福尔摩斯逛来逛去。
“嗨,你们来啦!”
“累你久等,对不起。”
福尔摩斯重新衔好烟斗。说:“其实,我找到了一名新证人。”
“哦?是谁?”我问。
“喂,你过来。”
福尔摩斯叫住一名年轻的女服务员。
“关于刚才所谈的事,那天,你是这个会场的工作人员吧!”
“是的。”身体健康,脸色红润的女孩用力点点头。
“当时你在哪儿?”
“银幕后面。”
“可以带路吗?”
“好,在这里。”
女孩打开厚重的门,走进会场。
讲坛后面是放映幻灯片的银幕,从旁门可以走进里头。
“这里是收藏备用桌子、椅子的地方。”女孩伸手指向一些堆积的桌椅。“那天,我累了,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
“你在哪一边?”
“这边。”
女孩拿起一张椅子走到门附近,坐下来。
“当时你坐在那里?晤,门是开着的?”
“开太大会被会场的人看见。我只细细地开一条缝。”
“你看到什么?”
“恰好看到司仪的座位。”
“你是在这里看那个位子的吧!”
“是的。”
“有人靠近那个位子吗?”
“除了司仪以外的人吗?有的。”
“记得是谁吗?”
“嗯,”女孩望望市山。“就是他。”
“这个人是否写些什么?”
“不,他只是过去**位子上面的东西。”
“还有其他人吗?”
“嗯,在他之前还有一个。”
“谁呢?”福尔摩斯问。
就在这时,市山喊说:“不能说出来!”
“那个被捉的人。”女孩说了。
“他是否写了什么?”
“呃,他用原子笔写了什么。”
“此外有没有靠近的人?”
“没有了。”
“肯定吗?”
“是。”
“谢谢你,可以了。”福尔摩斯说。
女孩正要走出去时。突然回过头来,说:“想起来,有一个演讲过的人,回到座位时,过去司仪那里窥望了一下。”
“记得是谁吗?”
“就是那个被杀的人。”
“在那两个人之前?”
“不,在他们之间。”
“即是第二个了。”
“是的。”
“谢谢你。”福尔摩斯送女孩出去。
一时之间,谁也不开口。“怎么回事?”琉美喃喃地说。“换句话说,写那行字的人,就是家父?”
“正是如此。”福尔摩斯说。
琉美看着市山。
“你早就知道了?”
市山从琉美处转移视线,说,“嗯。”
“那么……爸爸真的当自己是……爱因斯坦……”琉美的声音颤抖。“他好像不是经常那样。”我说。“不过,我问了第九号楼的朋友,他们说他逐渐真的这样想似的。”
琉美一阵踉跄。
“振作些!”市山企图扶住她。
“我没事!”琉美刚硬地把他惟开。“你知道却瞒住我?我不需要你同情!”
琉美喊着,抱头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市山露出绝望欲死的表情。
“你知道吗?”福尔摩斯说。“市山君为了你和你的父亲,情愿豁出自己的性命哦!”
“已经完了……爸爸一辈子住院,而我不久也会死去……”
“坚强一点!”我的手搭住她的肩耪。
“来,轮到最重要的杀人事件啦!”福尔摩斯说,可是琉美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一切无所谓了,”市山说。“算了吧——户川是我杀的。”
福尔摩斯苦着脸,埋怨着说:
“糟糕,这样子轮不到我出场啦!”
“市山先生——”琉美慢慢抬起脸来。“怎么可能……”
“除了市山君以外不可能有别人了。”福尔摩斯说。“凶刀藏在那张沙发背后,若是有意藏起来,为何不带走?那是因为他不能离开之故。”
“但是,为什么杀了他?”琉美问。
“从刚才的话就晓得了。”福尔摩斯说。“户川走过去看节目表,市山君看到了。后来他自己也去偷看了节目表,知道上面写的东西。”
“因我时常看羽田先生的字,一眼就看出是他的字迹。”市山说。
“于是他急急走向户川,为了堵住他的嘴。”
“其实必须先去阻止羽田先生演讲才是,可是太突然了,一时混乱……”
“户川说了什么?”
“他说要宣扬出去,通知大家,说完大笑。我于是用随身带的刀刺他。”
“怎么会带刀?”
“因我一个人住,有那种刀很方便。可以开罐、开栓,不知不觉就常放在口袋里了。”
“刺了他后,你抹过刀柄,丢在沙发背后。”
“我很困惑。因我只想到,那件事一旦传扬出去,琉美小姐会怎么想,别人会怎样取笑她……”
“在那期间,羽田先生走上讲坛去了。”
“是的,我太疏忽了。”
“市山先生,为何这样做……”琉美用挤出来的声音说。
“对不起,琉美小姐。”市山说。“不是你的责任,请忘了我吧!”
琉美站起来,盯着市山。
“别说傻话!”
“哦?”
“无论如何,我会拼命借钱,为你聘请最好的律师!”
“琉美小姐!”
“我才二十岁,即使等十年,不过三十岁,那时还能生儿育女,怕什么?”
市山的脸涨红了,二人紧紧相拥。
我假咳一声。
“其后的事交给你们了,今晚找个地方投宿,明天去向警方自首如何?”
琉美和市山望着我。
“还有,律师费由我负责好了,我很有钱,不必担心。”
我催促福尔摩斯离开现场。
“哎,为何市山先生不说他看见别的可疑人物?”我在大堂边走边说。
“那正是他诚实的地方。”福尔摩斯说。
“怎么说?”
“是他自己杀的,他知道被判有罪也没法子,但是如果承认了,他不得不说明动机。何况一旦是真的杀了人,他怕琉美小姐讨厌他。”
“于是做出那样的事——”
“若是真正的凶手,一定会说有其他凶手吧!所以他认为,纵然有罪,琉美小姐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原来这样,”我点点头。“真复杂。”
“怎么说,他是爱因斯坦的徒弟嘛!”
“哦?”
“即是说,这也是一种相对性的原理。”
我带着似懂非懂的心情点点头。
“大家在大厅集合哦!”
我们从隧道走出来,丹提斯就对我说。
“哦?有什么会议?”
“好像有人讲课。”
“讲课?很稀奇咧!来,琉美,请。”
琉美探脸出来,东张西望四周。
“这边。”
我带她到第九号楼的大厅去。
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拿破仑、贝多芬、舒伯特等音乐家,邱吉尔、戴高乐等政治家,还有古代托洛依战争的海伦(一名胖得惊人的阿姨)!
我把他们一一为琉美介绍。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喊:“不是琉美吗?”
羽田——不,爱因斯坦博士跑过来了。
“爸爸!”
“你来得正好,要不要听听课?”
“听课?”
“嗯,简单易懂地谈相对论。需要窍门咧!”
“我会去的。”
“是吗?好,待会请你喝茶!”
爱因斯坦走到正中央,如雷掌声涌起。
“那么,马上进人正题。”博士说
“如何?”我问琉美。
“嗯,爸爸看起来真的好开心。”琉美微笑。“横竖他是个不适合社会的人,在这里一定更加幸福。”
我轻轻握住琉美的手。
至于市山,拜一名能干律师所赐,被判五、六年的轻刑了事。
琉美看上去比以前更美了。
“欢迎欢迎。”达尔坦尼安走过来。“让我带你参观第九号楼,来,请!”
他把琉美带走了。
我一边觉得心情愉快,同时觉得有点索然——难道这也是相对性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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